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百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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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景的这些日子，仿佛过去了几百年。
但掐着指头算一算，其实才不到四个月。
祝愿也呆呆趴在小舟边缘，看着手指划过水面，划出一圈圈涟漪。
湛蓝色涟漪中，除了天上的云，就是陶因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
司节沉着脸，幽怨地问：“愿也，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他。”
祝愿也生闷气不回答。
司节早已看穿一切，翻白眼道：“最讨厌你们麒麟了，都有毛病！”
祝愿也拨了拨水面，坐直身体面对她，板着脸严肃道：“我不像阿娘，我有分寸。”
司节脸上写着不相信，嘴里却只能无奈地说：“嗯。”
祝愿也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外婆”。
“我还不懂你嘛，不就是怕我和阿娘一样，一去就回不来了，可是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司节委屈地撅了噘嘴，粉嫩嫩的双唇微微颤抖，“还算你有点良心。”
祝愿也苦笑了笑，拿走她手里的船桨接替划船。
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正好，连波浪都比往日温柔。
小舟行驶一个时辰后，忽被一片阴影所遮挡了阳光。
祝愿也和司节早发现了平静海面上的异常，二人这会儿正站在小舟船头，仰头望着面前这艘磅礴大船。
船上飘扬的旗帜写着“同元”两个正楷大字。
“再往前十公里，就是迷雾阵，司节，我们要管吗？”
司节摇摇头，“不用管，名谷他们三个会对付，你现在还不是神使，不能擅自行使神使的权利。”
祝愿也面露纠结：“可若神使出手，他们……”
司节又白他一眼，“你还有闲工夫担心人类？”
祝愿也为难道：“船上有我认识的人，我不希望他死。”
司节：“谁？”
祝愿也：“姜小妹的爹。”
司节：……
祝愿也定了心，转头认真请求道：“让我试一次吧！”
司节不耐烦地撇开头，“不行。”
“司节！！”
“不！行！”
“外婆～”
司节：……
“好吧就这一次！！！”
祝愿也得了她的应诺，连忙施法驱动小舟绕过大船先一步开到迷雾阵边缘。
司节变出蓝色大翅膀，翅膀用力一震飞入迷雾不见踪影，扇起的风惊得小舟摇摇晃晃。
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之上，她轻得就像一只飘进蒙蒙细雨中的蓝色蝴蝶。
而祝愿也收起麒麟角，将船桨放在脚边，坐在船头，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安静等待大船出现。
海浪波纹荡过来，荡起小舟悠悠浮动。
这个时候祝愿也便知道，大船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远远瞧见大船船头有个人正拿千里镜打量自己。
千里镜的镜片反光刺得祝愿也眼睛一阵灼痛。
他连忙站起来，偏头躲开折射光线。
可那人抬高千里镜怼着祝愿也瞧，导致反光也追着祝愿也的脸移动。
祝愿也迎着反光凶巴巴瞪回去，那人这才识趣地收起千里镜。
不多时，大船行驶到祝愿也的小舟面前，藏在迷雾中的司节暗中施法，不动声色让大船停滞在海面上。
拿着千里镜那人眉头一皱，趴在船边观察船底，又派身边人去船舱检查，却找不出大船忽然停止前进的原因。
祝愿也认得他，同元行的公孙会长，在汴安路边见过一次，从百姓的议论声中得知了他的身份。
他一身光溜溜的鲜艳锦缎犹如仙衣，头顶的帽子用各种珍惜鸟羽装饰着，腰间挂有三块常人连名字都叫不出的美玉。
跟他相比起来，时礼这个大景首富都显得寒酸了。
找不出原因，他便将视线重新落在海上神秘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大船距离祝愿也的小舟不过七八米，海面空旷，声音穿透得远。
“你是什么人？！”
公孙有着商人独特的敏锐直觉，一眼便知祝愿也来头有问题。
祝愿也负手站在小舟上，明明是仰视姿态，却一点儿不微小，反而风骨卓卓。
甚至在雄伟的大船面前，连他的小舟都显得孤傲。
“跟你们一样，来捉麒麟的人。”
公孙半眯的眼睛下眼珠转了转，“哦？你也想蹭我们的船？”
祝愿也道：“非也，我是来让你们回去的，这雾里有水怪，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希望更多人进去送死。”
公孙蔑笑道：“你也太小看我的大炮了。”
祝愿也扯着嗓子跟他隔空对话，“是你小看了这里面的水怪！”
