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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启示录(28) ...

  •   加荷非常不悦的喝着茶,皱着眉头接待那位不速之客。

      “你不是商人么?活了三千岁的妖精商人没有点什么很炸裂的秘密武器?”

      他装模作样的用手背敲敲黄木楠桌,活脱脱一个嘴脸丑恶的二道贩子。

      死皮赖脸的亚当正在敲诈老师的好友,因为他实在有点发虚,光光十二杆圣枪装具拆下来的枪头对战两百具造热甲胄,这尼玛分分钟就要□□的人仰马翻,亚当可不是傻帽,不是那种望着地平线上千百军队冉冉升起,还会傻兮兮的拿着刀剑镇定的去赴死干架的人...他会立刻上马开溜。

      “你有钱买么?”

      “没有。我赊账。”

      “你真是和你老师一模一样...”加荷捂住额头,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亚当喜出望外的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有戏啊!

      “就一把以前法斯莉娅不要了的破剑,还有一些辅助的外挂系统。你要的话我去仓库找找,还不一定保证能启动...那剑叫什么来着?”

      加荷苦恼的挠挠脑袋,回想几乎是压仓底的玩意,连名字都有点忘记了。

      “老师用过的剑?”亚当呆住了。

      “对啊。以前她也开过造热甲胄,我们这种妖精人造人都是天生的上世纪机动战士驾驶员,反正DNA里塞了蛮多记入档案的王牌驾驶员血统。说起来,君士坦丁大帝那么牛皮哄哄的,也不过是在设计的时候塞了四个曾经的共和国英雄DNA而已,我可是塞了足足有六个...啊不对,你好像还不知道君士坦丁也是妖精来着?特供的短命妖精,他可以和你一样把造热甲胄的尤里乌斯链接拉到五作战,就像个燃烧生命的天使。”加荷笑容肆虐的扬扬嘴角,相当得意。

      亚当傻了。

      “那...我和教廷用神圣教条控制的甲胄,是不是要和两百多号很牛逼的机师打架啊?”

      加荷也呆了呆。

      “好像...是哦?”

      男人瞪大了眼睛。

      加荷连忙打圆场,狐狸眉眼弯弯“没事没事,怕什么,以前的机师都是在太空打架的,都是帮习惯了无重力的家伙,你更有优势!”

      “鬼信你啊!”亚当崩溃的大吼“他妈的,本来就没多少把握了,这下更完蛋!我要去提前准备遗书了!”

      加荷没有憋住,噗的一下大笑出来,笑的猖狂而毫无克制。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那个样子,之前不是还视死如归么?还是一脸英武的要去赴死么?”

      “我赴你个大头鬼啦赴赴赴,我现在是有孩子的男人了!我是个父!亲!”亚当锤锤胸口,表情深沉,直到加荷猛的用小拇指弹上亚当的脑门,他才疼的往后倒去。

      “好了好了,知道你要当爹了还不能死。”加荷耸耸肩“走吧,带你看看我的宝藏——”

      亚当翻了个白眼。

      “希望不会已经成了破铜烂铁。”

      “这么瞧不起我?”加荷挑挑眉尖“到时候剑启动不了,可不要哭着下跪求姑奶奶我啊。”

      “剑还有启动这一说的?”亚当略微有点震惊。

      “戚,第四世代的高科技啦,土炮没见过很正常~土炮~”

      亚当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几百遍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妖精都是天生的机动甲胄驾驶员...”男人死死盯着加荷忽然间僵住的背影,笑容阴森“一个人干两百架造热甲胄实在有点太吃力了,要不——”

      “咦哈哈,两个人去也很吃力的啦,我就是个文职人员实在不是干那块的料”加荷的虚汗开闸似的流了下来,笑容有点虚。

      “亚当呀,你看我和你老师那么久的交情...总不能把我拽上一条马上就要翻的船吧?”

