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旅人》Bigcatcat

113、启示录（27）

　　时值初春，春雨润泽，万物复苏。温墨落城里开满了蒲公英，鸢尾花和百合。

　　帕特里西亚在偌大的斯坦顿宫宅里摆弄摆弄花草，每天就着一杯热咖啡或者是茶水，烤着壁炉里温暖的火光，翻翻书籍，倒也蛮惬意。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是快要临产的时候，可是她的体质好出一种匪夷所思的情况，自由自在的走来走去对她而言不是一种难事。

　　见到亚当的时候变少了。

　　他不再喜欢呆在家里宅着，和她甜甜蜜蜜的腻歪...不如说是他变了，变得像是生铁一样冷漠而坚硬，帕特里西亚的体温可以温暖起名叫亚当的男孩，温暖不了一个狂怒骑士的钢铁之心。

　　机械圣堂的事她已经脱手很久了，她很放心的交给了母亲和丈夫，所以对近日的地下王国近况一无所知。

　　少女时期的帕特里西亚对于在家整日侍弄丈夫，照顾孩子的传统女性很是鄙夷...直到她自己成为了这样的女性，才耸耸肩膀说出好吧其实也不赖这样的话。

　　胎儿不太在肚子里动啊...她有点担心，孩子会不会以后不怎么喜欢笑不怎么喜欢动？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从她脑袋里冒出来，渐渐的就显的她有点傻，若是她旁边有个东方人，则会非常肯定的告诉帕特里西亚“一孕傻三年”这种很经典的短句。

　　“帕特里西亚，我出门了，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亚当披上漆黑的军部大衣，已经在门口穿鞋子准备出门了“机械圣堂最近工作有点忙，很抱歉不能在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唔！”

　　柔软似花瓣的温热嘴唇贴上了他，分离后便是对方无暇的笑颜。

　　“你也是，别担心我了。我在家里能出什么乱子。”帕特里西亚甜甜的笑笑，打发走丈夫的担忧和犹豫。“倒是机械圣堂那边多放点心在上面吧？虽然你们不说，可是妈妈和你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阴沉噢？”

　　她戳戳亚当没什么肉的脸颊，瞳子里的波光清浅。

　　狂怒骑士无声的笑笑，抚摸妻子温热的侧脸，转身离去了。

　　随着大门框的一声关闭，斯坦顿宫宅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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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央陆那边出了点动静，中原王朝的和平要被打破了。”

　　“不如说是大夔亡国后诸侯们的好日子被打破了吧？”有些喝醉了的亚当摇晃摇晃酒瓶，头也抬不起来。

　　“知道的还蛮多啊你。”

　　“以前去那边流浪过，见过一个大人物。”

　　他咧嘴笑笑。

　　阿尔格尼斯叹了口气，望着满目疮痍的机械圣堂，觉得真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咱们狂怒骑士团的造热骑士，好像就你一个还能动了。”

　　“喔。”

　　“你要负责，拦住教廷从教堂地下冲出的所有两百三十七具造热者。”

　　“如果我不去呢？”

　　“教廷控制的造热者集群会摧毁掀起共和运动的温墨落，每一寸地皮都会重新变成一千三百年前的样子，庞加王朝崩坏的样子。他们亲口说的。”

　　“是么...”

　　两个沉默的男人望着正在忙碌的后勤和检修人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狂怒骑士团本部还能给我提供多少武器和帮助？”

　　“十二杆保存完好的圣枪装具冈格尼尔枪芯，稍微改造一下，就能成针对造热者的有效武器。”

　　“这是让我拿几把破枪去杀神的千军万马啊...”亚当烦躁的用力挠头发，眼角布满了红丝。

　　“只有你没有受到教廷神圣教条的控制，也只有你从那天的浩劫里活了下来...狂热骑士亚当，这是你的职责。”

　　阿尔格尼斯本该义正言辞的严肃念出这段话，就像是将军对士兵下令，可他的每个咬字都艰难无比，声音也低落无力。

　　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家里还有妻子和待出生的孩子等他回去。

　　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去赴一场必死的结局呢？他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有孩子么？团长。”亚当忽然间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语气转变的快到让人一愣。

　　“没有。”他很诚实的回答。

　　“喔。”

　　亚当灌下一口冰凉的烈度白酒，仿佛把他的整个食道都燃烧了一样，他难受的大口大口咳嗽，面色绯红。

　　“要是你有孩子就懂啦，团长...没有哪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父亲是孬种的，都希望他们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要是我退缩了，我的女儿以后会唾弃我一辈子的。”

　　他苍凉的笑笑，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液体，身体摇摇晃晃的。

　　阿尔格尼斯一愣“你怎么知道你和帕特里西亚生的会是女孩？”

　　“我猜的不行啊！”亚当似是喝醉了，瞪大眼睛看着团长，沉思一会又懊恼了起来“如果生了个儿子的话，我这么耍帅就会很没劲诶...我还是比较期待女儿在我面前蹦跶说‘粑粑好棒好厉害’这样的台词。”

　　团长阿尔格尼斯很想捂脸。

　　亚当摇摇晃晃的扶着铁栏杆，感觉随时都会从他们瞭望的高处坠下去，视线飘散。

　　幸好佩缇一直都在亚当的身旁，她一把扶住了亚当的肩膀，把他摁在地上方方正正的站好，好似调试一个没有上油的铁皮人。

　　“佩缇？佩缇你原来在啊...过来！”

　　亚当有些粗暴的一把抓过佩缇的腰，凑近了酒气醺醺的脸，仔细打量佩缇冷漠的五官。

　　“上尉先生，您醉了。”

