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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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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军校里从来都不缺少比赛场地。
他们两个人用了整整两天的课后时间,从近身肉搏到模拟空战,从体能比拼到移动射击,几乎把所有可以拿出来分出个胜负的项目都比了一遍,并有幸接受了大半个军校的围观。
原本以德卢卡的性格,这件事进行得越低调越好,甚至他就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但无奈的是,有时候太出名了就会身不由己。早在他俩前后脚朝着格斗馆走去时,这事儿就注定瞒不住。
彼时,站在狭小的更衣间内更换服装的短暂沉默中,德卢卡听到阿诺德突然讲:
“格斗前一定要换上格斗装这件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哦,是么。”德卢卡完全没有交谈欲望地随口回答。
“明明就是野蛮的运动,却偏要搞很多没必要的规则,试图伪装成文雅的行为。和贵族的定义简直不谋而合嘛。难怪你们会这么喜欢。”
“这种废话你想说多少句都没问题,不过我希望你那个看起来很喜欢思考问题的脑袋能明白一件事,”德卢卡迎面朝他站着,扣紧半指手套的搭扣,扬着下巴毫不示弱地说,“任何能合理揍你一顿的运动,我都很喜欢。”
阿诺德又露出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他拿起作为格斗武器的短棍,挽了个花手。
“那你应该和我的前女友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格斗馆的灯光闪烁,紧接着语音系统发出提示音:“比赛将在三秒后开始,请双方选手做好准备。”
忽明忽暗间,德卢卡与阿诺德相对而立,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个起势。
“三。”
“二。”
“一。”
德卢卡率先出击,出招直奔阿诺德脆弱的颈部而去。
“看来有人杀气很重嘛。”阿诺德后撤步,一个利落的侧身躲过,同时攻向德卢卡中段。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你闭上那张烦人的嘴,对吧。”
“也不尽然,”阿诺德一派轻松道,“我在接吻时非常安静。”
“或许你该学会禁欲,直到你不再打出这种蠢笨的棍法。”
“那么我可不可以反推,沃里斯少爷平时排解欲望都会用这种方式?听起来真可怜。”
德卢卡瞅准机会,抓住阿诺德下盘不稳的瞬间将他掀翻在地,棍尖直戳心口。
“一分。”他难掩得意。
“漂亮。”阿诺德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忿,而是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头。
将对方从地上拽起来,德卢卡退后两步,准备第二局战斗。
“虽然你没有回答,但这禁欲味儿十足的进攻已经让一切尽在不言中了。”阿诺德说。
“怎么,已经在给自己的败北找理由了?”德卢卡沉下重心,挑衅地问。
“正相反,我很乐意观察你在得势时的那些掩盖不住的微表情。”
这一局,先手在阿诺德。
“无聊。”德卢卡说。
“那是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就像是在做一道小学算数那样简单,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我只需要享受破解的过程就好。比如——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准备使用挥砍时会有一个抿嘴的动作?”
德卢卡身体运动远在思考之前,等到他想要撤步时,阿诺德已经轻巧地转动手腕,一个灵活的转进,直打他面门。
“一分。”阿诺德收回手,平静地说,“另外,其实刚才都只是我在胡说,但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诈到了,小少爷。”
“你!”
自觉失态,德卢卡又立即收声,最后只能愤愤地说:“……天生的骗子。”
“多谢夸奖。”
第三局,德卢卡再次成为进攻方。
“你对自己低劣的品质如此自豪,真是可笑。”
“那又如何,总好过你永远假惺惺地装正派。”
“哈!垃圾究竟是如何做到自我满足,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还能在我身上见识更多呢,沃里斯少爷。比如今天我就先教你一点:永远别对比你力量强太多的人轻易地使用缴械术。”
“什——”
几乎是在阿诺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试图夺棍的德卢卡被他连贯且巧妙地锁喉,完全钳制在了怀中。
胜负已分。他有些得意地低头看着这个脸上写满了不服气的手下败将。
“精彩!”