      “没事的,躲在后面打打靶子就行,一个人冲进去后背会被人家砍翻的,我总得有人帮我掩护一下屁股嘛。”

      一双坚硬似铁的手覆上了加荷的肩膀,她浑身一颤——

      “咿!不要啊不要啊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打打杀杀怎么开甲胄都忘记了真的不要拖着我去送死啊!”加荷哭丧着脸,全然没有半点老妖精的尊严和脸面。

      就这样,才刚刚自由了没几年的妖精也被拖入了弑神的战场,奔赴残酷的命运。

      青铜大门在他们的面前轰然洞开,尘埃飞舞,藏匿在世间角落几千年的兵器重现人间,亚当的站立的身体微微发颤。

      两个满是尘埃的巨大棺材赫然出现在仓库的尽头,在莹莹的黑暗中金色的花纹如同蠕动的蟒蛇一般绚丽而古老,就像是...他曾经在应许之地见过的法柜。

      加荷骄傲的转过身去,向整个世界宣告她的财宝是多么的...惊人!

      ————

      屋外昏黄的夕阳洒进天启骑士长的卧室,法娜趴在阳台的小窗上,半阖着眼眸。

      金灿灿的光束为女孩的侧脸渡上一层淡淡金边,一捧向日葵在风中慢慢摇晃,隐约可以闻到菊花籽淡淡的香气,静谧而香甜。

      “法娜?”亚恒不确定的凑近了询问,可他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熟睡面孔,又觉得她确实已经睡过去了,心里不忍心打扰。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黄昏也笼罩了他的手,亚恒站在阴影中,有些恍惚。

      “我要走了,去完成和你的约定。”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那么低那么低,混杂着种种奇怪的情绪。

      “那匹红马是你的财产了,这间房子以后也属于你,地契和房产的证明就在我们共用的抽屉里,如果你不想要,卖掉便是。身份也为你准备了一个新的公民身份,就是名字不太好听。”

      亚恒窘迫的摸摸鼻子,脸颊居然泛起了一丝红晕。

      十三岁男孩的灵魂在一个眨眼间复苏了,他短暂的来到人间,要和他爱着的姑娘告别。

      “抱歉啊,法娜...我不能把我的命赔给你了。”

      最后,他伸出掌心已然粗糙如砂砾的手,撩过女孩在天光下翻飞的柔软发丝,抛下最后的一丝旖旎。

      他走了。

      大门关上的声响清脆,寂寞。

      过了很久很久,女孩睁开眼,撅起嘴唇,仿佛是受了气后不甘的小女孩。

      可她最终也还是放下了有些固执的目光,眼底疲倦。

      “毁约的...骗子。”

      长街上遍布着起义和游行的人群,法兰西共和国的三色旗帜宛若海洋,淹没了这个时代的每个人,每片土地。

      塞门很无聊的坐在温墨落圣母院的长长木椅上,晃着伶仃的小腿,日光从彩绘玻窗落下,而坐在他旁边的是面无表情的亚恒,他已经穿上了武装衣,随时都可以去打一场神圣的战争。

      红衣主教朱利厄斯静静的站在一旁,安静的像是死人,表情释然。

      此刻,神的千军万马就在他们的脚下歇息,如果仔细去听,会发现钢铁碰撞的声音像是原野上的溪流一般涓涓不止,造热者们正在服从神圣教廷的指令,独立完成整备工作。

      这栋宏大的圣母院总是那么安静,在很多年以前它还是温墨落居民们礼拜的去处,可是回来建成了德累斯顿大教堂,就渐渐的不太有人来了,大家都不喜欢去这么远的高处,拜自己想见的上帝。

      “哎呀,以前这里明明很热闹的,现在却没有多少人了。”

      “您的以前,是多久之前?您的寿命可太漫长了,圣子大人。”

      朱利厄斯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去,回应塞门无聊而随意的感慨。

      “嗯...八百年前吧?那会这栋圣母院还只是层石头壳子,可是大伙还是很认真的来这里俯首称臣,跪拜石像。”他笑笑,神色干净“我还在这的诗歌班唱过歌呢,为了挣点生活费。”

      “是么。好雅兴。”

      “不,那可不是雅兴,那是真的走投无路没钱吃饭了”塞门挠挠头,满脸窘迫“不要把我想的太高尚了,我是个俗人。”

      话语告一段落,他们脚下的躁动一点点变得安静了下来,于是亚恒知道,是他们出征的时候到了。

      “天启骑士长亚恒,准备好了么?我们要来结束这场闹剧了,骑士们在出发前都会吟吟诗歌什么的...哦,不过那得是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时候的事了,现在的骑士还有吟诗这项传统么?”

