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L》御乐

27、怜王宝藏﹒前篇（八）

　　皇甫飞花看着司马流星，有点儿迷惑。
　　司马流星的嘴唇一张一合，问道：「那么妳又是谁？」
　　皇甫飞花是谁？皇甫飞花是名满江湖的医仙、皇甫飞花是暗器无双的飞花针、皇甫飞花是皇甫谷的传人、皇甫飞花是……皇甫飞花只是……「我就是我。」皇甫飞花笑了。也许她想的有点过于复杂了，蓝衫少女是司马流星，红裳女子是皇甫飞花，她只是她，我只是我。少女当然可以是杀手，但她也同样可以拥有她的多面性，所有一切，都只是她，都属于她。
　　「休息一下吧。」皇甫飞花抬头，原来不经不觉间，日已偏西。一整个下午，两人就听着司马流星的叶笛，忘记了时间和空间。音乐是人类一种深层的情感表达，有人说，真正的音乐，心的歌曲只有有缘人才能听到。叶笛声没有吵醒秋红叶，也许因为她睡的好沉，也许因为她不是司马流星的有缘人。司马流星和皇甫飞花沉醉在音乐里的时候，往往常常就忘掉时间了。那时在皇甫谷，也是一样，似乎她们只要在对方的身边，就可以把其他的一切都忘掉，都看不见。
　　门外有人轻叩，传来年轻小伙子的声音：「皇甫姑娘、司马姑娘，我是来送饭的。」皇甫飞花去开门，门外站了一个相貌很普通但笑容很甜美的清秀少年，大抵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东方子弟的标志黄金，应该是东方世家的其中一名子弟。手上捧了一个托盘，五菜一汤，模样儿看上去也是有够奢华的。皇甫飞花说了声谢正要接过，却不妨司马流星在一旁挤了过来，抛出一句：「东方世家真是好招待。」
　　那少年愕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这蓝衫少女是谁，也不敢妄答，只是道：「师傅说来者是客，自得好生招待着。」
　　「你叫甚么名字？」司马流星问，同时很自然的绕过皇甫飞花的手，接过少年捧着的盘子。
　　「小姓东方，单名一个晠字。」少年道。他显得很恭敬，虽然他的心里可能并不认为对这两个女子需要怎样的恭敬。东方晠离开了。
　　司马流星把盘子放到八角桌上，对皇甫飞花道：「这小子的礼仪可比妳好上不知多少倍。」受过皇甫飞花「招待」的司马流星当然有资格说这话，想当初在皇甫谷中，皇甫飞花是如何的冷冰冰如同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不要说恭敬，连半丝人的温度也只是偶尔出现一下。
　　皇甫飞花没有跟司马流星在言语上计较，只是斜瞄了司马流星一眼。十七岁的皇甫飞花这一眼的威力太厉害，原本就是十分妩媚妖娆的人，如今这一眼分明是含怒嗔视，偏偏还是带出万种风情来，勾人入骨，一代妖姬，亦不过如是。司马流星一个不妨，就被那眼眉间吸引了心神，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其实皇甫飞花不冷，皇甫飞花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花样少女。
　　「我去把红叶叫醒。」司马流星很快就回过神，平静了凌乱的思绪，但条乱的心思却怎样也拉不回原本的路上。她几乎是跳着奔出去的，像一条矫健的小狼，当然司马流星不可能四肢着地。
　　皇甫飞花看着那个几乎可以称之为落慌而途的靖蓝背影，不自觉的抿嘴一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美人艳丽，巅峰绝色。皇甫飞花想起少女不像平日冷漠又轻淡的神情动态，心里就有一阵莫名的欢喜，总觉得这样的司马流星终于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似乎司马流星贴近十六岁的少女一步，就可以远离杀手的司马流星一步。两个年轻人，在这个黄昏，都年轻了不少。一些在我们青涩岁月里的朦胧，总是轻易就能使人更年轻一些的。

