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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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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感觉到了孟然对李家兄妹的冷淡。那对骄傲的兄妹自然也清楚。自从豆豆发病之后孟然再不若以往的态度对李锦儿嘘寒问暖。而是重新回到豆豆身边,两人感情好的连李宣都嫉妒。
他不是傻子,知道孟然是在怪他们,也总算相信了豆豆身患旧疾。孟然对他虽不如以往的热情倒也不至于摆张臭脸给他看。不像对着锦儿。
锦儿不开口还好。她也懒得去理她。顶多是视她为隐形人。可锦儿的脾气哪里吃气。整天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现在孟然是看他的面子才不与她计较。
唉——
叹口气。真怕有一天孟然会忍不住与锦儿对上。
到时别说是娶她,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李宣心肠不坏,也不会像有些功成名就的男人一般歧视女人。他喜欢孟然,重视孟然。但是,不懂得怎样珍惜。从小受的教育里只有孝敬父母友爱手足报效朝廷,没有一条是应该关心妻子。
妻子,娶来是延续香火照顾家庭的。只要给她衣食丰足就足够,不需要有多余的温情。
他对孟然有温情,仅存的一点温情。就这,已让她深深陷入不可自拔了。若不是豆豆病倒,只怕她会甘心情愿的嫁给他,等待施舍的温情。
豆豆一病。愧疚与惊醒同时提醒了她。你再做什么?
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回头再看不觉惊异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会为了爱情失去自尊,为了顺利嫁给他昧着良心讨好李锦儿?那个四处献媚挖空心思讨好的人,是她孟然吗?不过是一段感情,有必要把一切都搭进去吗?
爱情的狂热退去之后可以清醒地再来看待这段感情。很明显,她的付出比李宣不止多出多少倍,更兀论还为了他忽视豆豆。
简单明了一句话概括——不值!
不是爱情不值。是李宣其人不值。
有一个娇纵的小姑意味着麻烦;嫁进家世显赫的大家庭意味着麻烦;有一个有点用心又不太用心的丈夫,更是悲惨。
她,孟然阁的老板娘孟然。养得活自己,还不用攀龙附凤的生活。
突然觉得曾经执念可笑不已。为什么一定要摆脱孟然阁?那里承载了她与豆豆多少希望,给了她们多少安全的时光。当老鸨,有什么不好?她不偷不抢自食其力,怎么也比这位靠着祖宗余音庇护的大小姐强!
嫉妒,还是有。嫉妒她无病无灾,嫉妒她有人宠有人爱。但上苍,就是不公平的。无所谓了,至少,还有豆豆。
心下已经决定,一旦为师傅报了仇就带着豆豆回孟然阁。那里呆烦了在四处走动走动。如果碰上合适的人选可以考虑成亲,当然,如果有人肯珍惜豆豆那是再好不过。
偷偷看看晨清。他正认真的侧耳倾听豆豆说话。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走得很近。常常有说有笑。
豆豆不善与人亲近,晨清,还是她与师傅之外的第一个。如果,如果——————
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可能把豆豆嫁出去。
这个晨清一看即知是好脾气的人,本身又长相出众。想来该是个丈夫的好人选。豆豆的心思不用猜都看得出,她早就喜欢上了晨清。只是一直的自卑要她苦苦压抑不敢表现出来。去——
她才不理会那套所谓矜持。喜欢上了就要赶快抓过来,这么好的人选肯定有很多人抢着要的——
就不知他对豆豆是怎生个心思了——
正想着。却见李锦儿的侍女走了过来。
“豆豆姑娘,我家小姐口渴了麻烦你去打点水来。”扔下水壶就走。
“慢着。”孟然开口。
这主仆两人还真有意思。竟然一厢情愿的拿豆兜当下人使唤了。别说豆豆大病初愈,就是健康的时候她也没舍得要豆豆去给别人打一滴水!
冷嘲热讽还不够,这会儿直接找上门来了?
弯腰拾起水壶。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丫环。
“我说,你家小姐口渴了管我家豆豆什么事?欠下卖身契的是你不是豆豆吧?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狗仗人势的指使人。想来你家小姐也不笨,总不至于单纯到连谁是主谁是仆都分不清吧?”