      他的音色银铃般清脆悦耳。

      “有的。”亚恒清清喉咙,曼声低吟: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塞门.卡西拉轻轻的咀嚼这些字词,嘴角流露出轻盈的微笑,仿佛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可他的心已经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丢掉了初衷。

      “亚恒,我真喜欢你。你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倔强、偏执、可我已经记不清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了。我那时候还有个喜欢的女孩呐,她纤细又明艳,像是河边的玛瑙石...可她死啦,为了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任务,死的那么随意又廉价。”

      黑发束成短马尾的少年表情呆呆的,自顾自的回忆起他本该早已忘记的事。

      “其实啊,当一个妖精根本就不是好玩的事,你要看着你的朋友一个个死去,他们死在红龙的巢穴,死在漫漫黄沙的荒地,死在一条又一条根本看不见尽头的『指令』里,”他忽的咬牙切齿起来,清秀的脸蛋扭曲而刻毒,那是几千年岁月攒下的仇恨和怨毒“我们...都是那两位至尊廉价的弃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被他们当成玩具,放弃在绝望的深渊底部!”

      塞门无法控制的咆哮起来,震声怒吼,整座圣母院都在他的愤怒中摇摇欲坠,就像一条巨龙在其中仰天长啸,猩红的泪从脸颊滑落,刻骨的怨毒与难以言喻的小小悲伤混杂在一起,成为了难以诉清的毒药,心底根深蒂固的逆鳞。

      “即便是妖精,也被什么存在牢牢束缚么?”

      亚恒漫不经心的问。

      “嘿嘿,你以为妖精是怎么诞生的?喝泉水饮日月么?”他的笑容绝望,拳头握紧“我们...就是被造出来维护这片大陆安宁的机器,不能有自我意志的傀儡...我恨啊,几千万个深夜我都咬着牙发狠,一定要回到那片地方,把那两个存在抹杀掉!永恒的抹杀掉!”

      “...我也有要杀的人。”

      “嗯,我知道呐,亚恒,否则你也不会那么乖的听我话了。”塞门忽然间换了一副面孔,笑容甜美而婉约,有些时候真的会分不清他那张脸蛋是女孩还是男孩,这具崭新的妖精躯壳有着一副相当能欺骗人的脸蛋。

      “你帮我推平杀向神之御座的道路,我告诉你究竟是谁害了那个女孩一家。我不会撒谎噢,妖精都是帮不能撒谎的人,因为我们是被神创造出来的嘛”他摊摊手,表情无奈“我们的心都很干净的,干净的没有半点杂质。”

      “挖出来看看才知道吧?”亚恒开了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那你得去把我的上一具尸体从土里挖出来,不过几年的时间应该腐烂的蛮彻底就是了。”

      塞门最后微笑了几秒,转身望向圣母院中心硕大的地坑,朝着一片黑暗,纵身一跃。

      圣战即将到来,可是亚恒却很轻松,肩膀上的所有担子都放下了一样。

      两百零九具由神圣教廷统御的造热甲胄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枪戟如林,威压似山。他们望向头顶,宛若和云端之上的神对视目光,钢铁巨人们随时等待着神的号召,踏出灭国的脚步。

      天启骑士长碧蓝色的瞳子,失去了属于人性的最后一抹光彩,就像是一滩深蓝的死水。

      根治入神经深处的神圣教条从他登上造热甲胄的时间为止,已经整整侵蚀了他五年的时间,他开始变得狂躁,变得易怒,像个神经质的精神病人...如果没有遇到法娜,他可能已经是个疯子了。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神的骑士跃入黑暗,而后再也不曾爬出万丈深渊,即便粉身碎骨。

      ————

      伊波尔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她已经这样浑浑噩噩的睡去很多天了,睡到她已经不再想睡,精力充沛。

