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14、第 14 章

　　林越来到将军帐时，林征身着战袍正在看行军图，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问：“伤势如何？”
　　林越疏离地说：“谢林将军关心，无甚大碍。”
　　林征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奋勇杀敌是精神可嘉，但你不能只有匹夫之勇。明日你随伤员一同去晋中吧，等养好伤了再回来！”
　　林越沉下脸来说：“我来这，是为了建功立业，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林征威严地说：“你若是死了，再大的功业又有何用？军令如山，下去吧！”
　　林越不再争辩，不悦地出了营帐。

　　晋中离前线百来里路，一两日便可抵达，一应粮草军需都存在晋中，伤员疗养也多在此地。
　　林越伤在背部，行动不受限。虽然这次因为战功被升为了副将，却被下令带着一众伤员在此养伤，是以并不觉得高兴。脱下了战袍换上了平素常穿的青衫，于市井中信步闲逛。
　　“寒食？”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必然是故人。
　　林越转身，见到唤自己的那人，倒是惊讶：“赵昭？你怎么在此地？”
　　赵昭仍是一身男装扮相，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其中一个腰间挂着一枚令牌，上面写着“凌”字。
　　“哎！别提了！” 赵昭叹了口气，然后搂着林越的肩豪爽地说：“走，我请你喝酒去！咱们边喝边聊！”
　　身后两个侍卫仍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赵昭有点恼了，停下脚步训斥道：“我跟老朋友叙旧，你们别跟着了！”
　　那二人仿若未闻，尾巴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醉仙楼二楼临窗的位子，林越和赵昭相对而座，一壶好酒，三两碟小菜。
　　林越指了指赵昭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两人问道：“怎么回事？”
　　赵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说道：“少东家出事之后我本想去京城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结果我爹不让我插手此事，还把我禁足了。少东家出狱后我才被解了禁，但是去哪都被人跟着，做什么都不得自由。一路随便瞎逛，从蜀中到了晋中。”
　　林越幸灾乐祸地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而后用筷子沾了酒在桌上写了个“凌”字说：“你是蜀中凌王府的人？青竹郡主？”
　　赵昭先是惊讶，而后注意到侍卫腰间大剌剌的王府令牌才恍然大悟：“我说呢，这一路上跟我热络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还以为是那两个门神吓的。”
　　林越这才了然，难怪之前蜀中分号营运的那番顺利，他只道赵昭是哪个官家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一时兴起才到布坊做了掌柜，原来是凌王独女青竹郡主。
　　赵昭给林越倒满了酒说：“别说我了，你不在少东家身边怎会在此地？”
　　林越无奈的说：“我从军了，在林将军麾下。”
　　赵昭一脸八卦地问：“听闻林将军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幼子，这次小林公子也随父去了前线，此人你可见过？长相如何？”
　　林越也不挑破，只是说：“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你怎会对小林公子感兴趣？”
　　赵昭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与林公子有婚约在身……”
　　林越听了，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他咳了几下，问道：“你说什么？”
　　赵昭说：“我说的是已故的林公子林超，听我娘说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我是不想嫁的，所以从王府逃出来之后偶然遇到了少东家，就去做了布坊的掌柜的。不过后来林公子意外身故，我以为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听闻寻回小林公子之后，我爹娘旧事重提，好似非要我嫁去将军府不可。眼下，除非小林公子战死，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嫁了，哎！”
　　她在晋中晃荡了好几天，想着碰碰运气，好歹看看对方长什么样，要是歪瓜裂枣死也不会嫁。
　　林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劝慰道：“你不用担心，小林公子有了生死相许之人，他不会娶你的。”
　　赵昭狐疑地问：“你怎知？”
　　林越说：“他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赵昭这才激动的说：“那就太好了！”

　　朝中各方势力交错纵横，联姻是最常用的手段。
　　之前丞相之子杜恒之娶了林将军内侄女林嫣，将相联姻本是庄美谈，却也遭人忌惮。若是将军府再和凌王联姻，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林超的意外身故，也就蒙上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
　　这场联姻，注定不会成功。
　　半个月后，林越伤好重新回了前线。
　　而赵昭安了心，便决定一路南下游历。

