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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一根烟抽到半截,李丰田的眼神动了动。
赵怜意识到他是在找烟灰缸,给他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李丰田也不说穿件衣服,就这样大喇喇推门走了出去。
赵怜拿起手机正要看消息,却听见客厅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她连忙裹上睡袍冲了出去,看见家政阿姨正捂着脸往厨房跑,边跑还边喊:“姑娘你快让你对象穿上点啊!”
赵怜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周六上午,是家政阿姨每周固定上门的时间。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把李丰田推回卧室,关好门后,走到厨房给阿姨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您不用干活了,工资我照常给您。”
她又给阿姨额外发了两百的红包,把人客气地送出门,回到卧室看见李丰田正靠在床头躺着,脸上不见一点尴尬。
“你也没说家里有人啊。”他恶人先告状。
赵怜顿时哑口无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床的另一边走去。
或许是刚才太着急没发觉,现在一抬脚她才发现膝盖泛着火辣辣的疼,手肘也是同样。
她低头看去,之间这几处都磨破了一层油皮,皮肤上泛起红色的血丝。
两秒后,赵怜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弄的,她顿时怒视着李丰田,刚想开口骂人,却见他正笑着看她,满眼都是戏谑,她的一切举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赵怜气得不想说话,也不想补觉了。她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往浴室走,打算清洗一下。
身后李丰田的声音透过卧室门传来:“有吃的吗?”
“没有!饿死!”赵怜啪得摔上浴室门,发出一声巨响。
磨磨蹭蹭地洗完澡,赵怜出来后就闻见了一股香气。
李丰田端着两个海碗从厨房走出来,瞥了她一眼:“洗完了?来吃饭。”
他已经穿上衣服了,依旧是昨天穿来的那身,破旧但不脏。
此时他就坐在餐厅的大理石餐桌边,夹了一筷子滚烫的面就往嘴里送,自然程度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家。
赵怜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悻悻地坐到他对面,和一海碗的面条面面相觑。
碗里是酸菜肉丝面,这三样食材赵怜隐约记得,干挂面是去年买的,酸菜是前年买的,冷冻层的那块五花肉……大概或许是她大前年买的。
她犹豫着拿起筷子,夹了两根面条,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
味道凑合着能吃,但绝对算不上美味。然而赵怜实在太饿了,还是就着李丰田吃面的吸溜声,吃了几口面。
李丰田吃饭的速度很快,一碗面飞快地见了底。
赵怜皱皱眉,刚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拧得更紧,手指在接听和挂断键中反复犹豫,卡着电话那边的人耐心耗尽之前,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王总,手机没在身边,抱歉没及时接。”她一开口,是带着笑意的柔软声音。
李丰田吃面的动作停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冰冷的不耐,但声音却却仿佛滴着糖水,甜得让人牙疼。
对面是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么客气,是和我生疏了?”
“哪能呢?王总打电话有事吗?”赵怜放下筷子,捏着眉心。
“那天晚上……”
赵怜却开口打断了他:“王总,电话里咱们不聊这个,等下次我去拜访您。”
“好啊,”王总笑了起来,笑声却难掩猥琐,“那我们聊聊正事,你把产品费率再给我详细说一下,我安排资金下周开放日投进去。”
“好呀,我们是2+20的常规费率,三个月硬锁……”
赵怜花了三分钟把产品要素口述了一遍,她没打开任何文件或材料,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按部就班地把对方需要的内容背了出来。
等王总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说要送给她一份礼物后,便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赵怜狠狠地按下锁屏键,烦躁地把手机推到一边。
“你……”李丰田刚要说话,赵怜的手机却再次响起。
“干什么!”她开了免提,像吃了枪药一样,没好气地说。
“赵怜你对领导什么态度!”对面是一道年轻些的男声,隐约有些怒意。
“就这态度,有屁快放。”
李丰田看了她一眼,端起碗把面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你这个月的销售考核表还没交,就差你了。”
“懒得填,你给我填了吧。”
对面的领导深吸几口气,压制住怒意说:“你昨晚跟王总……聊的怎么样?”
赵怜把手里的筷子扔到桌子上,向后靠到椅背上,神情冷淡:“他下周认购,八百万。”
“太好了,那这个季度我们组的业绩又是第一!”
