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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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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者,既然有您在此,那我也不用交代什么,这就告辞了。」看着轩辕的伤口被包扎妥当,若水抬手朝三人作了个揖,笑着说道。
林祈第一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傅老已经微皱着眉开了口:「咦?你这小子不是陪殿下来打仗的?」
「当然不是,您也知道我爱玩,行军打仗这种枯燥的事我怎么会有兴趣。我与轩辕不过昨日初识,会救下他也是因缘巧合,如今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摆着手说完这句话,若水朝轩辕看了一眼,心想这下他不用再为难了,自己的话已经给他铺好了台阶。
但心中确实有些无奈,其实他并不放心轩辕,若可以留下,他倒是想留下来,可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人救下了,也给送了回来,他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也该回到应该呆的地方去了。
何况,从轩辕的角度出发,也不应该让他这「陌生人」随便留下。
轩辕沉默着,目光落在若水身上,营帐中的光线并不明亮,所以他看不清若水的表情,只看到那双背光的凤眸无比明亮。
「萍水相逢,你就把这药用在了他身上?你这次出来,总共带了多少?」傅老掂着手里的瓷瓶,严肃地发问。
别人兴许眼拙看不出来,他这千医老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小小瓷瓶中装的不是普通伤药,而是名为「十日香」的最上等的伤药。
普通刀伤、剑伤撒上药粉两日便可痊愈,即便是像轩辕现在肩上被生生剜去块肉,靠这药也能在十日内长出新肌。
莫说这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过,就是皇宫御贡,武林珍藏,也是不曾有的。
普天之下,知道此药配方的,不出三人左右。
「老者,数年不见,您怎么变得如此较真了?您看以我的本事,会用得着这药吗?」
「我知你武艺高强,但行走江湖不是易事,你身上定还带着冰火红莲吧?」
若水听闻此言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
「这十日香你还是带着吧,我这边的伤药虽不及它,但殿下余毒已经逼出,多花个几日,也就痊愈了。」
傅老说着把瓷瓶递回给若水,若水却是皱了皱眉不肯接,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老者,行军打仗尤忌伤患,轩辕又是主帅,何来几日够他浪费,您就别闹我了,收着这十日香吧,再说日后兴许还会有伤重的军士需要用到呢。」
话音刚落,人已出了帐,傅老见他坚持的样子,不禁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小子虽然整日笑嘻嘻的像是没什么脾气的人,但其实骨子里也倔强的很,打定了的注意谁都改变不了。
这药他既然决定留给轩辕,那就一定不会带走了。
边上林祈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其实他也以为,君公子会留下陪殿下去打仗的。
身后,轩辕微低着头,表情被额发的阴影盖住了看不清晰,帐中安静,帐外却传来了若水的哨声和流云的嘶鸣声。
许是那些昨日死里逃生的士兵在向若水道谢,轩辕只听到他浅浅柔和的说话声模糊地传来。
那声音里似是带着笑,如流水般缓缓淌过心头。
脑海中这两日间的事一件件在眼前闪过,轩辕顿觉自己之前的犹豫和猜忌根本就是作茧自缚。
命里命外,他都不该是如此犹豫不决的人物。
明明出发前还和林祈说他们总能以不变应万变,可真的遇上了什么突然事件,他仍然如缩头乌龟一般拿不起放不下。
轩辕夜,这样的你,如何率领这十五万西鎏大军?又如何去与诸国夺这景秀天下?
帐外,流云似是在不舍什么,低低的嘶鸣声持续传入耳中,若水轻声安慰着它,半晌后,轻轻喝了一声「流云,走了」。
那一个走字传入耳中,语气清明,却仍是带着淡淡无奈。
傅老此时朝轩辕看了一眼,似是从他的神色间察觉到了什么,轻叹道:「这小子虽然确实爱玩,但绝不如他说的那般对行军打仗没有兴趣。他除了武功高强医术精湛外,还颇擅兵法,若能留下,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二字乍然入了轩辕脑中,登时炸开一片火花。
他依旧面沉如水,人却一下子从坐垫上站起,一把拉上肩头衣物便冲出了帐篷。
军帐外,流云已经开始奔跑,那白色的一人一马在阳光下仿佛是要乘风而去一般,愈行愈远。
轩辕气运丹田,一声「若水」如龙吟虎啸般自口中喊出,直把那驻扎着的十多万人都惊得转过了头。
若水闻声睁大了眼睛,未及拉动缰绳让流云停下,那通识人性的马儿已经仰头嘶鸣着停下了步子。
一时之间,山风明日,却吹不开也照不亮心头一闪而过的阴霾。
轩辕已经用轻功掠到了流云身边,肩部的中衣又隐约透出了血色,可能是刚才运气过急使伤口又裂开了。
若水皱紧了眉看他,不明白他此时叫自己停下有何用意,却又无法自控地抬起手,点了他的穴道为他止血。
指尖点下,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中的关切有些过了头,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快走。
只因与这个人多处一瞬,心中的那份挣扎便会更深一分。
「若水,你不必为我隐藏自己的实力,傅老说你其实颇擅兵法,我军中正缺一位谋士,你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随着一声轻叹,这话淡淡地传入了两人耳中。
明明该是个问句,轩辕的语气中却偏偏没有请示的意味。
句末一个带着深意的降调让若水紧紧握住了缰绳,心头隐约掠过一丝说不清的犹豫。
眼前的人,是西鎏王轩辕晨的儿子,是西鎏国的太子,也是他应该要仇恨的对象。
可为何,如今这个人站在眼前,他却无法提起一丁点的恨意呢?不但不恨,还会不由自主地为他着想,甚至不想他有任何为难。
世人皆说为人一生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也不可逾越,不论鸿沟天堑还是魍魉之地,都要一步步自己走过。
只是他不明白,如若命中注定有缘,又为何会有之前那种种误会与伤情?
