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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清风鸣」·八 ...

  •   近来邱逸的行为总是有点不太好理解,车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比如他从前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每次说的话不超过两个字,要多简练就有多简练,也只有在交代案情之时才会多说几句,可总是一板一眼的,令人望而生畏。

      平安镇里人人皆知这位邱副使刚正不阿,言而有信,虽然脾气怪哉,却是满大街的好评。
      车瑶本也是觉得如此,就算知晓这位副使大人就是每晚守在她家屋顶上的人,她也只是在这份猜疑中多了几分好感——可近来却不大一样。

      准确来说是在石听雨出现之后,邱逸时常会做出令她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像是这次,无端端打断她与石听雨的对话,把她叫过来却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他偏偏又是顶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让她猜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猜。
      于是车瑶就这么念念地回了家里,写好了诉状就赶忙呈去了衙门,却不知为何犯困了起来。

      这几日来为了石家的案子她一直都没怎么好好睡,现在是正午之时,太阳高照,她沐浴着阳光,不免有些疲惫,想着距离预审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决定先去小憩一会儿,抱着小黄就坐在门口打起了瞌睡。

      安叔和初菱又不知去了哪里,整间院子里也只有小黄陪着她。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却又担心一觉睡过了,遂叮嘱小黄道:“你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记得叫我……”

      可是她还没说完就靠在门上睡过去了。
      小黄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难得没有叫唤,尾巴一缩就乖乖地蜷在她的怀里。

      车瑶这一觉睡得甚是舒爽。
      小黄的毛一直都很柔软,两尺长的身子抱起来正合适。车瑶靠在门槛前面不知睡了多久,感到有什么人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头,才意犹未尽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登时吓得摔了过去。

      ……他、他怎么来了!

      邱逸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底却凝着几分笑意,指了指嘴角。
      车瑶先是震惊不已,待明白他的意思后,赶忙抹去了嘴边的哈喇子,紧紧抱着头,觉得生无可恋了。

      她……她的形象!

      其实她抱着小黄睡觉,不止是因为舒服,更重要的原因是,此狗看见陌生人就会大叫不止,声音响彻整条梅前河,足以将她叫醒。

      ——可是她忘了,小黄看到邱逸是不叫的!

      它看到邱逸的时候比看到她时还要乖!那小眼神,分明就是恨不得冲上去让邱逸给它顺毛!
      ……没心没肺的东西。

      车瑶的悲愤之情很快便在自我安慰之中化解了,腾地站了起来,哪知因为她没吃午饭,这一动作显然过猛,脑袋里一阵眩晕,竟一时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
      邱逸见状,须臾间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又快速地将手收了回来,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车瑶立即站稳了步子,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邱大人……哦不,邱逸,你怎么来了?”
      邱逸目光微动,“你忘了今日有预审么?”

      ……预审!

      说起来她还真的忘了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看他这般严肃的神色,以为自己迟到了,脸色登时白了,惶恐地定在原地。
      然而,对面的这个男人似乎只是为了看她这般反应一样,轻声一咳,补上了后半句话:“还有半个时辰开审。”
      “……”

      她在一瞬间抹去了脑海里想要打死他的冲动,理清思绪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小黄从她身边走过去,懒洋洋地趴在邱逸的脚尖上,尤其乖巧。
      她突然开始怀疑这只狗究竟是谁家的,忿忿地低声骂了句:“早知我就不抱着你这没良心的狗睡了。”

      这虽是极小声的一句,却让邱逸听得清晰,不解地问:“你午睡为何要抱着它?”
      车瑶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我习惯抱着初菱睡觉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从小到大都是和初菱睡在一张床上的,反而有些不习惯一人独睡。而邱逸听到这句话后显然是惊了,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可思议地问:“你们这么大了还睡一起么?”
      “没办法啊。”车瑶摊开手来,耸耸肩道,“我们家一共就两张床,我就只能和初菱挤了。”

      诚然她不想承认这么多年来都买不起第三张床,但事实的确如此。她不知邱逸为何会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可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便走了,只丢下一句:“公堂上见吧。”

      车瑶这回又懵了。

      ……难道这位邱副使“不远千里”从衙门跑过来,就是为了叫醒她?
      先不谈这个行为有没有必要,其实他完全可以派一个小捕快来完成这件事,何必亲自上阵?

      她站在原地想了许久,饶是她再怎么粗神经也开始猜测这邱逸也许是图谋不轨,不然哪有人这么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可是……
      她皱着眉头摸起了下巴,开始思考她究竟是哪里吸引到这位按察使司的副使大人,想着想着却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大约是自作多情吧。

      果然最近睡眠不足,脑子也开始有些不正常。她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疯狂地搓着脸,理了下头发便匆匆赶去了衙门。

      ***

      车瑶年方十九,但在平安镇里打过大大小小的官司,光是提上公堂的就有不下三十件。
      虽说她在打官司方面应该是经验老道了,可今天却是头一回抢刑部的案子。纵然汤庆给了她机会,但她总觉得这齐平背后有京城那边的人撑腰。这就是说,倘若她真的能告倒这齐捕头,京城那边必定会有动作。

      现在公堂之上,任知县正细细读着她呈上的诉状,露出颇为惊讶的表情。
      这神色自然是装的:早在她将诉状交去衙门之时,任知县就已经阅过一遍,还颇为满意地冲她点了两下头。

      知县大人虽是满意了,可却吓坏了那管诉状的宋县丞,因为车瑶白纸黑字告那齐平私售白盐,草菅人命,还特指他这背后应当有什么人撑腰,总结而言就是:敢写出这等状子,真是不要命了。

      任知县看完诉状,瞥了一眼堂下的车瑶和畏畏缩缩跪着的石管家,问:“这状子上写着,你们要告本镇的齐捕头,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震惊,连“当事人”的石管家都是一脸吓呆了的表情;公堂之外的百姓们顿时沸腾起来,这愤怒显然是积压已久,恨不得下一刻就将这嚣张跋扈的齐捕头给扳倒。

      这下齐平终于理解为何在开堂之前,任知县就将他请到了二堂,惊惶之余还是免不了跪在堂前,大声道:“任知县,这绝对是冤枉!”

