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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是夜,轩辕站在帅帐外,举目眺望着远方的镜月城。
      那座城池不但是进攻白弥国的第一道关口,甚至可以说是最难突破的一道关口。
      白弥小国,这几十年来能够屹立不倒未被吞并,靠的便是这座可用固若金汤来形容的鬼城。
      在之前更为混乱的战期中,不少国家都曾经试图攻破这座镜月城,可惜却都一无所获。
      就是西鎏大军,也曾在镇威将军魏真的率领下对其进行过强攻,但是战事持续了大半月都没有进展,之后就因为各种原因而退了兵。
      夜里的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深秋已至,冬天也很快就会来,轩辕明白这场仗不能拖得太久。
      虽说南方气候总体来说普遍温暖,即便是入了冬也不会有北方那种冰天雪地的大阵仗,但是不管怎么说,寒冷季节人总有些畏手畏脚,对于行军打仗有百害而无一利。
      何况西鎏攻白弥守,对于西鎏将士来说,本就比对方要辛苦得多,轩辕率军虽急于见到胜仗,心中却不忘为手下军士着想。
      这样想着,额上两道英挺剑眉已不觉轻蹙了起来,就在此时,一道清幽的栀子花香忽然随风飘了过来。
      轩辕转身,看到夜色下一袭白衣的若水缓步走近。
      「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他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轻勾的唇边有浅浅的酒窝,月色下,凤眸中璀璨的光芒引人入胜。
      轩辕摇了摇头,视线在他周身转了一圈,疑惑地开口:「你身上总有股栀子花的香味,莫非是天生?」
      书上常有记载绝世美人身上常带天然体香,可是男人身上有,倒是闻所未闻。
      若水先是一怔,半晌后「噗哧」笑了起来。
      他颇有些无奈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香囊,递到轩辕眼前,「哪来的天生体香,是这香囊的味道吧。」
      轩辕伸手接过,那手掌心大的淡烟色菱形香囊确实散发着浓郁的栀子花香,用的锦缎布料,做工精细,绣着栀子花的图案,四个角都串着小小的流苏,一看便知是出自精通女红的贤惠女子手中。
      「你,已有家室?」盯着香囊看了半晌,轩辕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问话。
      若水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八岁左右的男子已有家室也是正常,可不知为何,心头竟似掠过了淡淡遗憾。
      若水闻言,一双凤眸在夜色下瞪成了牛眼,盯着他看了半天后才回过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轩辕,你可真会胡思乱想,我何来的家室,这香囊还是十年前姐姐给我做的。」
      「十年前?」戴了十年的香囊,怎么还能有如此浓郁的香味呢?
      「嗯,姐姐喜欢这栀子花香。我每年入春都会采些栀子花来,将香囊与花一同浸泡在水中并置于阳光下曝晒。数日后水晒干了,花的香味就全部融进香囊去了。」
      听了这番解释,轩辕释然地点了点头,又把香囊举起仔细观看,才发现它确实已经很旧了,原本厚实的锦缎在长年的磨损下已经变成薄薄一层。
      将香囊递回给若水,他接着问道:「令姐怎不再为你做一个,这个似乎保存不了多久了。」
      很普通的一句疑问,却让若水唇边的笑容滞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再度弯起了眉眼,看着远方的星空说:「是啊,有机会的话,是该叫她再做一个新的给我。」
      很轻的一句话,仅仅足够他们两人听见。
      轩辕微微皱起了眉,有些疑惑地看了若水一眼,总觉得若水刚才那句回答有些古怪,可究竟古怪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若水没再接话,就这么看着天空,嘴角挂着一抹笑。
      但那笑容和他平时的也有些不同,似乎藏着很多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藏。
      轩辕正思索间,林祈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殿下,大军已经全部驻扎完毕,炊事兵正在抓紧煮饭,您看何时去审那几个刺客?」
      轩辕朝若水看了一眼,见他转过了头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淡淡开口:「现在去。」
      「是。」
      林祈行了礼后转身带路,轩辕又转头看向若水,开口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审刺客很好玩?」
      若水重重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说:「确实如此,走吧,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这般好玩的事可不能错过。」
      说完,他迈着大步跟上了林祈,面上狡黠的神色在月夜下看起来竟显得分外生动。
      轩辕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一瞬,不自觉地微勾了下嘴角,这才迈开步伐往前走。
      若水这家伙,说什么审刺客有趣,其实是想找机会为他们求情吧?
