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弦》江南不下羽

1、隔壁教室

　　南城初春，一切都绿意盎然，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而因能带手机的倾益中学又迎来了一批兴高采烈的高一学子。
　　“同学，有兴趣加入音乐社团吗？”
　　一位学姐莫名其妙的搭讪让刚报道完的余霜悦停下了脚步。
　　俩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学校一处道上，余霜悦摘下耳边的耳机，盯着学姐手中一沓厚厚的宣传纸。
　　“行。”
　　倾中的音乐社团部——和声阁，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名，但是由于弹奏乐器的技术要求，团内因苦不堪言退出的人也不少。
　　叶檀婉试图力挽狂澜，趁着倾中招生，躲在暗处寻找心中的吉他手人选。
　　她观察这位新生好久了，怎么看也像是弹吉他的好苗子，于是便刻不容缓的下手了。
　　“我叫叶檀婉，三楼左转第二间教室就是我们的俱乐部。”
　　叶檀婉把余霜悦带到三楼，兴冲冲介绍着社团的种种趣事。越过第一间教室时，余霜悦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
　　少年坐在画架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画笔在上面描绘窗外的春色景明。
　　叶檀婉见余霜悦居然止步于美术社团的俱乐部前，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选中的吉他手要见异思迁，连忙拉上她的手：“同学，你要跑路吗？！”
　　余霜悦看着叶檀婉一副“你要是说‘对’我就要闹了”的模样，有些好笑。
　　“没有。”
　　叶檀婉松了口气，忙不迭把人连拉带拖带进旁边挂着“和声阁”的教室。
　　音乐俱乐部内，乐器们静静地倚靠在角落，墙上装饰着经典乐章的海报和获得的奖项。
　　书架上整齐陈列着珍贵的乐理书籍和乐谱。室中央，几张桌子和椅子围成一个温馨的讨论圈，旁边是一个舒适的休息角，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抱枕，营造出一种家的温暖。
　　叶檀婉把吉他递给余霜悦：“让我听听你的实力？”
　　余霜悦兴致不大，就着叶檀婉递过来的吉他随手拨了几根弦，是周杰伦的《雨下一整晚》的间奏。
　　叶檀婉喜欢这位新生的风范，点点头：“怎么称呼？”
　　“余霜悦。”
　　“我们加个好友，我把你拉进社团群。”
　　俩人走出俱乐部，互道完联系方式，叶檀婉接了个电话，先行了。
　　余霜悦再次路过第一间名为“线韵斋”的教室。再看时，里面的少年已然离开，只留下他方才的作品。
　　她隔着玻璃欣赏，校园的景色被少年巧妙地捕捉并展现在画布上，充满了春季的生机勃勃。
　　“想近距离欣赏么？”
　　背后传来的男声吓得余霜悦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结果就是撞上了那声音主人硬邦邦的胸膛。
　　坏了，好像得罪人了。
　　少女一点一点抬起头，对上少年清澈见底的瞳孔时，又缓缓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
　　“你觉得这幅作品怎么样？”
　　他的答非所问让余霜悦没反应过来，大脑宕机转了几个圈圈才有了回应：“少了点姿色。”
　　“好。”
　　少年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下了三楼。
　　开学的第二天，也是入社的第二天。
　　趁着午后歇息，叶檀婉在手机上问了余霜悦所在的教室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了。
　　余霜悦在看到上一秒发了一句“ok”的人下一秒出现在她教室门口时，是有点震惊的。
　　随后她就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和声阁了。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她们看起来都挺活跃的，大家都介绍了一遍，余霜悦的总结：
　　钢琴——莫岚安，小提琴——范莹，架子鼓——陈忆柳，主唱——叶檀婉。
　　全员高二，没错，就她最小。
　　在上任不久的社长叶檀婉的组织下，她们来了个小合奏，出乎意料的是，合奏的特别好，就像交往多年的老友。
　　合奏完的忙里偷闲，余霜悦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第一间教室是美术俱乐部么？”
　　“是。”叶檀婉不理解为何她对隔壁的美术那么在意，眯着眼打量了一下。
　　“昨天在里面画画的男生……”
　　叶檀婉想了一会：“高二4班的那个昭凛肆？”
　　余霜悦眨了眨眼：“嗯吧？”
　　陈忆柳起身：“吉他弦还没拨明白呢，心弦就先动了？”
　　“不是，只是对他的画有点兴趣。”

　　几个月过去，余霜悦每次在去和声阁时都会看一眼线韵斋里的作品。
　　次次都是昭凛肆座位上的作品最亮眼。
　　可余霜悦不是偷窥狂，新鲜感流失也会使人乏倦，久而久之就不再把眼神分给线韵斋一眼。
　　直到有一天余霜悦的饭卡被舍友李叶瑶“借”走后。
　　“嘀——余额不足。”
　　在食堂打饭刷卡时，余霜悦才意识到不对劲。把饭卡转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赫然在目的写着“高一13班李叶瑶”。
　　气的余霜悦走出食堂就夺命连环call给饭卡的主人：“我的饭卡呢？！”
　　“我给弄丢了，你先用我的卡吃呗，到时候再去补办。”
　　挂掉电话的余霜悦几乎下一秒就能吐出一口鲜血。
　　她饭卡到底能不能吃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高一8班，余霜悦同学，你的饭卡遗失在学校后花园，请你到广播处领取。”
　　熟悉的广播声清脆悦耳的穿梭于校园之间，少年吐字清晰，嗓音宛如美人鱼的赐予、天使的一吻。
　　余霜悦来到广播室时，映入眼帘的是曾经她每日欣赏的画的创作者靠在墙上，正端详着她的饭卡。
　　见来了人，他掀了掀眼皮，瞳孔映出她倒影的瞬间，似乎有些惊讶。
　　“你好，饭卡是我的。”
　　某位手控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位美术生的手。预料中的，他的手指宛如艺术品，每一节都雕刻着修长的优雅。
　　“嗯。”
　　昭凛肆把饭卡递给她，语气尾调轻扬，看样子心情不赖。
　　正当余霜悦要转身离开，他却出声了。
　　“余同学，不来看我的画了？”
　　啊——被发现了。
　　正常人应该是尴尬到无地从容，但余霜悦是什么人？
　　“看不下去了。”
　　昭凛肆向前一步：“我有按你的建议改正。”
　　好像有人曲解错意思了。
　　余霜悦起了玩心，那就将错就错吧。
　　“还是不行。”
　　以防嘴贱被揍，撂下一句话余霜悦拔腿就跑。
　　感觉和团里的人待久了，自己也开始变得“缺德”了。

