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15、第 15 章

　　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的三月，漠北仍然是飞沙走石，草木枯黄。
　　两个多月来的苦战，匈奴终于退回到云中，眼下双方都在集结最后兵马，枕戈待旦。
　　将军帐中，一众将领围着行军图七嘴八舌的商讨计策。
　　林征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林越，问道：“林副将有何高见？”
　　林越说：“高见不敢，在座的各位将军各个身经百战，林越初出茅庐不敢妄言。”
　　林征说：“你但说无妨。”
　　林越说：“匈奴年年滋扰我边境，只抢了牲畜粮草就跑，未曾有什么大的动作，如今大举进攻，劳民伤财，听闻其去年闹了蝗灾就一直没消停，赤地数千里。我认为这是我们重创匈奴的大好时机。”
　　见林征没有打断，于是接着说：“匈奴善骑射，如今孤注一掷，十二万大军压境更是势头不减，我军统共只有八万，如果我们正面应战难免吃亏。不如差一支精锐骑兵，绕道匈奴大军后方奇袭，扰乱他们的阵脚，而后左右翼夹击。”
　　林征皱着眉头说：“深入虎穴，兵行险招，若是匈奴有所防备，只怕奇袭兵有去无回！”
　　林越不等旁人开口抱拳说：“末将请命前往！”
　　林征果断拒绝：“你资历尚浅，难堪此重任！”
　　却见林越单膝跪地坚定地说：“我愿立下军令状，誓死完成使命！”
　　林越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对着一干将领，林征身为主帅，再有私心，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他轻叹一声对众人说：“稍后再议，你们先下去吧！”
　　林越走在最后，果不其然被林征叫住了。
　　“越儿，你为何要去冒这么大的险？”
　　林越自嘲地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说过要建功立业，这是最后的机会！”
　　林征不解：“有将军府的荫蔽，你想要的战功日后多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林越心里悲凉地想：可惜那人没多少时间了！只有尽快变得强大，才有能力护那人周全！
　　“没有将军府，我一样能靠自己！”说完转身离开了。
　　林征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以前没有给予林越多少父爱，如今再也求不来那父慈子孝。
　　身为父亲，他自然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冒险。可身为统帅，他没有理由拒绝。

　　当天午后，林越便率五百精锐骑兵出发取道九原。
　　是夜，狂风大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匈奴后方突然冲出一支骑兵突袭，十几万大军瞬时首尾不相连，林越率兵冲散了匈奴后部，一时杀声震天。不等匈奴重新集结，左右两翼又被两支精锐冲散，一时匈奴大军乱如散沙。
　　林越在马背上远远瞧见匈奴统帅左贤王计昂被几个亲卫团团护住，他挥刀左右开路，如入无人之境，杀红眼时已来到计昂两米开外，计昂抽出腰间佩刀迎战，一刀一剑，火花四溅，十几个回合后，林越一个反手，正中计昂咽喉。
　　取了首级后，林越得意正欲回营，却被一支冷箭正中胸口，他望过去，只见匈奴右贤王乌屠正冲他阴森冷笑。
　　匈奴一向以左为尊，为了单于之位，左右贤王积怨已久，计昂死，则乌屠立。
　　好一招借刀杀人！
　　林越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他感觉不到疼，只是有点冷。隔着火光，隔着万水千山，他仿佛看到了谢岚院中的梨花开得正好，风一吹，像极了上个月漠北的漫天大雪。
　　“林副将！”
　　“寒食！”
　　是谁在唤他？

　　谢岚一行人才刚到昆明没几天便将货物售罄了。
　　那姚记布庄的姚老板对谢岚作揖道：“谢老板，下次有好的料子给我多留点，价格都好说！”
　　谢岚回了一揖笑着说：“那是自然！姚老板是个耿直爽快之人，能与贵布庄合作，谢某求之不得！”
　　姚老板捋着胡须笑着说：“谢老板这个朋友，姚某交定了！”
　　两人相谈甚欢，一会，谢岚起身告辞：“天色不早，谢某叨扰了，下次定要和姚老板把酒畅饮一番！”
　　姚老板起身相送。

