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烛星

14、第六章

　　惠通桥的破坏阻止了日军前进的步伐，东岸的守军也全歼了零星渡江的来敌。
　　但在当时，重庆军委会军令部错误地估计了战争形势，命东岸部队反攻腾冲、龙陵，打算迎入缅的第5军回国。
　　但88师264团在龙松公路上击毙一个日军大队长，获得了日军第56师团作战计划及地图，得知56师团已全部开进腾龙地区，随即电报军令部。于是，□□于31日下令停止攻击，撤回主力部队固守怒江，留置一部分在西岸从事游击。
　　这样，滇缅公路上的战争，演变成为怒江对峙的局面，直到1944年……

　　1942年。
　　独立团驻防东岸的某个早晨，在严贤的一声惨叫中拉开序幕。
　　“陆哥是我！我是严贤啊，不是鬼子啊！！！”被摁倒在床上的严贤梗着脖子痛苦万分地嚎叫着，显然还没完全睡醒的陆仁嘉右手卡着他的脖子赤脚站在床前。
　　严贤觉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冤：自打来到独立团他就跟陆仁嘉住邻铺，现在又住一个房间，以前都好好的，但西岸一个来回后陆哥他就……
　　昨天是给他盖被子，今天是想叫他起来吃早饭——都是刚碰到被角就被看起来睡熟的陆仁嘉一招撂倒在床毫无还手余地。

　　“第几次了？”白玉堂在院子里洗脸，听着隔壁厢房传出的动静皱了皱眉。
　　“今天的第一次，如果中午他没时间午睡的话。”展昭递过毛巾，“小陆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不然严贤有得苦头吃。”
　　“他啊，估计是改不了——以后告诉严贤，那小子睡觉的时候别去碰他，小心哪天小命不保。唉，你说之前怎么就没这事？”白玉堂突然凑近展昭的耳根问，随即又回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今天师部有什么事么？”
　　展昭抬了抬眉毛，“小陆说之前他都比小严晚睡比他早起，自然没这回事——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没把原因说出来，至于师部么……”他勾起嘴角，“报告白副师座——”
　　“得得得，有事你就讲，没事免开尊口。”明显不怀好意的称呼一出口，白玉堂就知道今天上面是没什么重要事情要传达。撤回西岸不久，独立团因为作战英勇掩护有功受到嘉奖，白玉堂一路荣升副师长，独立团也进行了扩编，但是仍是团建制。因此，展昭时不时拿这个团级副师长的虚衔来开白玉堂的玩笑。
　　“昨天邵营长来了。”展昭说，独立团扩充，特务连扩编成特务营，邵子达也当上了营长。
　　“还那事儿？”白玉堂嘴角有点抽。
　　“嗯，还那事儿。”
　　“这个邵子达还真是咬定青松——不对，是咬定青山不松口啊！”
　　“他哪里咬青山了，他是咬定小白你不松口，”展昭进屋去泡茶，“今天特务营没什么事，我估计他还会来。”
　　“我都让他团里的新人旧人随便挑了，看上哪个领哪个，千把号人里他怎么就独盯上这么一份？”
　　“还不是因为您的这位作战室主任英勇神武，那千里走单骑的功夫特务营的官兵们可是有目共睹，”端着茶杯出来，展昭把它放在廊下的小桌上，“邵营长可是在发挥三顾茅庐的精神。我说小白，白团座白副师座，按你好钢要使在刀刃上的一贯做法，这次怎么也死活不松口了，把这么把利刃放在文书堆里生锈？”
　　“那是个麻烦精——我不是说他本人啊，老头子嘱咐过这小子绝对不能外放。”
　　“他不就是你老爷子的秘书兼保镖？”
　　“说得没错，不过——”话没说完，卫兵跑来报告，邵营长求见。
　　白玉堂和展昭相视一笑，让勤务兵把院子里的一摊收起来，两人则走进办公室来个稳坐钓鱼台。

　　“团座，你就让小陆上我那去吧！”邵子达恬着脸笑嘻嘻，不改过去的称呼。
　　“给你干什么，请个爷爷回去供着？”
　　“放作战室里还不是一样供着？他那身手可惜了啊！刘排长和我说过，展副官也可以作证的，何况陆参谋本来就不是个真参谋嘛！”
　　“副师座，卑职可从来没说过这句话，散布谣言视与日寇同谋啊！”展昭的声音从高高的文件堆后面传来。
　　“展副官你这叫说的什么话，小陆他一路上咋样你要对得起良心啊！”
　　“我的良心无愧于副师座，安心的很。”展昭的声音继续从文件堆后面穿过来。
　　嘴仗打了将近一刻钟，白玉堂终于被烦得忍无可忍，端起早放凉的茶往嘴里倒，气呼呼地瞪着他的特务营营长。“你小子翅膀硬了，连团部的墙脚都敢挖了是吧！”。
　　“团座息怒，”邵子达继续嬉皮笑脸死缠烂打，“您也说特务营是全团的精锐，那精锐也得有点儿精锐的样子，不能给您丢脸不是？卑职是真的是非常诚心地希望陆参谋能去给我当营副。”
　　“你自己带不好兵了？”
　　“那不是团座您说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吗！”
　　“邵子达我……”