一番话夹枪带棍,既骂了奴才又骂了主子,实在是高明得很。
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一旁站着的李宣不得已开口骂道:
“不长眼的奴才,谁要你自作主张来指使豆豆姑娘的?”
小丫头眼圈一红就要回去。
李宣看后面马车上锦儿伸出半个身子来打量,心想不能要她回去学舌。当下喝道:
“主子要喝水你是干什么的?还不去打水!”
又叫住她:“站住!————回去不许学舌!否则等着出府吧。”
小丫头这才委委屈屈的去打水了。
暂时不能前进只得停下来休息。说来好笑,走了这么多天才刚刚进入苏州地面。别人三天就可以走完的路程他们竟然用了十几天!
今天这个病倒,明天那个又发脾气。
会发脾气的自然是李家的小公主宝贝小姐李锦儿了!
柔柔僵硬的双腿,豆豆好笑的回头看着马车中忿忿不平的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啊,谁也不能太铁齿!
孟然自然是不肯再理她,要骂就当作看不见要吗就躲个彻底。她转而去缠晨清,并且指示着晨清做这做那。好脾气的陈清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动不动就躲到豆豆身边与她们说说笑笑。
唯一还肯理她的李宣又因为孟然的冷淡而魂不守舍。这样一来,她大小姐就连发脾气都找不到对象了!——好像也蛮可怜的。
本来还算得上有礼貌的淑女摇身一变成了无理取闹的泼妇,就连她的亲哥哥都不耐烦了!
侧头看看身边闭眼小寐的晨清。他似乎有些疲惫。长长的睫毛投在下眼睑上,有着深深的黑眼圈。奇怪,才赶了一早上的路,他昨晚没睡好吗?
再看看不远处被硬拉去的孟然。两个人在树荫下谈得好象不怎么投机呢~~~~
“然妹————”很可怜的口气。
“我叫孟然呢李公子。”一脸正气,看得出来气尤未消。
李宣无奈。人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至理名言!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连坐吗~~~妹妹范的错误也算到他头上来了!
“我不替锦儿说什么,她确实被我家人宠坏了。等回去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但是然妹!不需要连我也怪着吧——”
很难得的放低身姿说软化。在他已经是极限了。
孟然叹口气。
她又何尝想这样?慧剑斩情丝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难之又难——明知他不是最好的人选,明知自己会受很多很多苦~~~
放下的感情岂能说收就收?
不自觉地放软声音:“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见她态度转变李宣大喜,大着胆子去握她的手。
轻轻挣扎几下,再谈口气,也就由他了。
听天由命吧——如果上天注定她孟然命不好活该受苦。那她,认了——
豆豆眯起眼。看他们由开始的争吵到妥协,也看出孟然的为难。
这几天晨清在有意无意的开导她。她也明白并不是孟然成亲就不要她了。只是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太深太重~~~要她不得不怕!
如今即便他们和好,相信孟然心中也清亮不少,再不会像之前傻傻的一头付出。这样,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几天的梦中,夜夜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软软的,带点苏州口音,又是冷冷的。夜夜要她醒来。
醒什么呢?有什么好醒的呢?
这不得不要她想到之前做的梦——那个与地狱有关的梦。没敢告诉孟然,却隐隐感觉到死气。
真的是大限到了吗?
闭着眼睛小憩。殷殷感受到身边人气息的波动。时而激动时而放松,又有一种放弃的自暴自弃。
想睁眼看看,却挣扎不起。
好累——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的劫数进了。
心里清楚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一个安静所在养心,等劫数过去。
仙人的劫数在心。只有心乱,真实中的劫才能反映到身上。
可是。这里的事情还没了,他不能走。
周身疲累呀——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近似人的感觉——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大家都不安起来,打个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李宣回头对一名护卫吩咐道:“去看看他们。”
应该不会出事吧?有两个护卫跟着去了不是吗?
那护卫应一声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凄厉的呼救声。
是其中一个护卫!
大家神色一凛。
很快,那个之前被派去取水的护卫且战且退的狼狈退出树林。
孟然眼前一亮。
是他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找他们这么久,终于把他们逼出来了!