还是说,当真是各有各命,关系再近,终究还是不能去分担对方的命运吗?
近在咫尺的轩辕,俊逸的眉眼直直看着自己,仍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抛开一切的认真和坚定。
这般郑重,几乎是倾尽了一切。
可他真能遗忘心中本来抱着的仇恨,忽略一切地留在轩辕身边吗?他日结束了征战,轩辕回到宫中之时,他又要如何自处?
「若水?」见他怔怔陷入了沉思,轩辕不禁微蹙起眉又唤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轻微的担忧。
从相遇起便一直似是没有心事的他,为何突然陷入失神的沉思呢?自己真的提了对他来说太过为难的问题吗?
「若水小子,你若无急事要做,就陪殿下打这一场仗吧。我看这军中也确实缺个谋士,殿下是初次出征,林祈那小子也是初次担任副帅,没有魏真在,他们还真是让人担心呢。不管你在犹豫什么,殿下已经开口了,你总不忍心拒绝一个伤患吧。」
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的傅老开了口,微眯起的双目中带着慈祥的笑意,手指抚着胡须,神态倒是颇为悠然。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若水留下来。
若水转头看他,神色嗔怪,「老者,有您这样胳膊长着往外拐的吗?好歹您也算看着我长大的,现在却只帮着他。」
傅老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意地说:「有何不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老夫可是清楚得很。」
若水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是是,真是瞒不过您,不过,您是怎么会在这西鎏军里当军医的呢?」
若水回想起记忆里的千医老者,不问江湖世事,脾气古怪,医术精湛却从不随便出手,向来只救他愿救之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西鎏军里当了小小军医,他实在无法理解。
傅老笑得更欢了,眉眼间的皱纹都深深地笑了出来,「说我是这西鎏军的军医,不如说我是跟随殿下而来。我与殿下三年前偶然结成忘年之交,殿下出征,老朽自当随行。」
「仅是为他一人而来?不是为西鎏前途,爱国之心?」
「是,仅为殿下一人。」
看着傅老抚着胡子微笑的样子,若水翻了翻眼皮,又转眼看向轩辕,这家伙到底施的什么法术,能让千医老者甘愿追随?
「若水小子,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个『缘』字,我与殿下有缘,所以愿意追随他。如今殿下与你偶遇,你救了殿下的命,殿下又想挽留你在军中,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见若水似还有些下不定决心,傅老又笑着说了一句。
人生在世,图得无非是快乐舒畅,既然是想做的事,又怎能被自己心中的犹豫阻挡呢。
若水听着这话,目光直视着轩辕。
那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正直直看着自己,几多坚定,几多柔情,之前的那些犹豫和不决,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若水忍不住再度叹气,也罢也罢,就让他任性一回,随自己的心意而行吧,既然放不下这家伙,那么日后的事,为何不日后再说?
「好吧,我便卖傅老一个面子。」
翻身下了马,若水戏谑地笑了起来,人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今日这个决定,其实也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轩辕和傅老对望一眼,眼中都闪过欣慰笑意。
当日,西鎏大军朝着白弥国继续进发,君若水成了主帅轩辕夜的谋士一事,也在军中迅速传开。
许是因为之前他做的一切大家都亲眼目堵,这消息传将出去时,众军士居然都一致叫好,此番热情,却让轩辕和若水二人有些头大。
当日夜里,西鎏大军驻扎在了白弥国首城镜月城城北的平原上。
黑压压的玄色战甲在夜色下依然看得清晰,营帐的火把将夜空燃成了赤色。
而镜月城的城墙上,白弥鬼才殷慕白的军棋,也在夜色中迎风飘扬。
猎猎作响的旗帜声是两军宣战的前奏,又一场烽火,即将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