　　晚上，做甚么最好？聊天最好。
　　司马流星在哪里？在屋顶。司马流星为甚么在屋顶？因为她总是在皇甫飞花的身边。皇甫飞花在哪里？皇甫飞花在屋顶。
　　「妳喝酒吗？」司马流星问。她的手中有一壸酒，很小很小的一壸，这个少女，似乎不管在甚么地方，都能弄到酒。
　　「这是甚么酒？」也许没有人知道，皇甫飞花其实是喜欢喝酒的。
　　「《九宵》。」司马流星答：「是第九年的《九宵》。」司马流星懂酒，她确实懂酒。世间有《九宵》有很多，惟独九年的《九宵》盛名天下，另称《九年九宵》或《九年华》。《九年九宵》一如《九宵》，造酿只有九日九夜，却深埋地下九个年华，九九归一，酒味至香至醇，除了《凡间天醉》，世间恐怕没有酒能跟《九年九宵》并肩。
　　「好酒。」皇甫飞花赞道。唇上可以没有沾过一滴《九年九宵》，但一个喝酒的人一定不可以没听过这个名字。
　　「要喝吗？」司马流星问。
　　「这里没有杯子。」
　　「喝酒何需杯子？」
　　「妳不是女孩子？」皇甫飞花反问：「女孩子喝酒当然要杯子。」
　　「妳不是武林儿女？」司马流星反击：「武林人士喝酒从来不用杯子的。」
　　红裳女子看了蓝衫少女一见，然后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的酒壸，往喉里灌了一大口。少女，都是爱逞强的，尤其是美丽又强大的少女。
　　「有妳这样喝酒的吗？」司马流星把酒壸夺回来，瓷壸异常轻的重量让她一阵苦笑：「皇甫飞花，妳根本不是个医者，妳是个强盗，最恶劣的那个强盗！不都说医者父母心吗，妳怎么能如此狠心半滴也不留给我。」酒壸中早就空了，倒不出一滴酒。
　　皇甫飞花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的两颊升起了一点红，她的眼睛由原本冰冷而气势的修长凤眼化成妖娆迷人的桃花醉，平常状态的皇甫飞花就够迷人了，难道此刻的她想把司马流星迷死在女人的妖媚之中？或者说难道《九年九宵》的酒意真的来得如此快？皇甫飞花的样子真的很难说服别人她没有刻意去勾引司马流星。
　　「妳连一壸酒也吝啬？」皇甫飞花问，此时的她连声音都透着妖娆，软得很，撩得人心烦恴乱。
　　「这是《九年九宵》。」司马流星答，她的眼睛有点弯，带着一些迷蒙。
　　「《九年九宵》又怎样？」
　　「任何人对着《九年九宵》也会变得吝啬。」司马流星跳了起来。
　　「包括妳？」皇甫飞花问，世间没有人可以抵挡带着醉意的皇甫飞花的魅力。
　　「当然……不包括我……」司马流星颓然坐了下去。
　　「司马流星，妳不乐意？」
　　「是有一点。」司马流星答，她坐下来，躺着，就在皇甫飞花的身边。背后，是屋顶光滑冰凉的琉璃瓦；眼前，是广阔的天幕和明亮的夜星。
　　「司马流星，怎么会有妳这样吝啬的人？」
　　「我没有钱。」司马流星闷声回答。
　　「妳没有钱？」
　　「我没有钱。」
　　「杀手不是都很有钱的吗？」这似乎是皇甫飞花第一次提起司马流星的身份而没有生气。
　　「谁说杀手就很有钱的？」
　　皇甫飞花一呆，似乎真的没有人说过杀手就得有钱。
　　「所以妳真的没有钱？」皇甫飞花问。
　　「也不是，我其实很有钱。」司马流星道。现在的她真的是个有钱人，朱员外的四分之一身家，杀死赵千群的八千两黄金，谁敢说司马流星不是有钱人？
　　皇甫飞花觉得有点晕了，司马流星果然是个难懂的人，她行事本来就不按牌理出牌，现在连说话也不按道理逻辑了。
　　幸好，司马流星又说了一句：「《九年九宵》不一样。」
　　是的，《九年九宵》当然不一样，这是人间极品，千金难求。
　　「司马流星，谢谢妳的酒。」皇甫飞花真诚的道。她忽然有点内疚，因为自己连半滴酒也不曾留给蓝衫的少女，但心底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皇甫飞花，妳知道《九年九宵》的故事吗？」司马流星忽然问道。
　　「《九年九宵》的故事？」皇甫飞花反问。关于酒的故事，她听过很多，几乎每一种绝品的酒的背后都有段美丽的故事，惟独是《九年九宵》，像是世上刚做出来的白纸，纯白色一片，干净得可以。
　　「妳没听说过吧？」司马流星笑得像是一个孩子：「以前，有一对很好的朋友，他们一个住城的东面、一个住城的西面，但是他们还是成了好朋友，因为他们一个爱酒一个酿酒。于是酿酒的对爱酒的说，每年我给你酿一坛酒。爱酒的说，好，我每年验收你给的一坛酒。于是两个人一个酿酒一个喝酒，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后来有一年，战争爆发了，酿酒的材料越来越贵，从原本的每年一坛变成了每年一壸到每年一杯，后来酿酒的人对喝酒的人说，我要出去离开这里给你找酿酒的材料，我要给你造一坛世上最好的清。从此，酿酒的人不见了。」司马流星停了下来，只是静静的看着皇甫飞花，把人看得不耐烦。
　　也许，《九年九宵》的酒力真的太强了一点，皇甫飞花用着连她自己都不察觉的撒娇语气拉扯着司马流星的袖子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爱酒的人觉得很奇怪，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酿酒的人了。于是他就一边打听酿酒的人的消息一边等待他的回来。在鬓边青丝成白发的日子里，爱酒的人一直也没有忘记他这个朋友，垂垂老已，他回到酿酒的人的屋子里怀念他的朋友，却意外看到酿酒的人留给他的话。原来酿酒人在战争的后期染上了瘟疫，命不久矣。病来如山倒，等酿酒人发现自己染病后已经没剩下多少时日，他亲手把那一坛只来得及酿造了九个日夜的酒埋到地里，带着来不及给他的朋友送酒的遗憾就这样死了。那坛酒，在地里，埋了九个年华，终于因为那个爱酒的人对他朋友的信赖和怀念而重见天日。泥封破开之时，传来的酒香，就如两个人的友情一样，醇厚而浓郁，久久不散。爱酒的人落泪了，他已经连哭也不记得了，他似乎又看见他的朋友提着酒坛两个人一起对饮的欢乐日子。爱酒的人，倒了一杯，洒在地上，又再倒了一杯，昂首喝下。他说，从此以后我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他把那一小坛酒送给了他的一个好友，离开了这个地方，以后，也再没有人见到过爱酒的人……」
　　这，也许并不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但故事里的友情，确实让人动容。
　　司马流星抬身，凝视着皇甫飞花，黑亮的眸子如流星一样泛着光芒，她问了一句话：「皇甫飞花，我们是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十年後——
小星星：皇甫飛花，妳答我，我們是朋友嗎？！
小花花：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