公孙道：“为了麒麟，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我们船上这么多人，都是抱着可能会牺牲的准备登船的，但如果赌赢了就能长生不老，现在凭你一张嘴，就想让我们回头？”
祝愿也叹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这点自信。”
公孙眼睛又眯了眯：“那你……”
祝愿也斜抬眼眸，用轻蔑的目光扫视船上人群。
此时船上众人闻风聚集在船边，都在好奇打量小舟上气宇非凡的年轻人。
祝愿也在这些人中找到了一个与姜茉长相十分相似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背着医药箱，高高瘦瘦，相貌平易近人，眼神中还带着趋利避害的软弱，与姜茉形容的十分相似。
祝愿也看见他后，心头滋味复杂。
他正要开口继续回应公孙的话，视线一转又瞧见一个眼熟之人。
那人与张枕画过的父亲小像一模一样！！
彼时还在云夜楼。
张枕画画像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咒骂……祝愿也哭笑不得地在他旁边凑热闹，记住了画中人的模样。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和画像中一模一样的人！
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可心中的怀疑一遍遍提醒着他：张子年和张薇薇的父亲也来捉麒麟！
此时此刻，张子年他们，应该已经在张家得知了这个消息吧。
张薇薇……该多伤心……
祝愿也话噎在嘴边，想好的劝说说辞忽然就没有信心讲出来了。
这时他耳朵动了动，又听见公孙身边有个壮实的汉子在谄媚地说：“会长大人，当朝新帝是我连襟，等会儿捉到麒麟了，您可记得把麒麟血第一个分给我呀！”
祝愿也心一咯噔：赵环的连襟？那不就是章小六的丈夫？！
他瞪大眼睛缓缓看向那人，彻底没了信心：呵呵……
公孙笑眯眯回道：“应该的，您可是皇亲贵胄，自该您来先分。”
模样敦厚的汉子一个劲儿搓手道谢，贪婪的眼神一点点改变了他老实的面相。
祝愿也再看几眼，哪还看得见什么老实本分的汉子，只剩下满眼都是麒麟血的，人模鬼样的行尸走肉。
他彻底失望，不打算劝了，而是选择捡起船桨，在无数目光中划动小船驶入迷雾。
船上的人议论纷纷。
“诶，他怎么走了？他还想靠这么一艘磕碜的船跟我们抢麒麟？哈哈蛤，真可笑！”
“我们的船怎么还不开？”
“我们也赶快进去吧！说不定这小子已经找到麒麟了！！”
公孙思忖须臾，旋即派人去全方位检查船只动力！
这时，明媚的天空忽然颜色大变，乌云像妖兽一般从迷雾中滚涌而来！
狂风大起，“同元”旗帜时而呼向东，时而摆向西，张牙舞爪地没有规律地胡乱呼啸！
阴沉沉的气息迅速吞没了整艘大船！
船上众人被风吹得站不稳脚，有甚者摔倒在船边靠抓着栏杆才没被吹落进海里。
他们努力迎着风睁开眼睛，而这会儿周围一片昏暗，雾霭弥漫中，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啊啊！！！”
忽有人惨叫一声，指着天空大喊：“妖怪！！”
众人先是齐刷刷看向发出尖叫的人，又齐刷刷看向天空中迷雾里若隐若现的蓝光。
蓝光越来越亮，一边闪烁着一边不断靠近！
随着轰隆一声！船体猛地震荡摇晃，有人被震得屁股离地，摔在地上哎呦喊疼！
船头的雾霭轰然惊散，从每个人身边呼呼吹向船尾！
迷雾渐渐散开之后，一双胖乎乎的大爪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那兽爪差不多有半个人那么宽，长着洁白的绒毛，虽然看上去有些蠢的样子，但爪子跳下的地方甲板都翘了起来！其重量级别可想而知！
众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连逃命都忘了，直勾勾顺着那双白色爪子往上看。
迷雾由下及上散开，随即一团风中漂浮的白色长毛，与大块大块层层叠叠的淡蓝色鳞片，以及一双光芒四射的麒麟角相继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众人屏息凝神，瞪大眼睛惊望着突然出现的巨兽，几乎失语！
公孙还算清醒，指着祝愿也大喊：“麒麟！！是麒麟！！！！”
祝愿也深吸一口气，胸前鳞片鼓起，依次闪光，尔后将这口气重重吼出来，试图用咆哮吓退这些人！！
“嗷呜呜呜呜呜呜！！！！！！”
结果如他所愿，绝大部分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但还是有极个别胆子大的，或者是贪念根深的，视死如归，绝不退后！
公孙与姜父便是其中之人，那姜父看着软弱，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冷静下来去扭转大炮对准祝愿也！
在公孙的指挥下，姜父点燃引线，随后目光阴沉地盯着麒麟！
两道“砰砰”巨响过后，滚烫的火药射向祝愿也！
火焰炸开，在他右前肢留下了一个烧焦的伤口！
“嗷吼！！”
祝愿也疼得哀嚎惨叫，狂甩右前肢甩灭毛上燃烧的大火，心中不断咒骂：我xx，你XXXX！！！靠！！！！
