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瑞麟》乌龙无糖

145、一百四十五

　　“司节，你回来了。”

　　三只蓝色的水麒麟在司节面前化作人形，身着蓝衫，单手压腹弯腰问礼，起身后无不例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司节身后跟着的祝愿也。

　　但除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外，他们倒是没说什么。

　　司节向他们展示引路方玉，并径直朝前走，“拿回来了，愿也也带回来了，我去向白老复命，你们帮我带愿也去换身衣裳。”

　　祝愿也披着宽大的白色方布走上沙滩，白布下浑身赤'裸，脚背干干净净白皙发亮，脚底沾满湿沙，走起路来一步一甩。

　　从人间带来的外物早在迷雾阵边缘时就被司节扒下来烧得一干二净。

　　除了竹包和一具身体，他什么也没带回来。

　　山海岛的海风没有咸咸的味道，海鸟也就那么几种，都长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有的展开翅膀比树还大，有的却只手掌心那么一点儿。

　　人间纯白色的海鸥，在这里不可能见到。

　　贝壳与海螺倒是很多。

　　祝愿也呆呆跟着他们走进丛林小路，回头再看大海，恍觉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光怪陆离，且带虚影。

　　幽静的小木屋里，叫做“名古”的水麒麟丢给祝愿也一身白衣和靴子，兀自扯下他身上的方布打算拿去烧掉。

　　祝愿也沉浸在悲伤中情绪低沉，愣了几秒才抓起衣服遮挡身体。

　　可还是不幸被名古发现了他脖子上佩戴的坠子。

　　“这是什么！！”

　　名古抓住那颗陶瓷小猫，狠狠拉扯红线试图将它从祝愿也身上拽下来，并愤怒狂啸道：“你竟然带外物进山海岛！！！”

　　祝愿也一手扶着衣服遮掩身体，一手保护陶瓷小猫不被名古拽掉，“放开！这是司节同意的！我们给它洗干净了！”

　　这所谓的“洗”，就是消耗大量法力去除它身上的人类元气。

　　一般神兽做不到，但司节可以。

　　祝愿也这么一说，名古这才冷静下来，用力甩开陶瓷小猫和祝愿也的手道：“你还真是会给司节添麻烦。”

　　他看祝愿也的眼神更加鄙视了。

　　站在门口的另外两个水麒麟亦是如此。

　　祝愿也自知理亏，没有抬头。

　　脖子被红线嘞出了半圈血痕，可他似乎感觉不到，一味只在乎陶瓷小猫有没有受到损坏。

　　名古力气太大，真怕刚刚的争执会把小猫捏碎。

　　好在小猫没有受伤，它仍安静保持窝着的姿势，懒懒的，漫不经心。

　　确认小猫还好，祝愿也一边低头穿衣一边小声道歉：“对不起……”

　　名古冷“切”一声，懒得听他说话，甩袖离开小木屋。

　　另外两个人跟着离开前说，“在这艘大船来之前，还有七八只小船试图闯岛。”

　　“以前是每五年来一批人，现在是一天来五批，等会儿见了神使大人们，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做了什么！”

　　祝愿也默默承受他们话语中的愤恨，一字也反驳不了。

　　而接下来的批判大会只会比眼下的处境更加难堪……

　　他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替祝楠悔抗下所有的罪，想好了怎么忏悔，想好了可能要承受的一切。

　　可司节顶着压力没让他出现在批判大会上。

　　就连他的继任仪式都省略了。

　　三日后，他喝下天水，正式成为山海岛神使。

　　头顶蓝白相间的麒麟角在喝下天水的那一刻彻底变成了深深的纯蓝色。

　　但原本该给他的新的引路方玉司节没有给他。

　　他拿到的，唯有一只乌篷船。

　　“西方正对大景芙蓉店，也是闯岛船只最常走的一个方向，本来是要派你去南方驻守的，既然你坚持要在这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且说好，方玉可不能给你。”

　　祝愿也答应了。

　　不难怪司节要防着他，连他自己都保证不了能忍住不回人间……

　　司节送他离开山海岛前碎碎唠叨了很多，“看好自己的位置，别管其它方位，其它方位自有别的神使驻守！不许贪玩听见没有！！”

　　祝愿也从船篷窗子内探出脑袋招呼她离开，“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司节不仅没走，反而追到海水里，双手挡在唇边朝他喊：“你要是想回来，就和名古他们讲一声，每七天可以回来休息一次的，别累着自己！”

　　祝愿也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继而放下竹帘回到船舱内，垂眸苦笑，兀自忧伤。

　　坐了一会儿，他开始给自己铺床。

　　乌篷船不算很小，光船篷房间就有七八个平方。

　　进蓬最前方是四四方方的木架子床榻，床榻下的空间可以堆放一些杂物。

　　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靠窗的小桌子。

　　而正中间上方吊着用贝壳装饰的圆形油灯，除此别无它物。

　　祝愿也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给自己把床铺得软软糯糯，地板擦得一尘不染。

　　忙活完，一屁股坐下，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床越软，越叫他觉得空虚。

　　海风吹起竹帘，不知不觉中，小船朝着既定方向飘了许久，此刻窗外只剩下茫茫大海，再看不见其它。

　　祝愿也走到船板上，坐在船边，撸起裤腿把脚泡在海水中，呆呆看着波浪拂过小腿，一呆就是半个时辰。

　　路上能遇到的只有三只水麒麟。

　　他们的属性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广阔的大海中生活，不用像祝愿也一样需得待在小小的船上。

