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被天下》乔七年

8、第 8 章

　　李琼的目光在殿内的几个藩王身上一扫而过，他们的表情在他眼中一一闪过，他知道大臣说的是实情。继承人的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他凝视着小泽儿，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他知道，立太子是迟早的事情，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他深知继承人的选择关乎国家的未来，亦关乎泽儿未来的命运，每一念及此，便觉心头犹如千钧重负，太子人选必须慎之又慎。
　　大殿里君臣都陷入了僵持，气氛变得凝重。

　　正当氛围紧绷至极，小公主李泽忽地站起，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父皇，选太子是为了泽儿寻找玩伴吗？宫里就我一个小孩子，实在太寂寞了，父皇你把他们都招进宫来吧！但是不能光有男孩，还要有女孩，大家一起陪着泽儿读书，到时候父皇看哪个孩子好，再决定让谁当太子。”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众人未曾料到小公主会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发表见解。

　　李泽继续说道：“儿臣虽为女子，但自幼受父皇教诲，深知国家大事不可轻率。如今大晟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何须急于此刻便定下储君人选？何况，父皇正当春秋鼎盛之际，不妨先将适龄的皇族子弟悉数引入宫中，让他们与儿臣一同在父皇及各位贤师的教诲下成长。待到时机成熟，再从容遴选贤良，以确保江山永固，社稷长宁。”

　　大臣们闻此言语，彼此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流露出惊异与困惑之色。他们显然没有预想到，这位年纪尚小的公主竟然拥有如此的见识，能够在这般微妙且敏感的议题上提出独到的见解，仅是几句童言童语便巧妙地化解了一场政治博弈。

　　李琼望着爱女，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女儿虽小，却已初露锋芒，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

　　邓贵妃同样深情地凝视着女儿，她深知这个孩子自幼就聪慧懂事，深受皇帝的宠爱。她坚信，这份智慧将会为女儿的未来带来更多的助力。

　　皇帝李琼被女儿的言辞所触动，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温暖的微笑，他轻柔地抚摩着李泽的秀发，那动作饱含着疼爱与赞许，“泽儿，你已经长大了，你说得很对，国家大事着实不能轻率决定。此事，为父会审慎思量。”

　　宴席再次热闹起来，众人重新举起酒杯，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起如琥珀般的光泽。然而，即便表面上依旧是欢歌笑语、觥筹交错，可之后众人皆是心不在焉，这场看似祥和的宴会背后尽是人心的诡谲。

　　夜色已深，华灯渐熄，宴乐声息在紫禁城的回廊间悄然消散。皇上轻声吩咐邓贵妃携年幼的李泽公主返回昭阳宫安歇，而他自己，则在侍卫的遥遥跟随下，踏上了通往长信宫的幽径。

　　李泽稚嫩的声音中带着疑惑：“母妃，父皇为何总是留恋于长信宫外，却从未迈进一步？皇后母后又缘何长年避世，鲜有露面之时呢？”

　　邓贵妃温柔地梳理着公主的柔软发丝，，声音低沉而哀婉：“你的父皇，恐怕正是‘情怯近乡’，对过往的挚爱化作了敬畏与无尽的追忆，令他只能徘徊于宫门之外，将那份深沉的思念寄托于无言的守望。而对于皇后，或许‘相思成灾，不若怀念’，在这片孤寂的皇城之中，实难容下这对有情人。”

　　月华如练，映照着长信宫巍峨宫门之上斑驳的铜钉，李琼皇帝的身影在此处静默伫立，仿佛与这座镌刻着无数他与皇后王璇共度时光的宫殿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无声交流。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似在低语，唤醒那些欢笑与泪水交织的过往，那些被岁月珍藏的柔情与眷恋。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凝视着宫门，仿佛能看到往昔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却又如镜花水月，触不可及。

　　终于，他缓缓转身，背离了那段无法复返的时光，步履沉稳而决然，沿着石径向乾清宫的方向行去。每一步都似乎在与过去告别，又仿佛在为未来奠基。那座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殿堂，此刻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犹如一座巨大的石碑，铭刻着帝王的责任与宿命。

　　迈进乾清宫的那一刻，李琼坐上那雕龙刻凤的龙椅，凝望着窗外夜色笼罩天地，宴会散去，热闹之后空余冷寂。他知道，到现在为止他膝下只有泽儿一个女儿，皇家无皇子，这一直是大臣们的心头隐忧，所以他们频频施压，迫使他在继承人问题上作出决断。尽管贵为九五之尊，坐拥江山，他却也无法回避那些源自权力核心的纷扰与压力。帝王的冠冕下，亦有他人难以想象的辛酸与无奈，那些看不见的重负，时常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同样是一位父亲，深知肩上的责任。他必须采取行动，为帝国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为泽儿选择一个能够善待她的兄弟，为这个小女孩的未来做好准备，为她的未来铺设一条光明的道路。

　　次日晨曦微破，紫禁城中钟鼓齐鸣，宣告着朝会的开启。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群臣毕集，肃穆无声。此时，李琼皇帝朗声宣旨，其音铿锵有力，回荡在金銮殿内：“朕诏告天下，即日起，各路藩王家中适龄且聪颖过人的子女，无论男女，皆召入京师，陪伴公主李泽研习学问，共同受教于朝廷良师。以观后效。”

