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翔梦》草唯夕

95、第十七话

　　“军师大人，我们这么大半夜地跑到这大山里来干嘛？”
　　“拜祭一些故人。”
　　“可，今儿又不是清明，而且拜祭不是需要带些冥币纸钱么？这么两手空空的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的，他们都曾是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这点小事自当不放在心上。”

　　指尖有些颤抖，抚摸上光洁的墓碑。平整的大理石上端端正正地刻着逝去者的姓名、生辰、碑銘，用石砖磊起的十一座墓碑，看着庄严大气，却顶不住坟头上凌乱的杂草，慵懒随性地掩去了所有生前傲气，身后传奇。
　　五年过去了，时光荏苒，物似人非。
　　明知道这不过是后来官府搭建的衣冠冢，真正的尸骨都已被所谓的家眷领了回去另觅宝地安葬，但还是忍不住要在离开的前一晚，来到这个与他们天人永隔的地方见一见。
　　“龙婧，你帮我去外边看着，这里，我想一个人呆一下。”
　　“好的。”谦卑地应着，那年方十六的小乞丐带着当初在照临镇初见时的七窍玲珑，乖顺地退下，留下斐逸一人。
　　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即便是因缘际会被他纳为亲信的这个小丫头，他也不愿让她对这件事涉入太深。了解了越多，推理出来的真相便越让人迷惘，这样一个神仙局，纵然他废寝忘食地去探知，却依旧禁不住会在最后一扇门前止步。
　　洪涛与黎家病疫的老管家是老乡旧识，彼此之间帮忙运运水货，赚赚差价倒也断断续续有些联系，当年，老管家托他帮忙从白河上游运几十箱石料，日均十箱地运送，接货的地点就在松云坡山脚沿河的一块滩涂上，时间正是当年斐昌灭门的那段时间。
　　据水寨里的伙计们说的，当年为了防止这走私的石料被发现，运货的和送货的从一开始都只靠着梨家的老管家作中间人联系，东西放下了就走，他们走水路路过滩涂看到有箱子就运，从未有过接触。
　　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运过金子，也就没人说得清他们当年运送到黎家的那几十箱石料里面，哪一天哪一批次的那十个箱子里装的是给瑀王宫绰邵的生辰纲。
　　黎家藏金的真相，在云雨楼血案的同时也在府衙问询过，但作为最下游收赃的那个，黎潭才只是当作天降之财欢天喜地地收下，打心底就没想知道过是谁把这些金子混在他的石料里送过来的。等到玄门案在三个月后爆发出来，猜想到前因后果的他才默默将这份宝藏熔成假山，隐藏了起来。
　　如果松云坡当年那块沿河滩涂有人路过，或许就会看到凶手的面目。如果运货的水寨伙计有人多了心眼去翻看过箱子，指不定就会发现箱子里绝非石料。如果黎潭才当年不是恰好遇上风波，负债累累，也不会那么大胆地去对这么一笔巨财据为己有，沉默不言。
　　所谓的神仙局，那便是每一环每一扣看起来都是一个偶然，结果，却导致了不可逆转无法揭露的必然。
　　这是一个圈，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抚摸着雕刻得工工整整的大理石碑，闭上眼，心中记着的，却是衙门证物库里那血迹斑斑，剑气纵横的十一块木刻墓碑。那才是他留下的，和他的人一样，傲气凌天，剑气纵横，连留在墓碑上的剑意，都浓烈得让人轻微一触，就会刮伤指尖。但那十一块碑上的字迹，都是混着血一笔一画刻上去的，入木三分，经年累月成了黑色的碑文。
　　那一刻，北堂朔的悲喜仇怨，只需用心去读这十一块墓碑上的字，便已明了。
　　“哥……对不起……”
　　是什么样的毅力和坚韧，才能让他压住那滔天的恨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微笑着回家接他？是什么样的在乎和关怀，才能让他拿着最厌恶可耻的罪证，去治疗他的病症，换取他一时一刻的平安？
　　可，最终，他回馈给了他什么？
　　一场试炼，一个断臂之伤？
　　他，到底欠了他多少？
　　他们，又欠了他多少？

作者有话说

　　这只是一个过渡，真的只是一个过渡，but大家请记住北堂弟弟的新身份！酱油白水寨军事，化名：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