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72、疑云

　　这话如何能信？

　　若不是妖孽之流，如何能长成这副模样？

　　尤其是九冶城城主褚烽，待得看清楚如今天玄道人这幅模样之后，差点一口气没抽过来，翻了半天白眼。而后他捂着胸口，惨白着脸道：“我，我原以为不知楼请来的这招魂高人真是高人，可他，他怎么会是如此模样？！幸好，幸好……”

　　褚烽抬眼看着凤晏回，叹息说道：“幸好有尊者在场，窥破了邪佞的真身。若是今日真让这妖孽畅行无阻，还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我那宁家贤侄本就可怜，原先痴傻也就罢了，可要是丢了命，这让我如何对我妻和义妹交代？”

　　褚烽长吁短叹，凤晏回虽然没什么动容，但也心知他是个当真关心宁濯的。
　　虽说他为宁濯恢复如常跑前跑后，说白了还是因得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好靠山。可这人情世故哪有十分纯粹的时候，宁濯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是痴傻，那也是自己眼里头的孩子。

　　见褚烽悔得几乎要晕眩过去，凤晏回略带几分不忍，开口说道：“褚城主，诚如我先前所说，你从不知楼请来的这位天玄道人并非是妖孽，他虽然长得有些超乎寻常，但这招魂摄魄的本事是实打实存在的。若非今日他被人挑唆，非得来我这里触霉头，怕是现下宁道友的魂魄已然归位了。”

　　褚烽一怔，而后蹙眉疑问：“当真？”

　　“有什么好作假的？”凤晏回哂笑，“这天玄道人非妖非魔，本质上说来也不是人。他们这一族名唤玄灵，是天地造化混沌初开时的产物。早年因得以魂魄为食的习性，且形容可怖，的确被划为妖孽的行列……”

　　听闻此话，褚烽双目圆睁，忍不住踉跄后退：“这这这……都以魂魄为食了，还能算不得妖怪吗？！”
　　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世间再怎么凶狠的妖魔，也万万没有对人之魂魄斩尽杀绝的道理。

　　凤晏回无奈摆手，示意让风无量把这件事跟褚烽说明白。他脸色稍微有些泛白，不经意垂头，看见手腕上红色的朱砂痣正在抽动变化，隐约从圆形变成了兽形。
　　他眉心蹙起，却只是一瞬，后又重新恢复了常态，默不作声地将手收回袖笼里。

　　接到师父示意的风无量上前一步，开口接着说道：“褚城主，我师父说的话不错，玄灵一族从本质上来说，的确算不得妖魔。虽说最初他们因得啖食魂魄这件事被划归在妖魔的行伍当中，可后来才发现，他们虽然吞噬人的魂魄，可更多的还是妖魔一族的精魂。除非是万不得已，他们为了保命才会进犯修仙者。不仅如此，人的魂魄对于他们来说是入骨三分的毒。虽说可以在饥荒之时暂且保命，但对修为和根骨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所以在此之后，玄灵一族被收归，成为了修仙大派的附庸。”

　　至于哪个修仙大派……自然是上仙界的修仙大派。
　　讲到这里的风无量只觉有些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凤晏回，眼眸中的惊诧之意溢于言表——为何上仙界的玄灵族，会在下仙界现身？！他们不是早就已经被圈养了吗？！

　　凤晏回自然之道风无量在想些什么，他默不作声地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心道也不是年岁小的孩子了，怎么心里头还承不住事呢？

　　风无量见状，脸色虽然还是青白交替，但深吸一口气后也凝神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玄灵，听着他低低喘粗气的声音，皱眉接着说道：“总归，这玄灵一族的确不是什么妖孽之流，虽然长相可怖，但在对战妖魔的过程里也有不少功劳。褚城主，不知楼也着实没骗你，你也不需要感觉后怕。今日他惹了我师父，被人挑唆指白为黑，被打回原形也不冤枉。若是不知楼找你不痛快，尽管让他们来鹊吟山寻我就是了。”

　　虽然凤晏回和风无量都这么说了，可褚烽的神情仍旧算不得好看。他颤颤巍巍地朝着原先招魂法阵的方向指了指，而后说道：“可……可濯儿怎么办？”
　　见褚烽如此，不等风无量说话，凤晏回忍不住嗤笑出声。迎着褚烽不解的视线，凤晏回说道：“褚城主，这当爹的还没紧张至此，你这个还没当上爹的何必这么挂心？”
　　“我……”褚烽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些什么，但随着凤晏回这句话环顾四周，却发现的确没有宁远川的踪影。
　　只听凤晏回接着说道：“褚城主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倒不如先看看自己家的。”

　　褚烽回神，随着凤晏回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大惊失色——
　　只见褚璟瘫倒在地，双目半闭半合，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涌现出豆大的汗珠，眉心处却是诡异的暗红之色。

　　“璟儿！”褚烽喊叫得撕心裂肺，“璟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唬爹啊！”

　　依照凤晏回的说法，先前褚璟体内有蛊虫存在，血气倒流之后已经将这蛊虫彻底逼出。彼时褚璟只是吐血之后昏迷倒地，并无如今这幅眼看着要死的模样。凑上前去观望的周明涧直接为褚璟把了脉，这不把不要紧，一把之后脸色也骤然难看起来。