      三人来到位于大军中央位置的营帐,围在帐外把守的士兵见了三人纷纷行礼,林祈掀开帐子,让轩辕和若水先走。
      帐内,三个奸细被捆成一团塞住了口分别锁在三个角落,见到轩辕等人进入,都不屑地别开头去。
      林祈将其中一人拖到帐子中央,在他膝盖处踢了一脚,迫他跪下。
      轩辕走到那人身前站定,眉目间的神色冰冷如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殷慕白派你们来,就为了取我性命?」
      「哼,轩辕恶贼,鬼才会告诉你。」
      那人一被拿出塞口的布条便朝地上啐了口,满眼愤恨地看着轩辕,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轩辕不说话,甚至神色间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被人骂作恶贼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林祈却是怒极,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冷冷说道:「放肆,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们如此为殷慕白卖命,他会管你们死活吗?你们对他来说,不过是颗可随意丢弃的棋子。」
      这话其实已经成了拷问时必提的话,但是每次听到,还是会让人心惊肉跳。
      试想也是,谁又会甘愿为一个毫不在意自己的人卖命呢?
      林祈见那人没有立刻反驳,当即又加了一句:「我们殿下向来体恤下属,若你们愿降,殿下必会待你们如西鎏军士一样。」
      「呸,我们才不会背叛殷将军,就算殷将军对我们不在意,我们也是为国捐躯,死得光荣!」
      那人倒是有一身忠骨,咬着牙宁死不降。
      轩辕眉宇间渐渐升起冷笑,低头最后瞥了那人一眼,转头朝林祈道:「既然他不想说,拉出去斩了,就当给他机会为国捐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透着冷酷无情的味道,顿时让林祈和那个方才还气势颇强的犯人怔住了。
      营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静静站在轩辕身后的若水,嘴角突地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殿下?」林祈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还不能明白轩辕的意思,以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殿下绝对不是如此草菅人命之人。
      若水见林祈不动,笑着从轩辕身后走了出来,「林校尉,这人我带出去斩了吧,你留在这里守着殿下。」
      他语调轻松,仿佛接着是要斩杀一只鸡鸭而非一个人,更是让林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尚未答话,轩辕已经在看了他一眼后点头允了他的提议。
      若水容貌清秀,尤其笑起来特别好看,可是以这副模样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却也着实有些可怕,林祈愣是看了个目瞪口呆。
      走到那犯人身边,若水一伸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那犯人许是想到反正要死了,不如在死前骂个痛快,一连串的脏话立刻从嘴里吐了出来。
      若水摇了摇头,瞥他一眼,不耐烦地点了他的哑穴,笑眯了眼睛开口:「这般恬躁,等下砍头时还不叫得吓到人,还是不让你出声的好。」
      说完,他没再看帐内的其他人,径直把那拼命挣扎的男人拖走了。
      林祈依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轩辕却已把目光转向另一个瞪大了眼睛的犯人,缓步走了过去。
      「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说?」
      低沉的嗓音透着寒气,轩辕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已经对地上的犯人造成了强大的威慑。
      那人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轩辕,刚想说什么,边上的犯人已经大声吼道:「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你敢说,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林祈,把他拖出去砍了。」轻轻瞥了那人一眼,轩辕冷冷下了令。
      林祈再次一怔,想不通为什么轩辕会如此草率地就砍人,其实逼他们招供的方法并不是没有,为何不试一试就急着杀人呢?