      齐平满身横肉,跪下来之后更是显得长宽一致。任知县听罢,胡子一撇,幽幽道:“原告何人!”
      石叔全身一抖,忙不迭磕了下头,回:“禀大人,草民石川,是白石布庄的管家。”
      “被告呢?”
      见他全然没有为自己平反的意思,齐平恨恨地咬着牙,回道:“草民齐平,是平安镇的捕头。”

      他说完还特意盯了任知县一眼,仿佛是在传达什么威胁。可任知县像看不见他似的,续道:“这石川告你诬陷他,说你私藏白盐,以及杀死石家护卫的也是你,你可有话说?”
      齐平一听,脸色又黑几分,但显然是在邱逸那次问话之后做好了准备,颇为镇定道:“大人,既然这场是预审,难道不是应该解释律法以及确认此案是否呈上正审么?贸然开始审问是否有些不妥?”

      不愧是在衙门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在这些规章制度上并没有乱了阵脚。任知县一时没有回答,车瑶却将话接了过去,忽然问:“齐捕头,你可知贩卖私盐要判什么刑?”
      齐平斜了她一眼,不屑道:“这是你们状师的事。不过据老夫所知,应该是判徒刑。”

      “那若是加上一条蓄意谋杀呢?”
      “自然是死罪。”齐平脸不红气不喘,还勾起嘴角来瞧了她一眼,“如果你诬陷老夫,是因为我曾经在石家出事之前和石管家喝过酒,第二天他丢了钥匙,那么我可以找到证人证明我的清白,在他醉酒之前我就离开了酒楼。”

      车瑶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但无论这所谓的证人是真是假,齐平的身上都有无法磨灭的证据。
      ——如果邱逸推断的不错。

      她深吸一口气,从宋县丞那里取来了今日呈上堂的证据——那个装着血盐的布囊,边递到齐平面前边道:“齐捕头可认得这个?”
      齐平冷静地扫了她一眼,“不认得。”

      这般反应……怎么像练过似的!

      车瑶心中不免慌了些,不动声色地往邱逸那边一瞅,见对方与她点点头,才接着道:“从这布囊的花纹来看应是出自西域的蒙邑国,也就是这批私盐的供应商。根据衙门的调查,这一包盐就是他们送来的样品,而这盐上的血……也应该是属于杀害石家守卫的凶犯。”

      不知为何,齐平忽然皱起了眉,不悦道:“那又如何?”
      “蒙邑国再怎么嚣张,也断不敢在中原动手杀人。那么杀了那名守卫的,也只有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内应。”车瑶开始绕着他转圈走,“齐捕头狡辩至今,可是想让我请来仵作给你验验伤,看是不是有符合那名死者所用武器的伤口?”

      齐平听罢,不复先前的平静,眼底登时添了几分怒意:“大胆!你一介平民,怎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
      他明显是没有妥协的意思,但车瑶也不慌,晓得任知县既然发了话,就不会让这齐平逍遥法外。果不其然,一声令下之后,堂下立即被传上一名仵作,说着便就要给齐平验伤。

      车瑶诚然有些幸灾乐祸。

      其实验伤是假,毕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齐平脱下衣服,但既然他身上有伤,就断不会妥协,那——便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齐捕头当然不从,可无奈这是任知县下的令,挣扎之下,只见宋县丞满面慌张地站了起来,小声在任知县的耳边说了什么。

      车瑶有些不解,但隐约看出任知县的脸色变了,正欲出言询问,却闻一声惊堂木拍下,是任知县沉声道:“今日暂且退堂——”

      她蓦地睁大双眼。

      这样的发展全然是出乎意料。其实这场官司能打赢的根本,就是任知县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平安镇里住着这么多牛鬼蛇神,还能支撑到现在,除了有邱逸的帮忙,也是托了这位清正廉洁的知县大人的福。
      倘若这个前提不复存在……

      车瑶烦闷地抓起了脑袋,可衙门里得了令,便已然开始了清场。她一介平民自然无法逆转这个局势,也只好跟着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
      事情果然不可能那么顺利,她不由觉得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下意识地往邱逸本来站的位置瞥了一眼,却不见他的身影。

      ……莫名有些失落。

      她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步伐也越来越缓慢,一直走到傍晚才回到梅前河边,怎知还没进门便瞧见安叔和初菱同时冲了过来,都是满脸的兴奋,晃着她的胳膊道:“阿瑶,天上掉馅饼啦!”
      “……”毕竟官司失败了,她就算再饿也高兴不起来,可见连安叔也是不寻常的高兴,遂问:“什么馅饼?”

      安叔神秘一笑,幽幽地捋了把胡子,决定不再卖关子:“刚才我们散步回来,就看见院子里面多了一张大床,还是红木的呢!”
      “……”

      她愣了愣,猛然不可思议了起来。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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