大家都站起来准备迎战。晨清身心俱疲动作有些迟缓,戒备中的的豆豆担心的看看他。
晨清回她安慰一笑,强打精神。
离山五恶是兄弟五人。江湖上出名的强盗恶匪,可以说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渣。
原本这种人不应该与她们扯上关系。但又一年为豆豆的怪病四处奔走的师傅在行路途中看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出手救了被劫的人,从此与这五个瑕疵必记的家伙结下冤仇。他们更是卑鄙的趁师傅受伤期间杀死他。
师父的临终遗言是不必报仇。但我不恨人人却恨我。
坚信斩草要除根的五人时时不忘追杀她们两个,直到他们抢劫官银被官府下追捕令追杀才躲起来。豆豆两人也因此逃过一劫。
后来两人到长安盘下孟然阁,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位师父报仇。
老大张林山怀中搂着被派去打水的丫鬟哈哈大笑:
“兔崽子们没想到吧?你们找老子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如今老子自己出来会会你们~~~~解决掉你们老子才能安心哪——”
“小姐——小姐救我——”
吓坏的丫鬟尖声叫着。
她是学了一点皮毛武功没错,但从来都只需要贴身侍候小姐的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
李锦儿自马车中跳出来。
“大胆狂徒——还不快放了珠儿——”
豆豆暗暗叫苦。心知情势对己方不利。
李宣带来的人都先去了苏州官府衙门,他们这边只有自己,孟然,晨清,李宣武功还能撑一阵。如今再加上李锦儿这个累赘——恐怕胜算不大!
原本她们的计划是智取不是力敌。谁也没料到他们竟然敢大辣辣的找上门来。
情势的演变快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本来五个人对他们五个虽说没有胜算但不至于落败,突然之间又从树林中跃出几个也是官府追缉的恶徒来。这时豆豆恍然大悟,难怪他们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备而来!
晨清如行云流水般边打边往树林中退。他想引着几个人到林中施展法术迷昏他们,免得多造杀孽。
白衣飘飘,一时之间他们还伤不到他。
心中苦笑。
修行多年,已脱胎成仙。今日竟还来管这人间俗事。
这算是尘缘未了,抑或是俗心又起?
算不算违反天条?
看一眼奋战中的豆豆。只见她全神贯注,脸上并无狰狞之色。不若孟然般狠唳之气迸发,周身部满杀气。
这是为何?
饮过仙人之血,有着仙人气息的孟然全无适然之意?
心头闪过一丝影子,快的抓不住。很快又被这真实的人间撕杀引去注意。
孟然与豆豆越战越吃力。
不,这不是她们的计划。
她们要的不是玉石俱焚!
一个转身。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心中所想。
“撤!”
孟然果断做出决定。
力不如敌就不用死拼。
只要活着,就不怕揪不出他们!
众人有致一同的撤向马匹,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晨清与几个人还在树林边处缠斗,一时间无法脱身。
豆豆与孟然互看一眼。
豆豆侧马上前去帮助他脱身。
这边众人准备杀出去。
却听一声娇呼:“放了她!”
一直置身事外的马车里冲出一道娇俏身影,直奔五恶而去。
孟然叫声糟。与李宣同时呵斥她停住。
李锦儿停也不停的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想抢回自己的丫鬟。
李宣脱不开身,只能焦急的看着自投罗网的妹妹。心中暗恨不该带她来。
孟然放弃马匹上前帮她。
“快走!”
已经顾不得别的,只想救她出困。招招致命,也招招露出破绽。
没有豆豆的防护,她的武功纯粹是拼命。
不要命的拼。
李锦儿却选择在这时耍大小姐脾气。
“不走!我要救出青青。”
孟然急着出招招架,堪堪避过他手中的一对流星锤。
她不但不帮孟然,还试图抢回青青,增添了孟然的困扰。
“先走——我们再想办法救人!”
