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人与路 ...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提起江全安,付默默说不知道他们两为什么决裂的那么突然,其实贺霂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天照常的大太阳,一直到后半下午,太阳依旧火热…
送别了江也安最后一程后,阿姨已经走了,江全安还站在碑旁。
贺霂走上前,想安慰他,却猝不及防被他结结实实地落了一拳,惊诧道:“江全安你疯了!”
他不想打架,更何况还是在墓地,江全安却明显没有那么想,抓着他就打,“那天我都听到了,是你让也安跳楼的,就是你”
“我没有”
被打痛了,贺霂反手也打回去。
“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安喜欢你,你嫌她烦,骗她去死”
被如此污蔑还要挨打,贺霂不服气,扯着他衣领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拳,江全安也不放弃,反手又还回来,两人在地上扫地,最后还是贺霂更胜一筹…
他放开手,站起身,拉开距离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听”
江全安肯定也记得,愣了好半晌才看向墓碑,喃喃道:“也安不知道跳下来会死,她不知道,她不懂…”
他忽然蹲在地上哭泣起来,重复着“她不懂”
贺霂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这些说到底的确与他有关,那天他就应该和付默默一起等在外面,或者从始至终他就不该与江也安说话,不该认识她,也许这些就都可以避免…
江也安是和江全安一起转来的,她初二,他初三
因为江全安的缘故,他和江也安也算认识的,加上自己有个弟弟没有妹妹,平时也就把她当妹妹看。
谁知江也安这姑娘胆子可比江全安大多了,性子又直,有天突然拉着他要跟他表白,吓得他连忙做了一通不太擅长的思想教育工作。
江也安却坚持不懈,扬言要追他,贺霂告诉了江全安,这位哥哥只是口头教育了一番,并不舍得对妹妹有过于严厉的说教。
贺霂也很无奈,只能躲着女孩,可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第一次对他说要自杀的时候,可吓死他了,又是一通思想教育工作。
可这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此后老是在他面前把自杀挂在嘴边,贺霂受不了偷偷跟江全安和老师说,最后的解决方案是:
她估计觉得说自杀会让他多注意自己,需要贺霂以后别理她让她自己明白没用,另外他们也会暗中观察她是否存在行为上的自杀想法。
贺霂照做了,江也安有几次追着他愤愤不平,后来渐渐的确没再提过…
或许她真的以为跳下来还能活吧,所以她一如既往地勇敢做了。
只是生命如此脆弱…没有回头路。
一直到初中毕业,江全安都是保持着刚到的时候那种状态,独来独往,只是人变得消沉了许多,对班上,对他们这些人多了份敌意。
后来,他似乎和阿姨搬走了,整个高中,没再见过。
——
贺霂看了眼墓碑,上次他们在这儿还打了一架,这次算是很心平气和的了。
“我不关心,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攻击归协吧,这我总得关心的。”
“看不惯你们而已,就这理由。”
贺霂平静如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良久,他问道,“除了网吧,另一边的是谁?”
“我就一个人。”
“…”,又站了一会儿,贺霂准备转身离开
“陆天蹴”
“他…”
“我不是帮他”,江全安冷笑了一声,“都是些虚伪的人,没有资格管我,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而已”
贺霂神色一动,捕捉到信息,“他找过你?”
“…”
这次仅仅沉默了几秒,江全安便说了,“那些人应该都是他们找的,之所以找我不过是顺便的事,没什么特别。”
“好,谢谢”
“…”
走了几米,贺霂回头,江全安已经在原地坐下了,依旧看不到表情…他曾经提过自己是正月出生的,算来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人,却已经经历别人一生的生离死别。
今天和那天一样,晴朗温暖,铺撒下的阳辉却不足以温暖人心,贺霂抬头看了看天,迈步向前…
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命运无常。
…
回到家时,归协网站已经正常使用,对面早已停止了无效的攻击,付默默一个不剩把藏网吧里攻击他们的人都找了出来,为了贯彻不吃一点儿亏的原则,还特意联系了远方的朋友去找人教训他们。
至于最后没被找到的那处目标,江全安说的可信度极高,毕竟,陆天蹴本来就看不惯他们几个,基本遇上都是没好脸色。
只要再等等网吧那边的证词,基本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付默默愤愤不平,“我就说江全安心理有问题吧,吃饱了没事干来凑什么热闹,当初他连电脑都没碰过,我们还好心带他去玩,消失了三年回来还反过来害我们了。”
尽管如此,他对陆天蹴的意见要大的多的多,“我就说这姓陆的指定憋着什么坏水,就等着毕业放出来呢,还找那么多喽啰,是自己没那水平吧,我猜那边藏着的指定是他哪里找的帮手,就他?我死都不信有这技术!”