突然响起来的陌生人的喝彩让两人警惕地分开,并一致朝着传出声音的角落望去。
阿诺德清晰地听到了德卢卡骂了一声Fuck。
因为这名不速之客好巧不巧地,正是举着相机、像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兴奋的许拉特。
他躲在取景器后的面孔看起来还有一丝错愕,没料到为什么会突然暴露。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制造出了多么明显的动静。
“该死的!”回过神来后,原本躲在格斗馆入口处的许拉特熟练地横举起手臂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像个见了光的耗子一样飞逃而去。
德卢卡甚至下意识地追上去两步,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完全是徒劳的。
“麻烦……”他单手叉腰,垂下头深深泄气,“以那只秃鹫散播八卦的本事,不出半小时整个军校都会知道这件事。”
“那又怎样,对我而言无非是多了一群围观我获得胜利的观众罢了。”
“……”德卢卡维持着姿势,向后望去。
“别露出那种表情,搞得好像我在胡说八道似的。”阿诺德自在地伸了个懒腰。
就事实而言,德卢卡对许拉特的预估相当精准。等他们来到模拟驾驶室,身后已经跟来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学员,都是同期的熟面孔。
德卢卡尽量让自己无视那些等着看好戏的眼神,但对阿诺德而言,这些观众却像是一针针肾上腺素。
“事先说明,我在休假期里一次都没摸过这些玩意儿。”阿诺德虽然这样说,但他是带着笑走进的驾驶舱。
德卢卡轻哼一声,“你这是提前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原因了么?”
“不,我只是不忍心在你被我彻底绝杀,一脸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的时候再说出这句话,”他,故作无奈的声音顺着通讯流钻了进来,“总体而言我并不是个过分追求赶尽杀绝的人。”
“希望你十分钟后还能这么自信。”
德卢卡话落的瞬间,评分系统启动。
“已进入双人竞技模式,倒计时开始。”
“五。四。三。二。一。”
AI室中的情景从原本的红光闪烁瞬间切换到了模拟战机驾驶舱,系统为他们随机到了某个城市空战的白热化阶段,敌对战机像蝗虫一样在硝烟中穿梭。
今天的德卢卡显然不太走运,他的整个视野都被某架坠落战机燃烧产生的烟雾包围,初始设定中雷达装置完全失效,辅助机坠毁,但不详的引擎声却明显在靠近。
“该死……”他几乎以盲射的条件靠着感觉朝左侧扫射。
“轰——”爆炸的火光透过烟尘看起来就像是穿破大气层的流星。
机械的系统女声响起:“一号机得分,1。”
“你知道我也在你的左侧吧,”阿诺德戏谑的声音永远不会迟到,“友情提示,误伤友机将扣光所有积分哦。”
他得意的笑脸出现在控制板的队友监控区上。
德卢卡没有功夫理会,因为他分明在这个烦人精骚扰自己的同时听到提醒:“二号机得分,2。”
这家伙……德卢卡咬紧了牙关。
完全适应后,他的每一次射击都无比及时与精准,但即使他已经迅速到射出子弹后不等敌机中弹就寻找下一个目标,却还是永远能听到那个该死的二号机得分高于自己。
“一号机得分,4。”
“二号机得分,5。”
“6。”“9。”
“8。”“10。”
……
那感觉就像在追逐着梦魇。
更要命的是,全程阿诺德的嘴真的就没停下过。
“哇哦,你知道自己刚刚放走了一架飞隼三型吧,那可是星盗空战中的主力机型,沃里斯少爷,你是卧底么?”