　　都说春城四季如春，繁花似锦，来了才知果然名不虚传。
　　谢岚十分喜欢此地，虽然身体疲乏，却难得有兴致在街上闲逛。
　　“少爷，今日已经拜访了七八家铺子，怪劳神的，要不早点回去歇着？”谷雨在身后说。
　　谢岚笑着说：“不打紧，我一路瞧着很多新奇的玩意倒是有趣的很。”而后停在了一处木雕摊位前。他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展翅飞鹰木雕，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别致的很。
　　谢岚心想：寒食，会喜欢吗？

　　待两人回到刚置办的城中小院时，日头已经下去一半了。
　　小满坐在花架下，见两人回来了起身抱怨道：“怎的才回来？害我担心！”
　　谢岚歉意的说：“我在市集上多逛了会，害你们担心了！”
　　谷雨将手中油纸包着的卤鸭在小满鼻子底下晃了晃，故意逗他道：“怎么，这个你今晚是吃还是不吃？”
　　小满一把抢了过去：“那自然是要吃的！”
　　俞伯从屋里出来，见他们在院中玩闹，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谢岚朝俞伯走去，很自觉的接过俞伯手中的药碗，皱着眉仰头一饮而尽。
　　都说久病成医，谢岚日日汤药不断，却仍然时时觉得疲乏无力。
　　他在门前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院中苗圃里百花争艳开的正好，却独独缺了那一抹白。
　　春城再好，终不是归处。

　　几日后，谢岚几人将采买的几大箱子的珍稀草药和香料装车后，准备启程回姑苏。
　　“少爷，要不要再歇息几日？我怕你接连奔波身子吃不消！”俞伯劝道。
　　谢岚笑着安慰道：“我没事的，早点回去我也能安心些！这里就交给您和谷雨了！”
　　谷雨叮嘱小满：“照顾好少爷，回去后别忘了督促少爷吃药，还有，记得写信报平安，别教我们担心！”
　　小满嫌弃的说：“知道啦！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谷雨仍是不放心地对谢岚说：“少爷，要不请两个镖师跟着吧，我还是不太放心！”
　　谢岚拍了拍谷雨的肩膀：“别担心，我们原路返回，都走的官道，不会有事的！”
　　依依挥别后，谢岚和小满便启程了。

　　快到四月，万物复苏，大地回春，主仆二人一路往东北方向而行，虽然路遥疲乏，好在沿途风景比来时更为秀美，倒也不觉无趣。
　　谢岚掀开马车帘子问小满：“到哪里了？”
　　小满回头说：“已经过筑城地界了。”
　　谢岚叮嘱道：“这里多岔路，当心些！”
　　小满自信满满地说：“少爷放心，我记性好着呢不会走错的！你先歇着，等进了城我叫你。”
　　马车颠簸，不好安睡，然而赶了几天的路，谢岚实在疲乏困顿，没一会就倚着车厢沉沉睡去了。
　　竹林阴翳，清风徐徐，眼看天色渐晚，眼前的道却越走越窄。
　　小满记得过了竹林再走大约一个时辰就能进城，眼下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拉住缰绳，将车停了下来，朝四周望去，不见城郭酒肆，田舍农家，林子里乌鹊的啼鸣叫人心里越发的慌张。
　　谢岚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尸横遍野的战场，寒食满身是血，他赶紧跑过去想扶住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眼睁睁看他倒在血泊里。
　　“寒食！”他一遍遍地呼唤那人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少爷！”
　　小满的惊呼声将他从噩梦中拉回，他捂着钝痛的胸口，拭去眼角的泪痕，打起车帘问：“怎么了？”
　　只见四周团团围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握长刀，面目狰狞，冷冷的刀光在夜色里格外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