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亦慢慢》娃娃七

6、第六章

　　这是她昏过去的第7天，林漫终于从急救病房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林淑就趴在她的病床前。从前的母亲在形象打理上一丝不苟，不容自己出现半点邋遢的时候。
　　如今却是感觉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脸上挂着黑眼圈，眼神里透露着疲惫。正托腮靠在一边，看她的病历本。
　　看到林漫醒来，她激动地流下眼泪，“漫漫，你终于醒了！”
　　或许人总是在将要失去之时才会懂得珍惜，至少林女士是这样。
　　她抱紧此刻苍白羸弱的女儿，失声痛哭。

　　林漫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此刻的虚弱，“妈，我这是怎么了？”

　　林淑抽泣几下，挺住哭声，“之前一直没告诉过你，你爸爸有先天性的心脏缺陷，是遗传的……”说着，她又泣不成声，两眼肿得像核桃一样。

　　林漫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悲伤的神情，她表情淡淡的，像是听到的是别人的病情一般。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情感能被消耗了。
　　林淑继续讲道，“你一听到你爸……听到新闻，你就晕了过去。我就叫了救护车给你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林漫闻言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亮堂宽敞的病房，是独立的一个房间，窗外就是著名的大笨钟。这家医院好像离家也不近吧…
　　她看着伦敦难得的晴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走过了一次鬼门关。
　　未来的路很长，她还有妈妈要照顾，还有自己的人生。她不会就此被挫折击败。
　　她振作起来，“妈，我爸……他后面的事怎么处理？”
　　林淑还沉浸在差点失去女儿的悲伤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我娘家有人帮忙安葬了。”
　　她说到“娘家”，面上流露出些羞愧。

　　当年林淑和陈升要结婚，外祖父很是反对。
　　“陈升这个人，对权势太过于渴望，哪里是你的良配！你们马上分手！”
　　外祖父是老将军，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对待子女的教育方式，也有些直接粗暴。
　　林淑哪里是乖顺的性子，当即说到，哪怕要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嫁给陈升。

　　后来，直到林漫出生。外祖母是在疼惜这个外孙女，林淑才和娘家的关系有所缓和，时而来往。

　　她好像陷入了很漫长的回忆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妈，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可以申请这里的学校上学，那你呢？”
　　“你爸人已经不在了，他进去前在书房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字了。”
　　林淑穿了一身黑色套裙，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漫漫，我可能不能一直在伦敦陪你。你外祖父给我安排了个在C大教书的工作，让我尽快到任。”
　　她有些不安，细细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出了这事，她自然更疼惜这个唯一的女儿。但她也不容许自己再为了家庭当一个无业游民，成天只知道看看书，写写文章。她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她在和过去这段经历告别，也在真正地像陈父告别。

　　林漫像是不意外母亲的这个决定，微笑地点了点头，“妈，我明白。你去吧。”
　　“漫漫，医生说你情况稳定，我下周就回国了，手机给你买好了放在床头柜。”
　　“我知道了。”林漫疲惫地闭上眼。
　　林淑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地停住了话语。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她好像做了场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她和岑楷在一起了。但岑楷家因为她是陈升的女儿而受到了一些影响，画面里是一个有着上位者威严的男人，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岑楷脸上。
　　他应声倒地。
　　她想冲过去接住他，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挣扎在无边的梦魇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岑楷此时刚登上去往伦敦的飞机，窗外大雨磅礴，但只要没有电闪雷鸣，就阻碍不了本次航班的飞行。
　　他想，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有些冒失了。两人或许还没有那么熟稔。

　　一周前，他打听到陈漫的去向和家庭，才知道出事的陈家就是她的家庭。
　　后来，通过一些私人关系得知了她的去向和近况，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亲眼看看她到底好不好。
　　飞机一路上气流有些颠簸，让他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忐忑。让人订机票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只浮现着她的脸。
　　那一刻，也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她。
　　落地后听父亲的一位助理说她晕倒了在一家市郊的医院，他立马联系了伦敦最好的医生并安排了后续的转院。

　　抵达伦敦已是深夜，风雨交加，他卡其色的风衣上沾上些许水渍。
　　但在看到玻璃窗内她安静的睡容时，一切的疲惫都消散了。
　　她瘦了，也憔悴了。皮肤苍白，小脸尖尖的，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

　　“岑总，这是陈小姐的主治医生Alex。”助理介绍道，旁边站着一位亚裔男医生。
　　“她现在怎么样？”他神色焦急，紧皱着眉头。
　　Alex曾听说过这位岑家太子爷，年前有成，临危不乱，成熟稳重。可如今一见，好像不像他听说的那般。

　　他回过神，“这位小姐刚刚醒过一次，她母亲刚离开去买晚饭了。她现在情况稳定，并无大碍，您放心。”
　　他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样上心，是女朋友吗？那岑先生是否知晓这个女孩的存在呢……

　　岑楷松了口气，没之前那般紧绷了。
　　他轻手轻脚走进病房，小心翼翼走到她床前，近距离看到她憔悴虚弱的样子，便感觉鼻腔一酸。

　　林漫似是感觉有人靠近，又听到一些响声，声音逐渐清晰，眼皮子却想有千钧重，压得她睁不开眼。
　　黑暗中的一切总是让人心慌，她更想挣脱束缚睁开眼看看，是母亲折返了吗？
　　“陈漫。”
　　她听到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
　　像是他的声音。
　　她有些自嘲地在心里笑，自己都落到这般田地了，怎么还配幻想和他像以前那般般配，还能在一起呢。
　　有些心酸，眼泪不自知地顺着眼角划落。

　　半晌，她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
　　四周昏暗，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冷冽的眼。

　　她瞬间呆住了，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是岑楷。
　　难道自己还在做梦吗……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痛感一瞬间蔓延。

　　岑楷看到她醒过来，心中有些慌乱，他不自知地握紧了床边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