赵怜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我下个月请一个月的假,病假。”她说。
“请一个月?你什么病要休一个月。”
“动手术。”赵怜不耐烦地敷衍。
“什么手术?”
赵怜开口想说痔疮手术,却想到这个理由用过了,便随口说道:“人流。”
“……”对面沉默了足足五秒,扔下一个行就挂了电话。
经过两个电话的打扰,赵怜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不吃了吧?”李丰田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直接把她的碗拉到面前,开始吃她剩下的面条。
“你是干啥的啊?”他一边吸着面,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卖基金的,”赵怜抱着手臂说,“有钱人把钱给我们,我们用他们的钱去赚钱,赚的钱大家一起分。”
说着,她又讥笑地说:“只不过我是给他们睡,让他们把钱给我们,你把我当婊/子也行。”
“不不,那不一样。”李丰田把面咽下去,“婊/子是卖自己,你是卖那什么金,不一样。”
赵怜笑了下:“行,就当你是安慰我了。”
李丰田又问:“那干你这个赚多少啊?”
赵怜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
赵怜摇头道:“三万,一个月。”
她的业绩尤其好,提成永远是全公司最高的,而且算上那些有钱人开心时给她的红包和礼物,一个月三万都是少的时候。
李丰田吃面的动作停了,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不理解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
毕竟哈松的社平工资只有五千多,三万一个月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半晌后,李丰田吝啬地吐出两个字:“牛/逼。”
吃完饭,赵怜实在困得不行,要去补觉,李丰田说要去上班。
“上什么班?大白天就去杀人?”赵怜惊道。
李丰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去火葬场上班。
“那你还回来吗?”赵怜抱着被子问。
李丰田依旧不说话,盯着她看。
“那你还是回来吧。”她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钥匙在门口鞋架上。”
李丰田一句话没说,她自己就演完了一出戏。
*
赵怜结结实实睡了一觉,醒来时正是黄昏,这是她最恐惧的场景。
天空被分割出光明与黑暗的边界,将落未落的斜阳挂在天边,仿佛要带着世间的一切美好沉入沼泽。
如此醒来在一天的结束,余下的每一秒都是蕴藏着孤寂和痛苦的黑夜。
赵怜饿到极点,却反而没有了食欲。她拎着一瓶威士忌,坐在客厅的飘窗上,眺望着没有终点的远方。
客厅朝南,看不见夕阳,只能看见金色一点点消散,最终墨色战胜了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喝了三杯酒后,天色已经完全归于黑暗。
夜晚翻出了一切过往,被压缩的回忆在酒精的泡发下膨胀,变成一团疯狂复制自我的肿瘤,无情地攻城略地,成为大脑的主宰者。
她喝得不快,但脆弱的胃里依旧泛起了火烧火燎的疼。刚想起身找点吃的压制一下胃痛,钥匙开门的声音却隐约传来。
是李丰田回来了。
他踢掉鞋,径直走进客厅,看见赵怜正在自斟自饮,顺口问道:“干喇啊?”[1]
赵怜噗嗤一声笑出来:“带啥回来了?”
“猪耳朵,素拌菜,花生米。”
说着,他把拎着的三个塑料袋依次摆到茶几上,从破棉袄的两个兜中各掏出一瓶二锅头,问,“一起整点?”
“那整点呗。”
赵怜活动活动坐麻的腿脚,从飘窗上跳了下来。
她去厨房拿酒杯,听见李丰田说:“你不一直想死嘛,其实跳楼还行,没啥痛苦。”
他应该是看到了赵怜在飘窗坐着,以为她在想跳楼。
赵怜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家是十五楼,按照物理学公式来算,跳下去大概需要不到三秒。然而正常人类的大脑的反应速度是零点三秒,所以这意味着……”
她把两个酒盅重重放到玻璃茶几上:“你在跳下去的过程中,就会后悔。”
李丰田从她说出物理学这三个字开始,就什么也没听了。他给两个杯子倒上酒,扔了两粒花生米到嘴里,咯嘣咯嘣嚼起来。
赵怜将小酒盅里的半两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明天还上班?”
“不上,去收债。”
“收谁的债?”
“郭羽。”
这个名字赵怜有点耳熟,她皱眉回忆半天,问道:“是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吗?”
“你认识?”
