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14、绕指柔化百炼钢

　　卓东来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已可预料，接下来迎接他的，绝不是鲜花与掌声。

　　陆小凤很生气，一直到坐在卓东来的屋子里，喝着他的紫色葡萄酒，依旧在生气。

　　卓东来道：“你若觉得这比武打擂不光彩，丢了你的脸，我为此道歉。”

　　陆小凤冷笑，“你觉得我会接受你这样子的道歉？”

　　卓东来道：“不然呢？你定下的规则我有破坏么？有不合理之处么？”

　　陆小凤发作，“你若想要那块石头，为何不跟我说？便是不跟我说，也不必兜这么大个圈子来，置我于何地。”

　　卓东来道：“你问过我么？”

　　陆小凤道：“我该问么？”

　　卓东来目光灼灼，“你该问，你不仅该问问我是否想要龙骨，也可以问我为什么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待在杜家，当然，也可以问你感兴趣的，比如说我跟胡恶有什么交情，你现在就可以问。”

　　陆小凤道：“我问，你就答么？”

　　卓东来道：“你何不试试看？”

　　陆小凤道：“你跟胡恶有什么交情？”

　　卓东来道：“我跟他没什么交情，我救过他的命，他欠我人情，还我人情而已。”

　　陆小凤道：“你要求他比武得胜，把石头送给你还人情？”

　　卓东来默认。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要执着于那块石头？”

　　卓东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如你不求名利但求自由一样，我要的，便是那个东西。”

　　陆小凤道：“你待在杜家，做杜家总管，也是为了那块石头？”

　　卓东来道：“你若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陆小凤道：“你对兵器如此渴求？”

　　卓东来冷笑不语。

　　陆小凤道：“你既然已经对我讲这些，为何不把心里话讲完？”

　　卓东来道：“我已讲的足够多，你还不满意？”

　　陆小凤道：“卓东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卓东来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道：“你说。”

　　卓东来道：“你把我当女人？”

　　陆小凤道：“你若当真这样想，便是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

　　卓东来叹息，“你可真是个怪人，奇人。”

　　陆小凤道：“你对我这个怪人奇人，是否只是存着应付敷衍态度？”

　　卓东来沉默一会，语调低沉下来，“你可留意过飞蛾扑火？有些时候，一个人对某一件事物的热衷是没有缘由的，我只是觉得龙骨该属于我，于是我便尽力得到它，我的手段或许在你看来不够光彩，但你若因为这个便生气未免小题大做。”

　　陆小凤一愣，道：“我生气并非是为了这个，而是……”

　　卓东来道：“而是什么？”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生气是因为卓东来对龙骨的欲望瞒着他，但仔细一想，他有什么立场生气？唯一解释，只能是他为感情冲昏了头，凭感情用事了。

　　卓东来道：“你生气，为着我使手段，还为着我让你辜负了老爷子重托是不是？那天晚上老爷子找你单独谈话，便是你不对我讲内容，难道我猜不出老爷子意图？”

　　陆小凤愣了愣，“老爷子他……”

　　卓东来冷笑一声，“老爷子完全看得出我对龙骨的热衷，我也曾跟老爷子提起过，结果第二日老爷子便想出个比武打擂的法子你也不是不知，继而老爷子得空把比武打擂这事交托给你，我便是傻子，也看得出老爷子什么意思。”

　　陆小凤道：“你既然知道，难道没有想过老爷子阻止你拿龙骨的用意？”

　　卓东来冷笑，“他不过是要找个可靠稳妥的继承人罢了，你当他确真如何欣赏我么？这种笑话说给八岁小孩儿去吧。”

　　陆小凤摇头，“你太偏执，老爷子对你的欣赏便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卓东来低头一会，神情淡漠，“老爷子的心思我心里透彻，说实话我对老爷子一直心存感激，当初我到雍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上无片瓦，老爷子给我栖身之地，推我成名，甚至有意把杜家整个交给我，于我来说，肝脑涂地回报都是不过分的。”

　　陆小凤握住了他的手，“你想要杜家吗？”

　　卓东来道：“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便是杜家当真到了我手上，也不是我强取豪夺来的，杜氏虽说不过是个锻造作坊，终究是一项不大不小的资本，握在手中，于我何害？。”

　　陆小凤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卓东来道：“你却不可理解我对龙骨的执着。”

　　陆小凤道：“我已明白，我已完全理解。”他忽然激动起来，“卓东来，只要你跟我说真心话，相信我，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明白你，支持你，就算……”

　　卓东来勾起嘴角，“就算违背侠义道德，就算违背你的人生哲学？”

　　陆小凤眼睛亮晶晶，“你可以试试，咱们走着瞧。”

　　卓东来摇头，“说实话，你这份情意，我着实始料未及。”

　　陆小凤道：“能有一件你预料不到的事情，我觉得十分荣幸。”

　　卓东来道：“当我神算不成？我不过是个人。”

　　陆小凤道：“你却不是个普通人，以你本领，便是江湖掀起轩然大波，也不是没可能。”

　　卓东来笑，“这话虽然不太好听，似乎还算是称赞。”

　　陆小凤道：“你愿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便已足够，老爷子必然生气得很，我跟他说情去。”

　　卓东来道：“我行如此手段，老爷子必然是恨极的，离开杜家，我也不是没地方可去。”