      若水却在此时正好回到帐中,听到轩辕的话,笑着开口:「还是我去吧,方才看他们士兵砍人觉得很有意思,这个正好我亲自来试试。」
      说完也不待轩辕回答,便把那人点了哑穴拖了出去。
      他来去利落,脸上笑意又浓,活脱脱一副笑面杀手的模样。
      林祈已经快怔成个木头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那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君公子,原来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第六章

      若水这次回来,比上一次更快了些,而且他身上已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甫一入帐,就让林祈皱起了眉。
      经过这会儿的时间,他也察觉到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殿下与君公子怎么仿佛是事先说好的一般默契。
      也许,那两人其实是在进行着什么计划也不一定呢。
      「殿下,林校尉,炊事兵在唤吃饭了,你们先去吧,这边不如让我来审。」
      若水进帐后见那犯人似乎还没招,走到轩辕身边说了一句。
      轩辕转头看他,闻到他身上明显的血腥味,深邃的双眸中竟闪过隐约笑意,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帐子。
      「林校尉,你还不跟着殿下。」见林祈还愣在原处,若水笑着催促。
      林祈一震回过神,眨巴了下眼睛,急急追了出去。
      若水走到那犯人身边坐下,离得这么近,身上的血腥味自然径直传入对方鼻中,那人闻着,隐隐开始颤抖,模样甚为古怪。
      按理说,既是能被殷慕白派出来的死士,都应该经历过严苛训练才是,如此怕死,确实不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在白弥军中担任什么职务?」两人静坐了会,若水轻声开口问道。
      此刻,他十分随意地靠在身后帐子的支杆上,一腿弯曲一腿伸直,左手支在弯曲的腿上,一副放松了谈心的模样。
      那犯人迟疑着转头看他一眼,轻轻开了口:「我……我叫王麟,是殷将军直属的死士。」
      「看你的模样分明就不是死士,是代什么人来的吧。」微侧过头,若水笑着继续问。
      此刻,他墨色的长发俏皮地滑了几缕至身前,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翩翩公子,哪里有半点方才随意便杀了两人的影子。
      王麟不语,咬了咬唇不接话。
      「你代的那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哥哥在出发前为了救我摔断了腿,他本就是私自回家,若被殷将军发现,肯定会没命的。」
      「所以你便代兄来了?」
      「是,我与哥哥是孪生兄弟,冒充回营也未被发现,之后便被安插入了西鎏军。」
      「死士行动迅捷异常,你居然跟得上?」
      「当年殷将军招募死士时,我与哥哥一同入营训练,只是后来因我个性不适,被遣送回家了。」
      听至此,若水微微点了点头,自方才说话起他便一直盯着王麟看,眸光闪烁,直把王麟看得心头微颤。
      他从小个性懦弱,即便入了死士训练营练了一身武艺仍改不了这个性,如今同来的死士已全部遇难,只剩他一个,顿时连装都装不出半点坚强的样子了。
      若水沉吟了会,又开口:「既然如此,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便让殿下留你性命,等西鎏拿下白弥,你就可回家与家人团聚,如何?」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殷将军为人谨慎,死士出动都只得一个任务,若成功之后才会有第二个任务传达下来。」
      「无妨,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若水似乎颇有把握。
      王麟茫然地看了他许久,轻轻点头。
      「那么,就从镜月城说起好了……」轻柔带笑的嗓音轻轻响起,不带任何威胁,便仿佛是要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却就是在这样的嗓音之下,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全部到了手。
      待若水出帐,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守在帐外的士兵一见他出来,便传达了轩辕的授意:「君公子,殿下请您问完话去他营帐用餐。」
      点了点头,他朝身后的营帐看了眼,笑道:「给他送些吃的,具体发落待殿下下令。」
      「是。」