　　朝会结束，皇帝径直前往昭阳宫。邓贵妃早已携李泽于殿前恭候，母女二人身着华服，风姿绰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并蒂莲。李泽一见父皇身影，便挣脱母亲怀抱，轻盈地奔向他，乖巧地依偎在他宽厚的臂弯之中，那股熟悉的亲情温暖瞬间驱散了朝政的严肃与疲惫。

　　“父皇，您是否仍在为立储之事烦忧？”李泽轻声询问道，言语间透着超越年龄的体贴与关心。

　　李琼低头凝视着女儿稚嫩的脸庞，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慈爱与柔情。他轻轻抚摩着她乌黑的秀发，语气温和而坚定：“泽儿，大晟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才能保持国家的繁荣昌盛，同时父皇也希望他能在父皇宾天后善待你。”

　　李泽静静地聆听，她懂得作为君主的父皇对国家未来的深思熟虑，以及作为父亲对女儿无尽的担忧。

　　她微微昂首，目光直视父亲，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无比坚定的光芒，“父皇，您正值春秋鼎盛，万事自有天定，船到桥头自然直。上苍一定会给您一个德才兼备的继承人，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李琼怀抱着女儿步入殿内，心中的忧虑逐渐消散。他意识到女儿已渐渐长大，聪慧非凡，他将亲自教导她，利用手中的权柄与智慧，更好地保护自己。他会为女儿准备更多的东西，让她应对未来的波涛汹涌。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短短数月间，各地藩王响应圣旨，纷纷遣送适龄且才智出众的子女进京。因为圣旨上并未直言是为皇帝选择嗣子，而是打着陪公主读书的幌子，所以大部分藩王都按照一儿一女的标配，将自家最优秀的儿女送至帝都。

　　这一日，皇帝李琼带着李泽在紫微殿接待了他们，他目光炯炯，扫视殿中列位宗室子弟，朗声道：“各位，朕召你们进京，并非为了册封太子。朕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尚年幼，一个人读书觉得孤单无聊，所以才让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京城陪伴公主读书。因此，朕希望各位能与公主一起共研学问，同度韶光。而朕将为各位提供最好的教育，以期待各位在未来能成为大晟的栋梁之材，能为大晟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皇帝的话语落地有声，殿中众人并无惊讶之色，他们都知道皇帝膝下无子，不论如何他最终会选择一个藩王之子作为嗣子继承大统，现在说这番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留一条后路，给众人一个心理准备，毕竟太子只需要一个，其他人确实是来陪公主读书的，所以众人俯首垂目，恭敬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李琼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一旁侍立的年轻内侍，淡然吩咐道：“元宝，安置好他们。”
　　“是，陛下。”元宝躬身一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待皇帝携公主李泽缓步离去，殿内余音渐消，元宝方才转身对着身后众人道：“各位世子、郡王还有郡主起身吧，跟着奴才走吧。”

　　一群半大的孩子起身后，楚王世子李康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皇帝离去的身影。他瞥见皇上正温情脉脉地将公主拥入怀中，低语交谈间，那抹慈爱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帝国唯一的明珠突然朝着这边回眸一瞥，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直透人心，令人恍若灵魂被无形之力牵引而出。李康年试图以微笑回应，然而未等他嘴角扬起，公主已经漫不经心地偏过头去了。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高贵和冷漠，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虽激起涟漪，却又瞬间归于平静。

　　“楚王世子，何事如此出神？”李檀在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言语间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檀弟，我年长你一岁，尚未得父王赐字，你便唤我康年兄即可。”李康年迅速收敛思绪，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他不喜欢这个笑面虎似的堂弟，却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在这些人中，论起玩心机，只怕没人玩得过他。

　　“康年王兄、檀王兄你们在说什么呢？快走了，要掉队了。”远处传来齐王世子李煦的呼唤，声音中夹杂着少年特有的活力与急切。

　　紫微殿外，皇帝李琼早已为各藩王适龄的子嗣安排妥当了府邸，并指派宫中经验丰富的太监与伶俐的宫女照料他们的日常起居。

　　李琼亲自将爱女泽儿送回了温馨雅致的昭阳宫，而其他孩子则被带到了指定的府邸。

　　夜幕降临，皇帝李琼独自端坐于乾清宫龙椅之上，看着手中的奏折，却心不在焉。他知道，这些远道而来的孩子们，绝非仅仅为了陪伴公主读书那么简单。他们是各路藩王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个个才智超群，能力出众。他们的到来，犹如一池春水投入石子，涟漪之下，暗潮涌动。

　　小公主在皇家学院的读书生涯拉开了帷幕，尽管各地藩王的子女是以公主伴读的名义入京的，但实际上依据他们各自的年龄阶段和学术造诣，还是为他们安排了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名师进行悉心指导。毕竟任何人都清楚，公主伴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皇上为了显示对大臣的恩宠，也格外开恩让一些世家权臣的子女入学，其中涵盖了后族王家偏宗的两个兄弟和一个姑娘、邓将军的女儿，以及魏相爷的小孙女……皇家学院读书团就此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