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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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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尔森摇晃着红酒杯,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是,也不是。”
他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口饮下,整个人往后一躺,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透过那扇窗户看向公爵府方向的那道古木虚影:
“你以为,上一任的艾尔肯公爵,亚尔维斯·艾尔肯,为什么要打压繁荣教会在阿尔艾弥亚公国的发展,为什么从繁荣女神所庇佑的教区,渐渐转向无信者的国度?”
杰尔森主教的臂膀搭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扣在一处,翘着二郎腿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
“你真以为,亚尔维斯·艾尔肯,就是传闻中做派一点儿都不体面的‘暴君’?”
“难道不是么?”
杰尔森挑了挑眉,因上了些许年岁,眼尾略显得松弛下垂,给他带来些许来自岁月的沧桑,配着略显得深的面部轮廓与剃得极短的络腮胡,此时便形成了一种近似于来自长者的绅士与儒雅:
“当然不。”
“亚尔维斯·艾尔肯如果真的像是传闻里所说的,粗鲁,蛮横,以及,独裁,那么阿尔艾弥亚公国不会有如今的发展。”
杰尔森摊了摊手:“事实上,如果你有关注最近几年来自于阿尔艾弥亚公国的报纸,那么你会从中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他整顿财政,建设学校,救济穷人,而在近乎半驱逐了繁荣教会之后,阿尔艾弥亚公国财政局所披露的财政报表也好,教育局对于适龄儿童入学问题的关注也好,甚至连带着以施法者协会为首,开办的那些个学徒工坊也好……”
“对于贫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朝着更好的方向所发展,这使得阿尔艾弥亚公国的国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向心力,甚至因此而减少了对于神的信仰。”
男人哑然:“……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杰尔森主教摇头失笑,“伦恩,不要总是去听贵族们在说什么,也不要总是相信来自于贵族间的那些个传闻,当他们的屁股坐歪了的时候,你很难相信他们的身子能坐直,不要被上流社会的贵族们蒙蔽了你的眼睛和耳朵——多去底层看一看,走近民众,甚至走进他们的心里,你才能知晓,一件事的发展,对他们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当底层民众的腰包渐渐丰厚起来的时候,那么就说明,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一定得罪了不少的贵族。”
“相当于,是把原本属于贵族的那些个收入,贴补到了底层民众的生活经济之中。”
“而打压繁荣教会,限制教会的发展,迫使整个教区几乎从繁荣女神的教义照耀下近乎独立……不过是阿尔艾弥亚公国的这位公爵,打赢了这么一场与繁荣教会之间的抗税战争。”
杰尔森摇头轻笑:“毕竟,教会的土地不仅不用交税,相反,教会还要为了保护民众,而收取那么一笔十一税。”
十一税规定,每年将地上长的,树上结的以及牛羊牲畜等,取十分之一,用于供养教会。
这在如今的阿尔艾弥亚公国,十一税是一种早已被废弃的税种。
杰尔森喟叹着:“有些事,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那么,螃蟹就该要遭殃了。”
“而现在,亚尔维斯·艾尔肯已死,在‘暴君’压制下,被‘损害’了诸多利益的贵族们,在繁荣教会的鼓动下,开始反扑,除却开始试探着阻挠过往政令的推行之外,甚至还因为各自支持着不同的继承人而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于是繁荣教会躲在背后看热闹,瞧着他们狗咬狗,自我消耗,结果……”
杰尔森哼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伦恩已经知晓杰尔森的未尽之语:结果,距离公国都城维隆卡不远的,近乎算是维隆卡卫星城的卡尔肯灾厄爆发了。
一级灾厄,是最轻微的,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有惊无险的异常事件,是教会非凡者日常处理的最多的存在。
二级灾厄,3人以下死亡,10人以下重伤,虽有影响,但影响范围极为有限的异常。
三级灾厄,10人以下死亡,50人以下重伤,灾厄危害初步开始扩散,到了这个地步,教区主教需要向圣地述职。
四级灾厄,30人以下死亡,100人以上重伤,灾厄现象开始进一步升级,现场多半开始出现异端存在,至此,哪怕事件已经解决,教区主教也会被问责,甚至停职调查。
五级灾厄,100人以下死亡,200人以上重伤,灾厄现场可能会形成封印物,具有诡异特性,进而对所有进入相关区域的人发起各种规则性攻击——至此,如果顺利解决灾厄事件,教区主教也会因此而撤职,如果依旧没有解决,是要拿教区主教的性命往这场灾厄事件里面填的。
而卡尔肯的这么一场灾厄事件,出现的一开始,便已经达到了四级灾厄的最低标准。
问责,找谁问责?
