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8、窝囊废与糊涂蛋

　　卓东来沉着脸喝道：“大和尚好放肆，竟在雍城街头欺负起我杜家贵客来……还不收手？”

　　胡恶瞧清是他，瞪起虎目，降魔杵往地上重重一磕，冷笑道：“好一番不分青红皂白，我欺负他？卓总管倒问问清楚，是谁嘴里不干不净，又是哪个倒霉鬼被骂了十八代祖宗？”

　　那年轻公子这会已回了神，脸色正多姿多彩，听胡恶冷笑，心中又气又恨，立马道：“不错不错，我骂的便是卓东来你，我骂你来路不明却装的自己多像个人物，骂你不知廉耻夺人未婚妻，骂你假仁假义虚伪嘴脸……怎么的，这会后悔了，原来劝架站错了队是不是，我的剑就在你手里，你便杀了我泄恨吧。”

　　卓东来面沉如水，一句话没说，捏了剑脊把剑柄送到年轻公子面前。

　　年轻公子借着冷笑壮胆，“怎么，心虚了？既然做了还不敢认？既然不敢认就别做出这些个龌龊事来。”

　　卓东来冷冷道：“凌堡主一向严谨持重爱惜羽毛，你今日所作所为可不丢尽了他脸面？技不如人，被人夺了手中剑，口出恶言，礼数尽失……”

　　陆小凤这才知道这小公子竟是凌家堡的少堡主凌不弃，凌家堡虽远在云滇一带，威名早传江湖，这少堡主在江湖也是有一定声望的，看刚才凌不弃招式自有章法，也不算浪得虚名，但对付起胡恶这等难缠角色来，自然是大大不如了。

　　凌不弃早气红了眼，连口道：“住口住口，你凭什么教训我，我……我……”卓东来依旧把剑柄送在他眼前，他也顾不得其他，接过剑来便往卓东来心口刺去，卓东来与他距离不到三尺，已有人惊呼。

　　剑尖却忽然停在距离卓东来心口三寸处，两根手指忽然夹住了剑尖，任是凌不弃如何用力，剑不仅刺不下去，也抽不回来。

　　陆小凤道：“用剑的人不懂剑的精神，又何必用？”指尖用力，长剑寸寸折断，瞬间凌不弃手里仅余剑柄。

　　凌不弃惊得呆了，胡恶高声赞道：“好内力，好，好得很。”哈哈笑了几声，提了降魔杵，几个起落，径自远去了。

　　凌不弃怔怔站着，剑者的剑被折断，几乎折了剑者一半的灵魂，怎不让他失魂落魄？若非那一刻气极，陆小凤也不会轻易折他的剑，此时瞧他表情，不由十分怜悯，却不后悔。

　　恰这时候，有人高声道：“姓卓的你好威风，难道还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威风么？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听着那人舌头都大了，也不知吃了多少酒，卓东来瞬间朝声音来处瞧去，那人身着文士袍，头戴四方巾，正在凤翔酒楼二楼探着窗棂挥动手臂。

　　卓东来背起双手，踏进了酒楼，一楼完好无损，二楼便凄惨的多了，几乎没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卓东来皱着眉头，对跟在他身后的掌柜道：“张掌柜把这里损失大约合计下，回头我让人送来双倍补偿。”

　　那人叫道：“你杜家是有钱，这点钱我萧家也拿得出来，张掌柜，你莫收他的钱，回头我按损失的五倍送到你这里来。”

　　卓东来不置与否，甚至还微笑赞赏，“萧公子好大方。”

　　萧公子学着他背起手挺起胸膛，也笑着道：“卓总管好无耻。”

　　卓东来忽然笑不止，萧公子瞪起眼来，“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卓东来笑道：“萧公子能为大小姐到这里买醉，可见是个性情中人。”

　　萧公子怔忡，既不笑也不怒，怔怔开口，颇为黯然，“我自然一心为她，我心心念念全是她，可是她……可是你们……我好恨，恨我空读圣贤书竟对你们无可奈何，恨你们欺人太甚……我不甘心……”

　　卓东来忽然大声道：“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是？”

　　萧公子瞬间站的笔直，“我……我自然是，龟孙子才不是。”

　　卓东来道：“既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何不勇敢点去把自己的老婆抢回来，在这里喝闷酒发牢骚有什么用，这是龟孙子才会干的事。”

　　萧公子怔怔半晌，忽然哽咽，“我何尝不想，可你们把礼金都退了回来，我……我还有什么办法？你难道还会把她让给我？”

　　卓东来道：“我主动把她让给你，要你何用？”

　　萧公子道：“你……你是说……我还有希望？”

　　卓东来背起双手，开始往楼下走，“我只是说，喝闷酒耍酒疯的，都是窝囊废物。”

　　陆小凤没有上楼却听得一清二楚，晓得楼上的便是杜天晶的前定未婚夫，唤作萧肃竹，当然，这个人他是不关心的，更何况楼上还有卓东来，看他下楼，三击掌，赞道：“真想不到，卓总管竟好有男子汉大丈夫气度。”

　　卓东来朝跟在凌不弃身后的下人沉下脸，“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少堡主回府上歇息，还不为少堡主请大夫去？”待看着凌不弃被下人护送着走远，才看陆小凤，挑眉，几乎是含着笑，“陆大公子，请吧？”