      可她的心是疲倦的,她再也没有什么动力去做些什么,没有热血和理想。

      今天的温墨落,街头又砍死了多少人?失去指引和约束的革命已经演变成为了失序的暴行,每个人都放下工作和生产,浩浩荡荡的在街头游行,要求处死国王和一切贵族...他们疯了。

      整个温墨落都疯了。

      一想到她们就是这场混乱的推手,这场暴力运动的创始人,她就忍不住的干呕,打骨子深处觉得恶心,不舒服。

      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什么革命,什么为了人民,都是幌子而已。

      她其实只是想报复这个世界啊,这个不公而残暴的世界,人人相食。

      神职人员吃国王的肉,国王吃贵族的肉,贵族吃贫贱百姓的肉。她曾经对这些持续了几千年的运行秩序感到愤怒,所以她将自己的青春全数奉献给了革命,可现在回过头来看,居然会是那么可笑和幼稚的盲目举动。

      “我真是个...没用的小孩。”

      她想着谁能来救他,谁能来指引她道路,成为她人生中的明光。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

      她的父母,早已和温墨落郊外的泥土相依而眠十几年了,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可以逃避的地方。

      现在埃米也失踪了,她彻底丢掉了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十八岁的伊波尔重新变成了那个没有人要的,瞳子冰冷的小女孩。

      于是她在床上用力的蜷缩着,抱紧自己的身体,呜呜的低声哭泣,好像一条没有人想要捡回家的小动物。

      不过,没有关系。

      这出大戏很快就会不欢迎他们这些已经落时的演员,新的风云将再度于西陆辽阔的大地上演,可是那些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温墨落公社风云动荡的一生,在整个人类史上辉煌灿烂的重点,很快便会到来。

      其实在后世教科书中那么重要那么关键的公社,在那个年代的人民看来,就是个小小的政治机构罢了,办公效率还很低,里面的政治人物还经常意见不合打起来,气的他们满街乱窜。

      星历1182年是个混乱而动荡的年代,乱世的不安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战争与变革的号角始终跟随在社会的屁股后面,车轮碾过每一个人类的身体,无论贫穷,富有,智慧还是愚昧。

      温墨落一共有十五万的居民,而在169年后,原本的原住民人口已不足八千人,如海潮般的外来人口一波波的填充这座血腥而动荡的大城,处刑和枪毙几乎是家常便饭,每一天都有人死在这座城市的小巷和街头,只是他们不再是乞丐,也还会是平民,贵族,勤勤恳恳的中产,又或者是国王和教皇。

      但是也不必为他们悲伤,那些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很久了。

      一切都是已定的昙花一现,无论是茫然还是无措,是辛酸还是疼痛,愤怒还是绝望。

      那个时代的落幕,敲定了太多的太多的,未完结的理想。

      神色匆匆的男人路过日落河流的长街,路过淌满人血的广场和断头台,觉得那些东西都离他很远,很远很远。

      很多人都曾在那座城里咆哮,不顾一切的燃烧生命完成他们的理想,仿佛一头在原野上朝天嘶吼的散发雄狮,可是也有人在那座城里惶惶不可终日,只是想着要活下去而拼尽全力,舍弃尊严,即便他们最终也没能活下去。

      在整个喧闹而激荡的漫漫岁月里,只有那么一少波人对着门外的漆黑哭泣,满脸都是晶莹的泪滴,而那些人已经在历史书上被定了死刑,他们生来就该背负那些沉重的,无法摆脱的罪业。

      谁是正义的一方?谁是错误的一方?是那些挥舞着手臂振奋,双眼血红的激进分子,还是被推上绞刑架的,刚刚产完孩子的十九岁贵族少女?

      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才只有十四岁。那个时候我在凌晨用一块750ti显卡玩着刺客信条大革命,望着只有三十帧的游戏画面出神。

      而我现在十九岁了,依然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他们其实每个人都没有错。

      挨饿的人想吃饱饭,被推上绞刑架的人想要活下去————

      其实大家都只是为了一个“活下去”三个字而努力而已。无论在哪个年代。

      这是结尾的倒数第三章,每一章都会写点戏外的碎碎念,就当是看作者写不出来水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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