　　她皱了皱眉，撇开了贴近的脸。

　　亚当有些失神，他一手照顾长大的小野猫越来越华美了，当初瘦瘦小小的佩缇也开始发育，身体的曲线动人而妩媚。

　　他放开了女孩的手臂，继续俯瞰机械圣堂的残破，漫不经心的对她发问：

　　“佩缇啊，你还在剧院里演戏么？”

　　“最近少了一些，几个月前一直都有。”

　　亚当赞许的点点头，发出噢的声音。

　　“有攒下什么存款吗？将来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佩缇愣了一下，她没想过亚当会问这些和他自身毫不相干的事。

　　“我...没有特别想做的。只要在温墨落有个家，有份工作就好了。”

　　“嗯，普通一点也不错啊，普普通通的嫁人生子，或者不结婚也可以，在舞台上当个让整个温墨落都为之倾倒的漂亮女演员，嘿嘿，嘿嘿！”

　　他醉了，疯癫的咧嘴大笑，笑声传遍了机械圣堂的每个角落，头疼的机械师们抬起头看向他们的老板，心里在猜测是不是机械圣堂马上就要破产宣告解散之类要失业的云云。

　　佩缇不解的矗在原地，看向那个男孩。

　　“这样啊，这样啊...那我不用操心佩缇的人生了，佩缇是个”亚当打了个酒嗝，表情沉醉“懂事的女孩啊。”

　　阿尔格尼斯叹出一口气。

　　“我会照顾好佩缇的，也会照顾好你的妻子和孩子，不用担心。”

　　“知道啦，谢谢团长大人。”

　　亚当摇摇晃晃的走远了，从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笑容悲凉而凄惨。

　　佩缇看着他离去的落魄背影，忽然想明白了，他那是在托后。

　　是在写一封遗书了。

　　已经很久都没有化上男子妆容的佩缇忽然间转过头去，目光炯炯的死死盯着阿尔格尼斯，咬牙切齿的发问“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亚当上尉活下来么？我们不能圣枪装具一枪把所有造热者都解决了么？”

　　“佩缇，你能想到的，红衣主教们也能想到。发射圣枪装具的权限也被他们收回去了，我们还不能将亚当部署在地面作战，否则冈格尼尔会把亚当提前钉死...我们必须将亚当布置在那扇大门之前，在他们跨出神国的大门之前——”他振臂咆哮“杀死他们！”

　　“那如果亚当上尉拦不住呢？”

　　佩缇的表情有些呆滞，掩盖不住的悲伤茵茵的从瞳子深处流出来。

　　阿尔格尼斯沉默了。

　　“整个温墨落都得为他的失败陪葬。”

　　“怎么会这样...”

　　她抱住头蹲在地上，仿佛是无力去接受这个结果。

　　远处，机械圣堂的试验场中心，亚当站在哈帕斯甲胄面前，面目呆滞。

　　“确认协议，甲胄开机中，驾驶员随时可以登机。”

　　机械的电子音从甲胄内部传了出来，并不是哈帕斯自己的声音，而是统一的所有造热者汇报声音，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情味。

　　他无力的笑笑，用手去贴在冰凉的甲胄表面“哈帕斯...咱们可能要一起完蛋啦，你有没有什么秘密武器或者究极大招之类的？可以一下子就干趴那么多造热甲胄的道具？”

　　刚刚睡醒的哈帕斯甲胄内流动着电流窜动的细微声音，还有蒸汽燃油在管道内流动的声响，良久，哈帕斯甲胄伸出铁手，摁在亚当的胸口心脏上方。

　　一股暖意从钢铁之躯直接传到了男孩的心里，一个狂怒骑士的心。

　　哈帕斯雄浑坚定的吟唱声缓缓弥漫：

　　“人生在世必遇患难，如同火星飞腾。没有人不会死，我的驾驶员亚当。”

　　“也是”亚当干涩的苦笑一下“可是与其壮烈的死在战场，我更希望在床上被孙子孙女环绕着老死啊...哈帕斯你肯定不会懂的，你都活那么久了。”

　　甲胄温和的金色目孔眨了眨，确实是不太能理解的神色。

　　“算了，没关系。”

　　亚当用力锤击甲胄的胸口，笑容凶狠。

　　“不就是神的千军万马么？不就是几百具蒸汽甲胄么？我们...杀给他们看！”

　　哈帕斯的排气管骤然排出炽热的滚烫气流，仿佛是那寄居在甲胄的机械灵魂在昂首嘶鸣，回应他的骑士，整座机械圣堂都在哈帕斯的咆哮中微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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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

　　星历1183年。

　　温墨落公社被愤怒的民众推翻，制宪议会也随之不复存在。

　　雅各宾派登上了政治舞台，开始了恐怖统治的灰色时间，断头台上将不再仅仅是衣着华丽的贵族，教士，国王。

　　无数的平民和普通人也将被历史的车轮碾于尘土，献出卑微的生命。

　　政治家的游戏仍在继续，人民宣言反而成为了各派阴谋家夺取私人利益的遮羞布，无数人在这场失去秩序的大革命里付诸暴力，践踏着同伴的头颅攀登山峰，迷失在无穷无尽的欲望之下。

　　而属于教廷与军方的战争也以轰然爆发。

　　造热者的自决权分割引爆了教廷与梅伦德斯家族，乃至整个军方的对立，愤而失态的红衣主教朱利厄斯宣布收回所有由教廷提供的暴力机器，以至于要启用所有由神圣教条控制的造热者平定叛乱，其中更是以天启骑士小队为指挥，将亚恒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