　　草长莺飞二月天，谷雨终于载着满身风尘回了谢府。
　　“你总算是回来了！”几月未见，倒是十分挂念，小满难得的上去抱了抱谷雨。
　　却被谷雨嫌弃的推开了：“你这样我倒是要不自在了！”
　　小满才刚酝酿出来的一点眼泪立马咽回了肚子里：“非得我怼你几句才自在是吧？”
　　谷雨满脸倦容也不跟他掰扯，问道：“少爷呢？”
　　“在屋里呢！”

　　谷雨来到谢岚的院子，院中那株梨树尚未开花，石桌石凳上落了一层灰，显得有几分寂寥。
　　打起帘子进了屋，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谢岚披着氅子坐在书案后面，也不知在看什么书。
　　“少爷，我回来了！”
　　谢岚抬起头，看到谷雨，原本黯淡的眸光瞬时清亮了些许。他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辛苦你了！可还顺利？”
　　谷雨笑着说：“幸得有梁师傅护着，一切顺利！如少爷所料，这次运到西南的货悉数售罄，尤其丝绸，手工业品，供不应求！”
　　谢岚浅笑着说：“甚好！现下谢记的招牌算是已经打出去了！下个月，我与你一起走一遭，看看在大理或者昆明寻一处门店作为落脚点！”
　　谷雨说：“少爷，这种事就交给我和小满好了，你不用亲自跑一趟。这满屋子的药香，是不是又病了？”
　　谢岚不在意的说：“老毛病，开春已经好多了。云南盛产奇珍异草，各色香料，你近来留意一下现下市面上什么东西紧俏或者时兴，到时候贩些回来。”
　　谷雨说：“嗯，我记下了！今天天气不错，少爷要不要出去走动走动？”
　　谢岚笑着说：“以前你都拦着不让我带寒食出门，现在倒是劝我出去了！”
　　昔日谢府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的应酬最让谢岚头疼，时常拉着寒食偷溜出去。而今门可罗雀，连之前三天两头找碴的小霸王陈文聪对谢府的一干老弱病都不屑一顾了。
　　而时时守护在谢岚身边的那个人，也远在千里之外。
　　两人都想到了什么似的，都沉默了一会，谢岚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有点乏了！”
　　谷雨离去后，谢岚重新在书案前坐下，手中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轻轻咳了几声，端起桌边的茶盏，茶水早已凉透。
　　谢岚起身出了院子，外面日头正好，春风和煦。他闲庭信步不知不觉来到谷雨和小满的院子，推开了南边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许久没人住的缘故，桌椅上落了一层灰。
　　这是谢寒食之前住的屋子，自打他从谢岚的院子里搬出来后，谢岚这是第二次过来。
　　第一次是从京城回来，虽然俞伯提前打扫整理过，但还是难掩抄家的痕迹，值钱的东西被搜刮一空，余下的是翻箱倒柜后的满屋狼藉。寒食的东西不多，只有一箱衣服散落在地，还有一箱不值钱的小玩意，竟全是谢岚之前奔走各地时买了带给他的，被珍藏的东西遭人践踏过有的已经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寒食以前总让谢岚不要把他当小孩子，收到那些小玩意的时候也并没有欣喜的神色，从不知道他竟然都还妥当的收着。
　　谢岚发现自己竟好似从不知道寒食的心思，这一箱子的小玩意，还有当初在他手背上落下的吻。
　　早前听闻京中有权贵养娈宠的，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指不定被人指着鼻子怎么骂。
　　若他果真存了这种心思，自己又该如何呢？

　　休整了月余，谢岚带着谷雨和小满启程去云南，俞伯不放心谢岚的病，非要跟着。于是诺大的谢府，再次大门紧闭，只留一个临时雇来的老伯守着空落落的宅子。
　　梨花院落溶溶日，满地落花如雪，可惜了再无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