      一路走回轩辕的帅帐,若水想着方才问到的情报,心中对殷慕白也不得不起了钦佩之情。
      此等用兵奇才,若是为能西鎏所用,真是可为轩辕省去不少功夫。
      「你来了。」
      掀开轩辕帐门,尚未及开口,轩辕淡淡的嗓音已经传了过来。
      若水抬眼,轩辕正直直看着这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眸光异常明亮,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让人无所遁形。
      他走进营帐,笑着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血袋,扔在了地上。
      林祈一见,顿时将眼睛瞪成了平日的两倍。
      大惊小怪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看向轩辕,不可置信地问道:「殿下,您与君公子真的事先没有说好?」
      若水闻言嘿嘿一笑,目光与轩辕在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有笑意。
      「确实没有说好,不过考虑到路上得来的情报,我想轩辕应该是这个意思。还好我机灵,不然照你这般迟钝,轩辕的计划可就实行不了了。」
      若水说完,还朝林祈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揶揄让林祈瞬间涨红了脸。
      大军朝白弥前进路上,有之前就被派到白弥的探子来报,说殷慕白旗下有死士受了伤后被人顶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但是方才轩辕等人刚进帐,那个叫王麟的人就抖了一下,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轩辕和若水的眼睛。
      因此,两人从一开始便打算从王麟身上下手,至于另两名犯人,不过是起个刺激作用。
      但是轩辕并不可能真的直接就杀了他们,所以若水只是将那两人转了个帐子关押罢了,至于点他们哑穴,也是为了不泄露计划。
      「如此说来,那人正好被我们生擒,可谓是天助西鎏啊。」
      已经听轩辕解释过的林祈异常激动,兴奋的表情让若水唇边笑意更深。
      他端起桌上饭碗,点头道:「确实,虽然就算不审问我们也可以打这场仗,但是情报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强。」
      「君公子问到了什么?」
      「镜月城内从一个月前起便陆续作了许多巨型弩箭,且殷慕白让手下将士抓来许多毒蛇毒蝎等毒物,想来,应该是有新的战法。」
      将打听到的消息缓缓道来,若水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出巨弩和毒物有什么联系,莫非殷慕白是要将毒物用巨弩射出?可这又似乎与情理不合。
      「林祈,魏将军之前可曾与你说过这镜月城的难攻之处究竟在哪里?」轩辕冷静地沉吟了片刻,转向林祈问道。
      林祈想了想,答道:「镜月城的城墙比一般城墙要高出一丈,因此难以用云梯攀登,且殷慕白守城从不慌乱,各种攻城之术他都有应对之法,因此实难攻下。」
      「镜月一破,白弥便崩了一半,这城难攻,也是应该。」
      「是,不过照君公子方才所言,那巨型弩箭应该是守城工具。殷慕白也清楚长年征战下兵困马乏,他用巨弩应该是不想让我们接近。」
      林祈猜测地说了一句,巨弩在战时常做为防守利器,以前西鎏军也曾用过,威力巨大,确实是难以接近的武器。
      轩辕一时间没接话,目光沉静,似是在思考什么。
      若水脸上浅笑犹在,神色笃定,望着轩辕道:「怎样?你可有想到应对之策?明日便是第一仗了,总得争取个出师之捷吧。」
      轻巧的话,却夹杂着一丝戏谑和挑衅,轩辕微微挑眉,不为所动。
      如今大军驻扎,自是不可能静观其变,就算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妥善的攻城之计,明日也要先派先锋试探敌方守城的计划。
      只是,若对方计划周密,这攻城的先锋大半会有去无回。
      要想赢得胜利,牺牲在所难免,这道理所有行军打仗的将领都懂,只是懂归懂,当真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犹豫。
      轩辕沉吟了片刻,微眯起眼道:「如今两军对垒,殷慕白绝对不会先声夺人,明日第一仗,尽量要把牺牲控制在最小。」
      换言之,投石问路之计,必然要走。
      此话一出,若水面上笑容变得很欣慰,只因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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