“哈!刚才的扫射真漂亮,不过很遗憾准度低了点,没打中油箱?被我捡漏了,可惜。”
“你真该在比赛结束后看看回放,刚才那个机身动作看起来就像我祖父起床一样笨拙。”
“闭——嘴!”德卢卡压抑着火气发射出一枚速射炮,在半空中炸裂的战斗机看起来仿佛在帮他宣泄愤怒。
“一号机得分,14。”
“比赛结束,最终清算:一号机总分14,二号机总分16。”
“二号机胜。”
德卢卡沉默着从驾驶室走出来,但在外面等待他却不只是阿诺德。
还有十来个无所事事,想要装路过却演技拙劣的学员。
最让德卢卡血压上升的是,每个人似乎都不怎么敢对上他的视线,就像对待那些刚刚被对手摧残过的倒霉失败者一样。
原本只是听了许拉特的消息,凑个热闹来看看德卢卡是怎么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平民小子,谁知道刚一来就不幸在转播屏上目睹了沃里斯少爷的一场惨败。都知道德卢卡·沃里斯是出了名的高傲,自己可得藏好脸,别被记上仇……
阿诺德倚在墙上,看了看那几个好事者,又看了看德卢卡,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德卢卡一咬牙,反正木已成舟……
“下一局!”他手一挥,坚定道。
这事儿闹得比想象中还大,等到第二天,他俩约定着在机甲维修课结束后来到中央露天训练场上进行体能比拼时,几乎所有没课的军校生们都来围观了。
还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翘掉了课。毕竟两个风云人物的对决,就算是顶着教授的追杀也值得一看。于是,被翘了课的教授们也因此知道了。有个二级生甚至在事后逢人便说,自己曾经在围观人群里看到了帕拉梅教授,语气笃定,表情真诚。除了帕拉梅教授本人,听到这话的每个人都信了。
“所以帕拉梅真的去看了?”
院长办公室里,赫尔本将军正喝着他最爱的红茶。午后的阳光把他的金发照射得发白,虽然的确是该有白发的年纪,但他看起来仍像是四十岁,第一次跻身军部一线时那样的精神抖擞。
坐在书桌另一边的副院长哈哈一笑,“我既没有去现场,也不敢去真的问她,看来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谜题了。”
“我倒想去看看。”将军低着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副院长有些意外,他借着机会,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您似乎一直很欣赏阿诺德·洛佩兹?”
“怎么?你难道觉得他不值得欣赏么?一个联邦百年难见的奇才,或许是军校建校以来的最强单兵战力,他的那些数据想必你早就看过了吧。”
“但他性子太独了。”副院长脱口而出,“我不是没见过融入不了大集体的那些平民生源,但这个阿诺德实在是……据我观察——您知道我一向很关注这些刺儿头学员——这个孩子和别人完全是两个情况,与其说是被孤立,他更像是在孤立整个学院……”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如果你有那样的本事,你也会享受孤立整个世界的快|感。他只是有能力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赫尔本将军轻描淡写道,“你知道我年轻时也和他一个德行吧,看不起同级的颓废,不服气上级的昏庸。”
“但您是什么出身,他又是什么出身!”副院长忍不住说。
“你这种想法,实在配不上你的肩章啊,伊格纳兹。别忘了我们军部这些靠功勋向高处爬的人,祖籍往上翻几代,搞不好都是和阿诺德一样的出身。”赫尔本放下茶杯,眼皮都不抬一下。
副部长绷着脸,没说话。
见他还是这样顽固,赫尔本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德卢卡怎么样?”
“沃里斯三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伊格纳兹说。
真是老套又庸俗的回答,就像他本人一样乏味……赫尔本继续问:“那阿诺德加上德卢卡呢?”
伊格纳兹犹豫了。
“……将军,首先我要阐明自己的立场:您始终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机甲学院院长。但您既然这样问了,那我也只能诚恳地回答:我非常不看好。恕我冒犯,在您亲自下令要他们做搭档时,我就这样想了。”
“那太好了,”赫尔本说,迎着伊格纳兹不解的眼神,他笑眯眯地说,“最让我感到安心的,就是不被人看好。当年助我晋升将军之位的圣奎尔蒂守卫战,最初也没人看好我的军队。”
院长室内的常驻家务机器人体贴地为他续了一杯热茶。赫尔本重新拿起小瓷杯,吹散了杯口的热气,淡淡地说:“被一群蠢材看好,那才坏了。”
伊格纳兹的脸色仿佛在暴风中被摧残了数个小时那样,已经变成了绛紫色。
赫尔本又问:“那两个小伙子是不是已经结束比赛了?结果如何?”
伊格纳兹勉强答道:“德卢卡输了。”
“哦?不错。”
赫尔本说,脸上仍是那抹淡定的笑容。
“对那孩子来说,输,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