　　“报告！”这时，门外传来陆仁嘉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他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严贤抱了一摞图纸。
　　一瞥眼看到邵子达快冲自己流口水的笑脸，陆仁嘉愣了一下，随即转头走到白玉堂面前放下文件，“副师座，这周的战况分析。”他从严贤怀里又抽出一卷图纸在办公桌上铺开，“这是根据侦察班的情报新绘制的地图，请您过目。”
　　白玉堂看着地图，冷不丁说了一句：“伤养得怎么样？对了小陆，你打不打算换个宿舍？”
　　“副师座，我和陆哥住得挺好的。”先出声的是严贤。
　　“好？好到每天早上这院子里杀一次猪么？别人还以为我们独立团伙食好得很。”白玉堂说。
　　严贤的脸腾地红了。“那，那是——”
　　“是我部队，下次会注意的，副师座。”陆仁嘉说。
　　“算了，你们去忙吧。”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来，白玉堂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回去忙。
　　陆仁嘉敬了礼往外走，严贤尾巴一样跟上去，邵子达两腿一并敬了个礼也跟着告退——目标出现，先攻破这道防线要紧。

　　“邵营长，在下的去留完全听凭上峰的安排。”门外，陆仁嘉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回答。
　　“陆哥是我们作战室的，特务营了不起吗？邵营长你可别小看我们哈，拿笔杆子我们也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严贤防备的眼神在邵子达身上直打转，这个邵营长自打陆哥回来就没事一天三趟的往作战室跑，司马昭之心，不防哪成。
　　“唉我说你个小秀才，我说什么了就防我防成这样？我可没把作战室怎样啊？”看着挡在两人中间的小鬼，邵子达有点头大，正主一言不发，就个小鬼在蹦跶，怄气还不能揍他。

　　展昭咬着笔杆看廊下，在他眼里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种错觉：一高不过板凳的小巴狗冲着驴一样大的狼狗呲牙狂吠，忠心护“主”勇气可嘉，但怎么看着都气势不足，象是在演滑稽戏。想着想着，拿在手里原本打算抄电文的稿纸上自然而然出现了幅速写，等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大作，展昭忍不住乐出声。
　　白玉堂听到他在笑探过头来一看，嘿了一声从他手里抽过铅笔刷刷刷在旁边加了一只肩上打着个补丁的狐狸，神情悠闲淡定旁观。两人哈哈大笑，继续研究陆仁嘉留下的地图。
　　“嗯，图画得不错。上次这里的日军据点没有标注，可惜还是不够完备，这里，还有这里，标注也不是很明确。”
　　“小陆说，过几天他带人再去看一下。”展昭说，忽然问，“小白，小陆过去在老爷子那里是搞情报的？”
　　“好像到老头子身边之前是学过。”白玉堂点头，“对了，这人虽然不能给邵子达，让他在特务营挑几个人特训一下倒是很有必要，特别是些简单的鬼子话，化妆侦察和以后打仗都用得上——不过先别提前告诉他，省得他小子乱得瑟。”
　　“好的，我记下了。”展昭打开行事簿，看白玉堂站起来看了一会儿身后的地图就去拿帽子和手套，“要出去么？”
　　“去江防看看。”白玉堂说，坐在团部实在无聊，自打对峙固守的命令下来，虽然每次去视察隔着条江光看不让打让白玉堂忍得牙根痒痒，但还是忍不住三天两头就要去转一圈，他偶尔会有种幻想，也许从前沿回来，上峰反攻西岸的命令就下来了。
　　暂时，这只能是幻想。
　　展昭出去叫勤务兵去准备车，顺便喊作战室的去师部送份文件。

　　面对怒江的碧罗雪山支脉上，工事如同纵横交错的蚁道，前面拉着铁丝网，滩涂上埋着地雷，战防炮迫击炮穿插其中。
　　“团座！”听说白玉堂到，营长袁聪忙跑出来迎接。
　　白玉堂上下打量眼前一身灰不出溜的袁聪，“你小子刚从地底下钻出来？”
　　“禀团座，小鬼子上午和我方用炮火交流了一下，”袁聪回答，“属下正在带弟兄们修缮损毁工事，团座突然来访，属下军容不整，还请见谅。”报告那是一本正经，配上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侧身请白玉堂走前面视察防务，凑到展昭身边：“展副官，团座来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儿，他闲的，团部里坐不住。”展昭拍拍袁聪的肩，“对面最近情况如何？”
　　“前天有个小队打算趁夜摸过来，爬上来的时候有人踩了地雷，被弟兄们赶回江里喂鱼了，我让人在江岸上又多布了两道雷。”
　　“不错！”白玉堂说，“袁聪，让弟兄们机灵点儿，多加几道岗，决不能让鬼子的脚踏上东岸一寸。”
　　“是！”
　　拐过一段交通壕，几个兵正围着茶炉在闲聊，隐约听到句什么“还没来”。见到白玉堂，立刻跳起来敬礼。
　　“什么没来？”白玉堂问。
　　“报，报告团座！”年长的一个兵回答，“昨天鬼子的广播说今天要来8架轰炸机，弟兄们在说这都下午了，龟孙子咋还没来。”
　　自从隔江对峙之后，从缅甸机场起飞的日军轰炸机经常来东岸轰炸，由于东岸基本没有什么防空力量可言，日本飞机想来就来，后来则干脆在头一天广播通知。虽然对小日本这种欺负到头顶上很窝火，却也是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头顶略过几个阴影，日军的轰炸机飞来了。
　　镇上驻军的防空警报发出尖锐的嘶鸣，街上的老百姓开始自从打仗以来就经常做的事——跑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