其实那个丫鬟已经恹恹一息,抢回人来也活不成了。没有必要再搭两条人命进去。
腾出一只手去撤她:“快走——”
豆豆心中突然一阵不安。感应的回头正见到噩梦一般的影象。
一把横插进来的剑伴着狰狞笑脸刺向李锦儿。孟然回身为她挡了这致命一剑。
“不————”
伴随豆豆撕心裂肺痛苦叫声的是孟然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震惊的看着插在胸口的剑锋,那里,潺潺鲜血正在不断涌出。
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
惊讶的看看豆豆。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救兵来到。他们一看不好纷纷逃走。豆豆奔至孟然面前伸手想要去搀扶。却见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轰然倒地。脸上犹挂着震惊却明了的神情。
跪在地上,徒然的用手去捂她的伤口。
她惊慌的看着血自指缝流出——暗红色的,温温的,带些粘稠的液体。
生命的液体一点点流失。
她甚至可以感觉出孟然生命的流失。
“孟然——孟然——”
语不成声。干哑无力,带着无可言喻的痛苦与追悔。眼里干干的,只觉孟然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模糊。
用力抹一把眼睛。
不许哭!不可以哭!
“大夫——找大夫——对,找大夫!”
按着她的伤口自言自语着,不理会围上来的众人。
拨开李宣伸来的手。
不需要!不需要他的假好心!
在最危险的时刻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孟然——是他的妹妹!
明知孟然为李锦儿受伤,他先询问先关心的也是他的妹妹!
摇摇头,制止豆豆要抱她的动作。
“没用的,豆豆。”
颤抖着摇头,摇的发髻散乱眼神凌乱。
“不会的,不会的——”
“是我——欠你的——今生,来还你。”吃力的吐出一句师傅在世时常说,她们却从未懂过的一句话。
费力转动头,找到想找的那个人。
微微一笑。
“完璧归赵。”
眼中是凄凉,是悲苦,也是任命的放弃。
不等李宣有所反应目光已转向左方。
左边。
背光之处。一个人,一个面若冠玉神情安定的人。
“让我,跟你单独说句话。”
不知是谁拉走了豆豆。
一剑穿心。是意志力在支撑着孟然。哪怕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无药可救。
声音中带着沉痛。
“然儿。”
终究,是没能救她。
终究,是改不了命。
终究,是大不过天意。
哪怕他是仙人!
微微摇头,专注的看着他一向淡然现在却隐痛的神情。
“记的吗?——苏州城,寒山寺。”
晨清周身一镇。
“你想起来了?”
再次摇头。
“晨仙人——我,欠豆豆一世恩情。寒山寺的相见,如果不是我的过错不会引来她六世孤寂。”
晨清眼睛一睁,只觉不对。
她是——那只小猫!
他与然妹的相遇是因为一只猫。
而今生的孟然,竟然就是前来报恩还情的猫!
这是如何的作弄?世事颠倒情势突变。
他以为一切都该完结。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却有人告诉他说——
错了,你搞错了——
“豆豆与我,是互换了名姓。”
刚一见面,师傅的安排。
想要避灾免祸。仍逃不过上苍的安排。
“好好,照顾她。她一直过的,很苦,很苦。”
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安心的闭上眼睛。
完结了,一切都完结了。
上一世的恩情,这一世的感情。一切,都将消散在轮回中。谁能预测下一世的自己,是人,或是为畜?
突然醒悟,在剑锋刺进的刹那;在鲜血流出的瞬间。
明白自己的使命,出生的意义,师傅隐晦的言语。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不要尝试爱人,任何人,除了豆豆。你的生命因她而起也会因她而消亡,不要,不要离开她。”
这是师傅临终的话。一直不明白,不明白这种预言,这种告诫,现在……明白了,却晚了。
不再看他,那个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不后悔遇见他,不后悔爱上他,如果没有这段不算刻骨铭心但记忆深刻的爱情,她的一生或许会平平安安,却也如一汪死水波澜不起。那样,她会埋怨,埋怨老天不公,埋怨豆豆的牵绊。
结束了。真的真的,结束了。
人世间的事情再与她无关,一屡魂魄飘出,看着豆豆的伤心欲决,看着李锦儿推卸责任,看着晨清流露复杂的神情——
真的,与她无关了。
只是,当鬼差锁住魂魄引领她离开人世,当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心里,满满的,是不安。
多少年了,她与豆豆从未分离。少了她的夜里,豆豆可睡的惯?没有她的照顾,谁来为她上药疗伤?
晨清…晨清……但愿不要像你的名字一般——清清澈澈,心底无牵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