随后他很快明白，擒贼先擒王，要想彻底把这些人吓跑，不见血是不行的！
火灭之后，一双圆圆的墨绿色兽眼瞪向公孙，眼神快速一凌，下一秒便冲到公孙面前，一巴掌把他脑浆拍了出来！
公孙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其余人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浓稠液体，恶心的同时亦惊恐万分，都开始慌不择路地四散逃跑！
祝愿也反爪打向正在准备下一炮的姜父，姜父这会儿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冷静，药箱不知丢去了何处，点火的手发抖得迟迟对不准引线。
看他急得满头冷汗的样子，祝愿也怒火中烧，这一掌更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大爪子扇过去的瞬间，姜父瞳孔骤缩，迅速丢了火折子抱头蹲下！
就在他等待死亡之时，却只感受到一股大风从自己身边呼地划了过去！接下来一切似乎都安静了。
他慢慢试着抬头去看，看见被麒麟拍碎的大炮残骸散落在甲板上各处，而遮天蔽日的胖麒麟消失不见，面前唯剩一个头顶长着形似鹿角的少年正凶巴巴盯着他！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以一只小舟拦在大船前的祝愿也。
还不等姜父反应过来，祝愿也上前揪起他的领子，恶狠狠骂道：“真是歹竹出好笋！”
说完把他重重推开，丢在地上，冷冷睥睨道：“你就庆幸茉茉是你的女儿吧！”
姜父吓到失魂，呆滞半晌，在听见姜茉的名字后一瞬回神，“茉茉？你认识茉茉？！”
祝愿也道：“哼，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说话？！”
姜父眨了眨眼睛，怯怯打量祝愿也的角，“你……你就是刚刚那只……”
祝愿也没回答他，忽然看见什么，快速从他身边跑过去，捉住一个准备跳海逃跑的壮汉子！
他哒哒跑走时，吓得姜父浑身哆嗦下意识抬手挡着脑袋。
“给我回来！跑什么！
祝愿也捉住那壮汉，掐着对方后脖子警告道：“我不打你，你给我回去好好种地！！听见没有！！！”
壮汉一边哭一边点头：“好好好！我会安分守己，我再也不来捉麒麟了！大侠放过我吧！！”
祝愿也松开他，他便连忙爬到角落里，蜷缩起来啜泣，连哭都不敢再大声哭，只一个劲儿用余光观察祝愿也。
祝愿也四下扫视一圈，又在楼梯后找到了躲起来的张崇。
“还有你！”
见他朝这边看来，与张崇躲在一起的人像蚂蚁一样散开，尖叫着逃命。
祝愿也唯独捉住张崇，凑近观察他的眼睛后，便确定这就是生张枕和张薇薇的人！
“啊啊啊！别吃我别吃我！！”
张崇吓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冒，“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骂过姜父和壮汉后，祝愿也心里的火气已经泄得差不多了，到张崇这里倒是温和许多，语气也像是在哄人，“哎呀哎呀，不打你不打你，乖，回去吧。”
他放开张崇，挑了挑眉，“家里有惊喜在等你哦。”
张崇双腿发软，饶是祝愿也并没有用力推开他，他还是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惊……惊喜？”
祝愿也嘿嘿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本想憋着秘密等他自己回去发现，但大嘴巴没忍住，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对啊！你闺女回家了！”
可张崇没有反应，“我……我闺女一直在家……”
祝愿也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幽怨地斜眸瞅着他：“你还有别的闺女？”
张崇：……
“不，不可以吗……”
祝愿也翻了个白眼，“是张薇薇。”
张崇恐惧的脸色顿时僵硬，所替换上的表情是那么不可置信。
祝愿也得到臆想中他该有的反应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他像个没有重量的纸人，轻飘飘踩上细窄的栏杆。
大风安静了，但迷雾还在漂浮，昏暗的海天之间，唯有一双闪闪发光的麒麟角是有颜色的。
祝愿也衣摆飘摇，站在船头，回身最后看了那三人一眼。
“茉茉，张子年，张薇薇，章家小妹，他们都在等你们，别为了虚无缥缈的梦，看不清什么才是该珍惜的。”
说罢，他跳下栏杆，展臂带走滚滚浓雾。
天开云散，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大船。
劫后余生的人面面相觑，默默瞧着躺在血泊中的公孙后背发凉。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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