　　陆小凤道：“傻话，老爷子对你的感情比你想的要深，若为这个就放弃你，才是他的损失。”

　　卓东来道：“我与你同去。”

　　他二人倒是心意相通解了心头重负，事情却远没有如此简单，老爷子怒气腾腾，甚至不愿更衣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花满楼、杜天晶等都陪坐在侧，花满楼转头瞧他们，欲言又止，脸色十分无奈。

　　杜德彰冷笑，“你好勇气，还有脸来见我？”

　　这句话没有点名，陆小凤转着眼珠子正待接口，卓东来已道：“老爷子也不必气恼甚，若要责罚尽管开口，若是看着我眼烦，我立马走人。”

　　杜德彰气红了眼，随手抓了杯盏往卓东来跟前扔去，“啪”的一声，一地粉碎，“好大方，你不妨摘了脑袋来，我自然消了气了。”

　　杜天晶连连作眼色，跺脚道：“卓总管你好糊涂，好莽撞，把爹爹气成这样……你倒是快道歉啊。”

　　陆小凤道：“老爷子且消消气，听我——”

　　杜德彰打断他，“陆小凤你给我住口，我对你何其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么？你明知道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与卓东来牵扯不清，那大和尚登台夺魁，是你们早策划好的吧，左右就是瞒了我一个人让我无话可说，当我傻子不成？好得很，好得很，你既可以做到这地步，从此往后便不必再往我这里来，我杜某人高攀不上——”

　　陆小凤变了脸色，叫一声“老爷子”，杜天晶帮杜德彰顺气，连口道：“爹爹你气糊涂了不成，瞧你都在说什么呀。”

　　花满楼道：“老爷子莫气恼伤身，你刚才不也说了，你对陆小凤和卓总管都是极信任的，我相信，卓总管有卓总管的苦衷，陆小凤有陆小凤的用意，老爷子何不先听听看，或许尚在情理之内呢？”

　　陆小凤道：“老爷子别急着生气，听我说说看是否有理，若没道理，我给老爷子赔罪就是了。”

　　杜德彰冷笑，“你倒是说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陆小凤道：“老爷子气恼的无非是陨铁由恶和尚所得转赠给了东来，若无转赠之事，此事便是圆满对不对？胡恶当堂转赠，这事不仅我不曾想到，我想东来也不曾想到。”

　　卓东来脸色一阴，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胡恶此举不妥，才使老爷子脸面无光，伤了老爷子与东来的情分，老爷子且来想，若是胡恶暗地里转赠，老爷子是否还气恼？老爷子再想，既然不曾对东来言明他不可来夺龙骨，东来接受胡恶所赠是否也不算有亏？再进一步说，既然东来喜欢这东西，老爷子给他便是了，为个死物生气伤身伤感情，是否不太有必要？”

　　杜德彰脸色本来已有所好转，听到最后，脸色又沉，“你这是在责怪我，我不该擅自做主不让卓东来拿龙骨。”

　　陆小凤叹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德彰沉着脸，“你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转头瞧花满楼，“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想我这人冥顽不灵，故作玄虚，让你们为了难？”

　　花满楼叹息，“老爷子这样发作，反倒叫我们为难。”

　　杜德彰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个个心高气傲，武功高强，无所畏惧，你们却也别当我老糊涂了，不管你们信不信，这天上地下，绝对有一股力量，是非人类可控制的，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能力强弱，都得按他的意思来，若有违背，必有责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转头瞧陆小凤，“那晚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以为然是不是？我说龙骨之中蕴含凶煞，绝非恐吓之言，我没有跟你说的是，我已做好以己血来洗这凶煞的准备，但这是远远不够的，我用它来冶炼兵器，已经是触怒天灵，他的责罚，绝不仅仅要了我的命这么容易，我虽瞧不太清，却可隐隐约约预料，他的责罚绝对是残酷的，悲惨的，无可抵挡的，我决不能让我的子孙来承受这一份痛苦……我的苦心，被你们活活糟蹋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陆小凤道：“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锻造兵器，为什么一定要让所谓的悲剧发生？此时当尽速毁了那个东西，我不信神佛，但我现在已看到它带来的不祥。”

　　花满楼绷紧了脸，“我自想不到一番波折由我而始，若然必要，这东西我自该代为销毁。”

　　杜德彰气得直喘，“你们……你们……要气死我不成？你们哪里知道这原料，可是百年不遇，轻言毁去，不若要了我的命。”

　　陆小凤道：“老爷子，不管有多难，原料我为你找去，我为你找，我陆小凤若还是个人，就不能看着你为着这么个莫须有的理由来折腾来痛苦。”

　　杜德彰冷笑，“你来找，你知道这东西我杜家祖祖辈辈找了多长时间么？现在原料就在我手里，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这是老天要成就我杜家，区区凶煞，何其渺小，若有人再轻言销毁，便是践踏我杜某人。”

　　卓东来道：“其实原没有这么纠结，老爷子稍加变通，眼前困境立马解决。”

　　杜德彰冷笑，“你且说来。”

　　卓东来道：“老爷子一要炼兵器，二要找继承人，我若为老爷子找来继承人，且携着兵器远走，老爷子的担忧岂非便不会发生？”

　　陆小凤瞪起眼睛，极力反对。

　　杜德彰犹豫一会，甩袖道：“胡闹，此话以后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