在一个近乎于无信者的国度里,造成这种等级的灾厄出现,总要有人能站出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再是谁能争得阿尔艾弥亚公国大公爵位,反而是谁上位,则要面临来自诸多教会的问责,甚至要以性命填补进缺口里去的。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卡洛斯·艾尔肯公爵的出现,于是一场争夺异常激烈的继承人战争,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或者说,在现任的艾尔肯公爵,因教会问责、问罪,甚至给出“渎神”的判罚之后,在卡洛斯还没有继承人,于是继承权又该回归于几位原有的继承人之间时,这片战场上才会再一次弥漫起呛人的硝烟。
谁都知道,卡洛斯·艾尔肯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可谁又在乎呢?
伦恩按了按太阳穴:“……这太复杂了,我以为,我们是来传播女神的光辉,传播女神的教义,从而拿下整个阿尔艾弥亚公国,作为献给女神的新教区而来。”
杰尔森扬眉抿唇,隐约带着些许笑意:“其实你认为的也没错。”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伦恩一指公爵府的方向,那庞大的虚影依旧伫立,“那不是已经被捷足先登了么?”
“伦恩,伦恩,”杰尔森近乎叹息着,似乎被他打败了,“我说过,作为女神最忠实的仆人,不要总是和那些个贵族混迹在一起……目光总是要放在更宽广、更辽阔的世界,而不是在贵族制定的那些个游戏规则内,玩那些个心照不宣的把戏。”
“——泰因斯坦大陆,哪一位的神灵,哪一神系的教会,会拥有这么一株……树?”
“一株,兼容着死气和生命力的,树?”
伦恩怔住了,下意识拇指贴于掌心,中指与无名指并拢相对,交错后搭于胸前,闭眼朝着永眠女神祝祷,待他再次睁开眼看向那棵巨大的树影时,便不难发现那虚影上流转着的,是死气与生命力。
两者交融相错却不曾抵消,反而似是被一抹流金似的神光所中和。
“这,”伦恩怔住了,“这到底是什么?”
杰尔森起身,走到窗前,与伦恩并肩站着,一道看向那道虚影:“……大概是曾经哪一位古神,陨落时留下的恩赐物吧?它的气息,并不强大。”
伦恩看向杰尔森,经由启灵的眼睛瞳孔已经由蓝转变成了纯粹的黑:“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杰尔森撑着窗户,看着那屹立在黄昏中的参天虚影,微微笑了起来:“等。”
“据我所知,来到维隆卡的教会并不止我们永眠教会,但所有的教会,如今都已经有了无形的默契……”
“毕竟五级灾厄,是要拿命去填……我拿着教区的十一税,去填教区的灾厄事件没有问题,但,阿尔艾弥亚公国的税,跟我有什么关系?”
杰尔森很是带着几分叹息:“就算有,那也得先拿了我的命去填,那么,我立下的功劳,还有那些未来从阿尔艾弥亚收上来的税收,又该是便宜了谁?”
伦恩一时哑然。
杰尔森带着几分儒雅绅士的笑意,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丝巾,擦拭着方才在窗台上并没有沾上多少痕迹的灰尘,说话间尤有笑意:
“哪有这般的道理,你说呢?反倒是繁荣教会,想要重新拿回阿尔艾弥亚这个教区,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哪怕我们得不到全部,分上一丁点的蛋糕,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足以打开阿尔艾弥亚公国的国门,划拨下几个省市,归为女神的教区。”
“哪怕大头都被繁荣教会拿去了又怎样?”
“想要重新吃下这块面包,繁荣教会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你且瞧着,繁荣教会在阿尔艾弥亚吃的亏,早晚就得在阿尔艾弥亚、在新任的艾尔肯公爵身上,狠狠撕下一大片的血肉来。”
“而且,繁荣教会也需要在整个阿尔艾弥亚公国,重新建立起繁荣女神的威望,如今被推上艾尔肯公爵位置上的那位,亚尔维斯·艾尔肯公爵的私生子,不就是最好的,告诫世人不可渎神的,警告吗?”
“并且在下一任艾尔肯公爵继承人之间的战争,我们也已经拿到了入场券——而我们,到底付出了什么呢?”
杰尔森把丝巾整理好,重新塞回胸前的口袋里,面带微笑:“女神说过,太过贪婪的人,将会被贪婪所吞噬……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