姜吴的想法和付默默很契合,他说:“家都被偷了,谁知道下次还会干嘛”
付默默接道:“一定要给他个教训,我要…”
“违法行为我们不做”,贺霂适时打断了他们的吐槽,道,“这次先当个教训,谁让我们之前疏忽了这些方面呢,这账先记着,有机会再一起算。”
“唉唉唉…”
付默默唉声叹气,墨孜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声音突然有些嘈杂,只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地在说着“不好意思”
贺霂道:“你到了?”
一直到稍安静点的地儿,墨孜把行李一放,舒了口气,“到了,大巴上满是人”
贺霂笑了两声,付默默对此很是好奇,喊着“墨孜,我还没见过你家乡呢,开个视频我看看呗”
“好,等一下,看风景就不生气了哦”
“拿我当小孩儿呢”
首先出现了墨孜自己那张脸,几乎是瞬间就切换到了后视镜,展现出水泥路的模样,和不远林场大院四个大字,接着便往上移,直到正视前方。
墨孜转了个圈,然后便拖着行李箱沿着三岔路其中一条走去…
经过林场大院外的围墙,踩过路旁一颗高大树落下的朵朵白色小花,便上了一座桥,两侧的栏杆由涂着浅色橙红色油漆的方正木头制作而成,与周边山清水秀相得益彰…
“哇,果然不一样”,付默默的声音加上这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更显得天真幼稚了许多,“就是说这哪是这里能比的啊,真漂亮!”
墨孜停在桥上四处看了看,一边说,“原来桥是石头栏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路也修宽了许多。”
“那还好换了,感觉石头没现在好看”
墨孜应该离的很近,声音大了许多,“是啊”
他正要走开,付默默忙道:“等等,你往下看…往下,对,拍河”
桥与水面大概有三四米,墨孜顺着他的指示往下面的河流拍,河宽十几米,清澈的水流下能看见无数的小石头,潺潺流水进入脚下的桥面,朵朵白色的小花打着旋飞入镜头,落在水面,顺着飘流而下…
“就是这个,你看那花,它在转欸!!这什么花?”
“不知道”,镜头一转,刚才经过的那颗立于桥头多年的树便映入眼帘,绿色的叶子间满是小朵的花,一阵风吹过,便是一小片花雨,悠哉悠哉地往下飘,“我小时候这颗树就在了。”
墨孜往桥下又看了看,随后往树底下走,“等着”
他捡起一些没有被行人踩扁踩烂的小花,展示在镜头里
付默默说:“原来不是白色”
“对啊,粉白”
他捧着花走到桥中间,“一朵一朵还是一起撒”
付默默思考了两秒,“先放个一朵吧”
墨孜把手里的花放在栏杆上,轻轻捏起一朵悬在外面,松手,花便打着旋飞下去了
“小时候放学回来经过这里总会扔上几朵”
“再放,一起放”
几朵粉白小花失去依托,在空中飞舞盘旋而下,轻飘飘地落入水面,流进桥底…
墨孜看了看车,跑到了桥的另一侧,花也正好飘了出来,有的飘进平静的深水区,顺着微波起伏,有的停在靠岸处,与伸出的绿草为伴,有的则伴着浅流一直飘向远方…
“有意思,我能看一整天”
“墨孜可不能在桥上待一整天”,隔着屏幕,贺霂仿佛自己也站在桥上,正往下扔花,然后目送它们远行。
那熟悉的河流,也是他看过几年的风景…
“你这个亲眼看过了的人别来掺和,让我和姜吴尝尝新”
“哈哈哈哈哈…”
“墨孜,你看…”
墨孜在那边轻轻笑了两声,“反正我也一个人走,你们愿意看就当陪我一起回家了。”
付默默说:“我看我看,我现在就躺家里无聊死了”
一路的画面转变,墨孜走走停停,将近有一个小时才终于走下了大路,踏上了旁边一条稍窄些的小道。
画面转向了右侧的稻田,风一吹,便轻压出一片浪,远山已入黄昏,映照橘红色的夕阳,几家炊烟袅袅,最是人间烟火气…
“前面就快到了,我要关了”
说了一路话的付默默精力充沛,遗憾道:“就关啦?…好吧好吧,我也退了。”
墨孜已经踏上了一座窄窄的没有护栏的短桥,说:“下次有机会再拍”
画面关闭,贺霂向后仰躺在椅子靠背上…距离上次去兰叔家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当时兰叔要他回家了就不要再去他那里,此后便真的回回闭门羹,真真一奇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