　　陆小凤顺势抬手搭在他肩头，脸色一沉，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卓东来自然不会去问他叹息什么，他步调不快不慢，陆小凤要助他调息，他何苦拒绝？

　　倒是陆小凤终于憋不住，绷着脸道：“那种时候，卓总管何必抢着逞威风，不相信陆小凤也有本领阻止大和尚的杵子么？”

　　卓东来道：“那是杜府家务事，怎好让陆大侠出手？”

　　陆小凤冷笑，“阁下逞了威风，回头让我来收拾烂摊子倒是好了么？”

　　卓东来停下步子，转头瞧他，“你在气什么？气我抢了你的威风？气我作践自家身子？还是……”

　　他目光灼灼，陆小凤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竟然渐渐放下了手，呐呐道：“我……”

　　卓东来冷笑，“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家在气什么，嗯？谁若说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一定是瞎了眼，我看你分明是个大大的糊涂蛋。”

　　他大步流星，脚底生风，竟是运起了轻功，陆小凤跟在他身后，犹豫着终究没有再次攀上他肩膀。

　　回转杜家庄，大门口早没有杜德彰等人影子，想来花三公子已经到了，到了前厅，果真热闹，花家财大气粗，一应仆从都有点金光闪闪的感觉，幸好并非嚣张跋扈，花三公子与杜老爷子分坐首座，瞧着两人进门，笑着起身，“陆小混蛋终于舍得来见我，当不是从哪个美人窝里刚出来？”

　　花三公子三十余岁年纪，留了两撇修饰整齐的胡须，一双眼睛精光十足，瞧着不一定有高深武功，为人处事功夫必定是极高深的。

　　陆小凤屈指弹了弹前襟，笑道：“我这不是听说花三哥要来，赶紧的去买身新衣裳收拾下么，省的三哥老说我带坏你家七童。”

　　花三公子捻须点头，“俗话说人靠衣装，昔日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瞧着也有几分成熟男人劲儿了，不错不错。”

　　花满楼道：“三哥，这便是老爷子最得力的助手卓东来卓总管，我刚与你提过的。”

　　花三公子自然早瞧见卓东来，也早已猜到他身份，也便笑道：“小七虽说脾气好，对谁赞不绝口可是少得很，而今观卓总管模样，果真睿智干练，是个能人大才啊。”

　　卓东来口里谦虚见礼，心里暗暗吃惊，这花三瞧着内力不如何，眼力劲儿倒是厉害，几轮打量饶是他，也有些受不住，后背不由起了层薄汗。

　　杜德彰笑，“能得三公子一声夸赞又何尝容易，东来是不错的，不过到底是年轻人，他日里有办事不周到的地方，还得三公子多提点。”

　　花三笑，“提点是万万说不上，我不过闲不住爱到处走动混口饭吃罢了，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顿了顿，又道，“不过卓总管这脸色，似乎不怎么好，莫非有伤在身？”

　　杜德彰叹息，“可不是么，只怪我家规不严，竟平白让东来遭一遭罪……东来哪，这会没什么要紧事，你便回去歇息会，再忙活便是三公子，也要怪我虐待底下人。”

　　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卓东来不休息也不行，刚才那么一折腾，他的伤势倒是更严重了些，再不调整，便应了陆小凤的话，于身体有损。

　　奇的是陆小凤竟也跟着他出来，默默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进了自己的院子。

　　卓东来回头，“陆大公子什么时候改了脾性，竟要做跟屁虫？”

　　陆小凤摊手，“阁下岂不喜闻乐见？若嫌我碍事，何必让我跟了一路？”

　　卓东来挑眉，仔细瞧他眼睛，笑了，“这么快就绕出弯儿来了？我不得不佩服你这悟性。”

　　陆小凤故意倾斜身子凑到他耳边，“卓总管最好明白一点，我如果被阁下绕的弯子绕晕，被阁下设的绊子绊倒，绝对是我自己乐意。”

　　卓东来也故意凑到他耳边，低笑，“你这么说，只能说明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卓东来道：“说明你胆怯了，害怕了，猫之所以时常亮出爪子，并非它天性凶狠，而是它天生敏感，对什么都有种惧怕。”

　　陆小凤眨眼，“卓总管逗猫的时候可要小心了，说不得那不是只猫，而是一头大老虎。”

　　卓东来道：“猫有什么不好，猫比老虎还多一样本领，紧急时候猫还会爬树。”

　　陆小凤笑，“这点卓总管尽管放心，与阁下交锋如此有趣，我怎会退却？你我便这里打赌，谁先退却谁就是小狗。”

　　卓东来大笑，抬手，“陆大侠请了，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卓东来撩袍上塌，闭目调息，“陆大侠请随意。”

　　陆小凤道：“需要帮忙么？”

　　卓东来摇头，陆小凤不强求，仔仔细细的把卓东来住处打量了个遍，最后斜了身子依了桌子在他对面坐下，打量他神色。

　　卓东来睁开眼来便对上他眼睛，他是个十分敏锐的人，瞬间发现陆小凤与之前有了不同，虽然他的表情如一，但气场确实沉稳或者说阴沉许多。

　　他不动声色，微微笑，“陆大侠坐这么近，可把我打量了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