“他们事务所是我们公司法律顾问。”赵怜极其挑食,只默默挑拌菜里面的海带丝和笋尖。
李丰田点点头,没说什么,夹了一筷子素拌菜大口放进嘴里,大部分都是赵怜不爱吃剩下的。
赵怜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李丰田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酒,再普通的食物在他嘴里都显得像是山珍海味。
恍惚间,赵怜有种错觉,好像他们是相依为命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每天晚上在饭桌上聊一些日常琐事,用简单的酒菜度过平凡的一天。
想到这里,赵怜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低头吃东西。
三个菜很快见了底,那瓶开了的二锅头也喝了大半瓶,李丰田喝得多些。
赵怜有点受不了安静带来的尴尬,她主动挑起话头:“你过的这么抠搜,赚那点钱都赚哪去了?”
“赌。”李丰田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字。
“那这两天没见你去赌。”
李丰田抬起头,盯着赵怜看了两秒:“这不是有更好玩的事吗?”
赵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李丰田是在说那个更好玩的东西是她。
她脸上涨得通红,半晌才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嫖/资啊?”
李丰田吃饭的动作停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这样赵怜反而有些慌,暗自思忖着这话是不是让他生气了。这一天的自然相处快要让她忘了他的身份,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温和的人。
李丰田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就走,只是他的方向是……卫生间?
“你干嘛去啊?”赵怜连忙问。
“洗澡。”
赵怜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浴室,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是在某些话题上没有达成共识。
她觉得有些怪异,她一向自诩反应快情商高,酒局饭桌上没有她接不上的话,没有她讨好不了的人。
但偏偏是和这个小老头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思维也不像是正常人,她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把吃完的垃圾塞成一团堆到门口,在小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和李丰田同时进了卧室。
李丰田依旧是坦诚相见,见赵怜走进来,捏着她的肩膀就把她按在床上。
“等等,你等等!”赵怜用力挣扎了两下,但她的力气和李丰田比根本不够看,很快那条聊胜于无的丝绸睡裙就不知哪去了。
她只能放软了声音求饶,“今天真不行了,我还没缓过来呢。”
李丰田的动作停了,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纠结到底要强行继续还是要放她一马。
赵怜的眼力见这时候管用了,她抬脚一点点往上蹭,嫩白圆润的脚趾仿佛一颗颗莲子,直到感受到李丰田力气一松,她泥鳅一样从他掌下滑了下去,跪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一个小时后,她在主卧浴室黑着脸刷牙,甚至因为走神喝下了一口漱口水。
刷完牙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在陶瓷台面上,拆了个蒸汽眼罩躺在床上,冰凉的手指贴在脸颊上缓解着脸部肌肉的酸痛。
她的喉咙疼得像是着了火,脸上酸得让她以为自己的下颌要脱臼了。
她闭着眼睛歇着,踢了李丰田一脚:“你他/妈到底多大岁数啊?”
她当然不是真的在问,只是她平时身边那些男人,大多身躯肥硕精力萎靡,有的用了药也不行,她伺候得也轻松。
偏偏这个小老头……
这时,她的小腹上突然搭上了一个宽大的手掌。
李丰田按着她的肚子,没头没尾地问:“昨天咱俩那样,能有孩子不?”
赵怜猜他是联想到了白天她撒谎说做人流手术的人,她把眼罩推到上面,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这样的配当父母吗?”
她这话戾气十足,但李丰田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讶异的神色。
赵怜虽然像个小疯子,人也不太正常,但她一直是温和的,甚至有些忍气吞声的忍耐感。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犯了她许多忌讳,她都混不在意。
但说到孩子,她竟突然气了。
不等李丰田回答,她又说:“没事,我也一样。”
她翻个身背对着他,把眼罩盖回到眼睛上:“放心,早不能生了。”
而下一秒,她觉得小腿被一只有力的手圈住,那只手狠狠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李丰田你干什么!”她吓得坐了起来。
李丰田扯着她的裙摆往上拽:“礼尚往来呗。”
“不不不……不用。”赵怜吓得都结巴了。
“真不用?”李丰田盯着她,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赵怜点头如捣蒜,迅速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还顺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啧”,听上去似乎还觉得有几分可惜。
[1]干喇(la二声):东北话里指不配下酒菜,空口喝酒
这章给我写的满脸姨母笑,甜死谁了我不说(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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