　　饿了一上午的余霜悦以为终于能吃上饭了，结果等到自己再度回到食堂时，剩菜剩饭寥寥无几。
　　打饭阿姨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前面独自凌乱，还好心问了一句要不要吃。
　　余霜悦扯了扯近乎僵硬的嘴角：“不用了，谢谢阿姨。”
　　没想到迎来了阿姨的一顿骂：“姑娘，有饭不吃你傻瓜呀！”
　　我再傻也不会吃快馊掉的剩菜剩饭，到时候拉的天崩地裂谁来负责。
　　“我才想起来我朋友已经帮我打过了，我先走了阿姨。”
　　余霜悦饥饿入尸的“爬”逃进食堂，逃也似的离开了食堂。
　　219宿舍。
　　所有人几乎都在睡觉，除了李叶瑶还在没羞没躁的跟她的早恋对象打电话。
　　“哎呦你别说了啦~好害羞！”
　　“嗯~不要嘛。”
　　“我舍友在睡觉呢！”
　　你也知道你的舍友在睡觉啊。
　　下午的课，余霜悦是在梦中度过的。
　　晚自习，余霜悦整理书桌时抽出了一张白纸。刚好无所事事，她拿起铅笔开始即兴作画。
　　但画了又画，擦了又擦，“撕拉”一声，布满铅笔印且满是橡皮屑的画纸裂开了。
　　余霜悦也裂开了。
　　她的同桌周漾是线韵斋的一员，他目睹了余霜悦从自信满满到破防的全部过程。
　　“怎么都擦了？不是还可以再画下去吗？”
　　余霜悦瞪着幸灾乐祸的他：“去你大爷的，你们这些美术生装什么装！”
　　提到美术生，她又想起了今天中午端详她饭卡的少年。好像都挺装的，请问线韵斋什么时候能关闭？
　　周漾从作业本上撕出一张纸，用中性笔画了几笔，给余霜悦看。
　　虽然笔画挺潦草的，但还是能看出白纸上是一个撕纸的少女。
　　“你。”
　　他从唇齿间随意吐露出来的一个字，足以让面前的余霜悦炸毛红温。
　　“周漾你贱不贱啊！！”
　　“你才发现啊？”
　　晚饭不用吃了，被气饱了。
　　没有老师看管的晚自习，轰轰烈烈的结束。
　　余霜悦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联系人“叶檀婉”，点进去，输了几个字：“社团能睡人吗？”
　　“你要睡谁？？”
　　“？我说，和声阁里能睡人吗？”
　　“当然不行，你想多了，孩子。”
　　把手机熄屏后的余霜悦生无可恋，她真的不想去面对李叶瑶。

　　余霜悦回到宿舍后，李叶瑶就一直盯着她从放包，进浴室洗澡，洗衣服，做作业，上床。
　　被视奸者毛骨悚然的坐在床榻上：“李叶瑶你有病吗？”
　　李叶瑶站起来：“我不是让你给我带饭吗？”
　　余霜悦感觉被扣了一口锅，拿出手机翻到免打扰的“李叶瑶”，点开聊天记录，李叶瑶头像晚上十点整发的一句：“帮我带俩份饭。”明晃晃的躺在里面。
　　就这一句话，啥也没有了。
　　不给钱还带俩份饭，吃那么多童年是谁把你关起来没给你饭吃？你是来报复谁的？
　　余霜悦翻了个白眼，直接躺床上拉起被子，隔绝一切声音。
　　偏偏李叶瑶还在吵吵嚷嚷，余霜悦也没有隔音棉被这种高科技。
　　她想，要是现在有一把吉他，她会毫不留情的砸向李叶瑶，没钱赔的话那就乱弹把噪音回馈给她。
　　一会后，估计是李叶瑶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自知理亏，没再叫唤。只不过又call了个视频电话给她的男朋友，疯狂吐槽余霜悦。
　　而李叶瑶的男朋友也是无脑附和，跟着她一起说余霜悦小人之心度李叶瑶君子之腹。
　　李叶瑶还要问候余霜悦祖宗十八代时，视频对面男朋友的手机却被夺过，李叶瑶的手机画面霎时出现了一个俊俏的脸。
　　“心里脏看什么都脏。”
　　清晰的男声夹杂着身后李叶瑶男朋友的句句“昭凛肆！”。
　　手机使用权终于归还给男朋友，他往后瞪了一眼，便继续对着李叶瑶傻呵呵的笑。
　　“刚刚那个人是谁？”
　　李叶瑶有些意犹未尽，试图探索点明明是骂她的人的信息。
　　“我的一个舍友。”
　　“名字。”
　　“他不让我说……”
　　“不说分手。”
　　“昭凛肆。”
　　问完李叶瑶就没有留恋的关掉了视频通话。
　　宿舍里恢复了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