　　“发什么呆呢，别以为喝了天水成了神使就不用练功。”

　　名古半个脑袋露出水面，额头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守中线海域，发现情况通知我们。”

　　名古简单交代几句话就沉入海中不见了。

　　祝愿也都来不及跟他聊会儿天。

　　不过祝愿也识趣的很，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没有厚着脸皮拉人家闲聊。

　　这小小的船啊，终是困住了一颗向往热闹的心。

　　虽然司节说过他可以每周回一趟山海岛，但他怕回去之后再回来，那份空虚会被放大，大到他承受不了的地步。

　　所以还是不回去的好，就守着这乌篷船，游荡在迷雾阵边缘，岁岁如一日，放低欲望，无聊渡年。

　　不过在海上当神使也不是半点乐趣都没有。

　　调戏那些前来捉麒麟的大景人就是他日常最大的乐子。

　　“有人来了！名古！方玉借我一下！我去处理！”

　　“司节说了，方玉不能给你，我带你过去，我们一起把那些人拖出迷雾淹死，早些收工。”

　　“啊……不用，名古大哥，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来出手，我去就好了，真的！”

　　名古虽然不喜欢祝愿也，但耐不住他的彩虹屁，每次都会答应。

　　他带祝愿也找到闯岛人的船只后便退到一边默默观看。

　　祝愿也喜欢用装神弄鬼的方式将那些人吓跑。

　　带着他们的船在海上绕圈子，制造鬼打墙现象，并偷吃掉他们的食物，让他们水尽粮绝，再等他们被吓得精神崩溃时把他们带到迷雾之外，给他们突如其来的希望！

　　通常这样一套操作下来，大部分人都会知难而退，屁滚尿流地开船回去再也不来了！

　　名古沉着脸骂他脑残，“你不嫌麻烦吗？直接淹死以除后患不好？！”

　　可祝愿也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强词夺理）。

　　“诶！目光要放长远！你直接杀了他们的话，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人以为他们找到了麒麟在海岛乐不思蜀呢！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人不信邪，非要来探个究竟！可如果我们让这些人把恐惧带出去，就能阻止一些还有理智的人放弃寻找山海岛，对不对？”

　　名古半信半疑，到底没有阻止他，任由他用这样的方式赶跑了十几批船只。

　　然而打脸来得很快，不仅闯岛的人没有减少，其中反而不乏第二次第三次前来尝试的人。

　　祝愿也捂着脸，无话可说。

　　名古对他翻白眼，一跃钻入海中，留下一句，“这次我弄死一半人，再放一半出去，不信吓不到他们！”

　　祝愿也没有拦着，但面对船上熟悉的黑甲麒麟军团，若有所思。

　　他在迷雾中眼睁睁看着那只巨大的水麒麟翻潮弄海，将两艘大船拉入幽深海水之中，一沉到底！

　　可剩下一艘最大的船不仅没有跑，船上的麒麟军反而淡定架起百支大炮，将名古炸得在海水中挣扎嚎叫！

　　四周海水被名古拍打出几米高的浪花，像沸腾了一般！

　　祝愿也见状，黑压压的眼神逐渐变得比海水还恐怖。

　　他化形跳上大船，一个扫尾打过去，宽大的尾巴扫翻整排大炮！

　　再趁另一排大炮转向瞄准自己之前，驱动麒麟角聚拢乌云，引出闪电！

　　一道照亮整片海域的闪电劈下来，顿时将大船劈成了火船！

　　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死者尸体被祝愿也全部捞上船，就地火化！

　　他把受伤昏迷的名古放在乌篷船里，拿名古的方玉引路，施法拖动火船，让火船跟随乌篷船驶向芙蓉店海岸。

　　岸边留守的人看见火船后，有人绝望瘫跪，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放声大哭。

　　顷刻间，整片海岸都笼罩在悲伤与痛苦之中，悲哀哭悼不绝于耳。

　　祝愿也远远留在他们看不见的距离之外，望着那片向往的土地，手握方玉，陷入无尽的纠结与犹豫……

　　岸上似乎有个虚幻的影子在微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他鬼使神差地，就想不顾一切跑过去拥抱那个影子！

　　名古醒来后第一眼没有看见他，也没有找到方玉，吓得脸色煞白！

　　他冲出船篷，看见祝愿也坐在船边悠哉钓鱼，这才长舒一口气，忙擦冷汗，喃喃道：“还好还好……还在……”

　　祝愿也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把从人类船上搜刮下来的食物分他一半，装作不懂他在害怕什么，没心没肺般笑道：“下次记得先把他们的火药弄哑，哈哈。”

　　名古白他一眼，“把方玉还我！”

　　祝愿也：“哦。”

　　至此以后，试图闯岛的船只终于不再出现得那么频繁。

　　三只水麒麟倒落了个清闲，祝愿也却更无聊了。

　　他钓鱼，钓上来后再放生。

　　时常一觉睡个几天几夜。

　　又时常几天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名古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萎靡，从一个会死皮赖脸开玩笑的人，变成了一个冷淡无味的人。

　　“其实，你能克制自己的天性，我也挺佩服你的……大家都是麒麟，我明白。”

　　祝愿也面无表情望着海面，用没有语调的声音嘟囔回应他：“你喜欢的东西都在海底下的家里藏着，你能明白什么……”

　　名古挠挠头笑道，“当年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得神使大人们给我在海底建房子。”

　　祝愿也道：“嗯，难怪我们风评不好。”

　　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