　　“周长老！你说话啊！我璟儿他到底是怎么了？！”褚烽死死地扯住周明涧的袖子。
　　周明涧眉心紧皱成沟壑，眼下的情形已经着实超出了他的所学。
　　先前褚璟虽然虚弱，但体内经络肺腑都尚且正常。可如今，灵力抽丝入了褚璟体内，不仅如泥牛入海，甚至还被他肺腑当中激荡的怪异之气反震！

　　见周明涧一脸难色，褚烽几乎失智。他连滚带爬地就要到凤晏回面前，但被风无量中途拦住。
　　风无量面带不解地看着凤晏回，见他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亦是放下心来，将一道护心的灵气打入褚烽体内，勉强让他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褚烽虽然不冲动了，但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看着在地上扭曲成诡异姿态的儿子痛哭出声。
　　待得他哭够了，褚璟那边也重新恢复了常态，苍白地静静地躺在地上，看起来似是彻底没了气息。

　　“成了。”凤晏回掐指算了算，面露喜色。
　　“师父？”虽然风无量觉得但凡是凤晏回所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平心而论，在别人孩子还没凉透的时候就这般，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只见凤晏回抬头看向远方天际，他也随之看去。

　　虚空之上，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疾驰而来，不似人影。影影绰绰地看着这东西体型硕大，通体雪白，有足而背生翅。
　　风无量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至于在场其他人，在先前的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草木皆兵，以为这又是什么妖魔来了，当即又凝结了一层防御。
　　几个瞬息之后，这东西无视众人设下的防御层，轻巧地落在南山雅舍之内。独目扫过四周，让一些低阶弟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过倒是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抬头往这怪物方向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愣住了——
　　“柳小树？！”

　　在这怪物身上，正搂着怪物脖子的，不就是他们那个来自小孤山的同门柳小树吗？！
　　只见他面色欢愉，身形轻巧地从怪物身上蹦下来，还亲昵地跟怪物贴了贴，这才离开。周围的弟子恐惧的心态也随之消除了大半，毕竟连柳小树都不怕的东西，好像确实也没那么可怕。

　　风无量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看着面熟，这不是凤晏回在上仙界的那头坐骑醉与吗？

　　醉与原本伪装成马的模样，如今不知为何不加掩饰地现出了真身。它将柳小树放下之后，又从背上抖落下两个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宁家的两父子，宁远川和宁濯。
　　细细看来，宁濯还是先前那副没什么知觉的模样，可宁远川看起来却像是受了什么重创，脸色乌沉，唇畔带血，胸腔起伏微弱。

　　周明涧大惊失色，却因得醉与在前，不敢直接上前，只得将求助的颜色投向师父风无量。可又见风无量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师祖，只得叹了口气，随便吧。

　　不过多时，天际之上又有一人影御剑而来，身形挺拔清绝。甫一看到这人影，风无量就注意到，师父的唇畔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眼底的神情也如冰雪初融。
　　待得这人落地，凤晏回温声唤了一声：“小仙君。”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可声音里头蕴含的那丝情意，让人忽略不掉。

　　风无量上上下下审视了这人半晌，确认自己从未在上仙界里见过他。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自己能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意。
　　着实怪了。

　　桑风北落定在南山雅舍，眼里头就只有树下的烟青人影。见矮榻已无，凤晏回前胸的衣襟上沾染了血迹，他眉宇之中浮现了显而易见的不快。但又被那一声如常的“小仙君”勾回了魂，心知凤晏回无虞，便也平息了几分戾气。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院中的天玄道人真身之上，眸中多有嫌恶。他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就是无端让人心中厌恶难忍。

　　“一切顺利。”桑风北缓步走到凤晏回面前，沉声开口说道。
　　“不然呢？”凤晏回挑眉回应，他可从来不觉得桑风北会出任何问题。

　　桑风北被这一问一答摩挲地极为受用，整个人看上去也少了几分冷清。随后，他将腰间的芥子袋摘下，递到凤晏回手中。
　　“都在这里面，的确如你所料。”

　　在场众人都是云里雾里，周明涧心系师兄的安危，忍无可忍之后还是拱手行礼道：“师祖，我见师兄和侄儿状态不佳，可否让我上前诊治，以免耽误了救治良机？”
　　听了周明涧的话，凤晏回勾唇笑道：“那敢情好。我尚且没来的时候，就听人说鹊吟山二长老一手药石之术出神入化。你想去便去吧。”

　　有了凤晏回的准允，周明涧急急忙忙上前。醉与让步后退，将宁远川所在的位置让了出来。
　　周明涧半跪在地，双指并拢灵光微微闪烁。而后他将指尖置于宁远川的脉门之上，刚刚闭上眼睛探寻感知，可下一瞬就立即双目大睁，惊慌失措，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一旁随着观望的仇苛急得不得了，他推了推周明涧的肩膀，这才让他回神过来。
　　“怎么样啊，师兄？这无论好坏你总得说话啊……”仇苛问道。

　　周明涧双唇抖动，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来一个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