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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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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少清晰的记得那间狭小的浴室,灰白的天花板,他看到头晕。
渐渐的他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冰冷也是,已经被没来由的灼热所代替。炎少记得浴缸里的水似乎变成了漂亮的粉红色,自己漂浮其中,茫然不知道将会漂往哪里去。
无数次的梦里,炎少又看见了那天宰弦愤怒的眼睛,于是他又听见了自己轻轻的说,哥,对不起,哥,对不起……然后是疼痛,从手腕蔓延开的疼痛,爬过每一根神经,他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呻吟,任凭宰弦把自己捆绑起来,浸在冰冷的水中,那种感觉就好像灵魂掉进了冰冷的海洋。
“哥,我错了,我弄断了你的琴弦,我知道那是你的生命,所以请你惩罚我吧。”
恍惚中炎少睁开眼睛,重新感觉到自己是躺在卧室的床上,盖着温暖的薄被,那些冰冷的水早就不知去向了。
看看窗外,已经快要天亮了。炎少小心的回忆刚才的梦境,突然很想看看宰弦的脸,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愤怒。
翻身下床,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客厅里宰弦的脚步声,随即是某种玻璃制品被敲碎的响声。炎少有些紧张,他不是害怕宰弦的怒气,而是害怕宰弦伤害到了他自己。打开门走出去,看见宰弦窝在沙发上,一脸沮丧。
“哥,你,起来了?”
“睡不着……小心玻璃!”
炎少避开地板上的碎片,慢慢的走进浴室。习惯性的摸摸手腕,一直伴随着他的酸痛,抹不掉的记忆。门外传来宰弦打扫房间的声音。炎少对自己说,哥是爱我的,一直都是。我知道。
“天阴了。。。最近怎么总是下雨?”
炎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坐在桌子对面的宰弦。
“你的。。。”
“我很好啊,哥。”
炎少知道自己的手腕在疯狂的尖叫着告诉他某种疼痛,可是他仍然给宰弦一个笑容。
“哥,你要去哪?”
“出去有事。”
宰弦头也没回就离开,他不想再看见炎少忍痛的样子。该死,他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还要爱他?
开着车离开居住的小区,宰弦知道自己有些茫然,其实他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只是在街道上乱转,很快就是上班的高峰期了,路上渐渐拥堵起来。这无疑更让宰弦烦闷不已。
不断的转弯,转弯,不知不觉地宰弦发现自己已经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mj大厦旁边。宰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就想起攸皓来。这里他曾经来过,在这座大厦的15层上,应该可以算是他第一次认识了他,他的MOON。
宰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吧,如果我跟你也算是从这里开始的话,那也让我们在这里结束吧。宰弦锁上车子,走进mj大厦的大厅。
电梯里,他想起了炎少,他曾经给他的伤害,他曾经把他捆住他的双手,那么用力,那么多的恨,那么多的鲜血,不断的渗出来,他的手上全都是他的血,全部都是,那么红,那么热,就像他的生命,在他的手上疯狂的燃烧,疯狂的爱着。
炎少,对不起,对不起。。。炎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补偿你,哪怕一丝一毫呢。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补偿你,你们,所有人。
宰弦就是这样跟攸皓说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在他的办公室里给他唱歌,他忘记了他是谁,他只记得他的MOON,他要给他唱歌,只给他,带着他飞翔。
“温柔的男人像海洋
……
心酸汇集都敞开胸膛
做远远看护的月光
不做阻挡你的墙
我的爱是折下自己的翅膀
送给你飞翔……”
攸皓听得有些呆了。
宰弦,如果爱真的可以是折下自己的翅膀,送给对方去飞翔,那么请你抱着MOON飞去你们的天堂吧。
君夕,我过来了。
攸皓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宰弦。他可以猜到他此刻的想法:独自一人,隐藏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的普通房间。
门很快的开了,于是所有人都沉默。
愠怒浮上君夕的眼睛,但随即消散,又恢复了如水的平静。攸皓暗暗的抒了一口气:看来至少君夕不会在宰弦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给他发火。君夕操纵轮椅向后退开,给来者让出通道。
当宰弦走过君夕身边的时候,试图去寻找君夕的眼睛,但是只看见他漆黑的发,有幽暗的光泽。
攸皓把宰弦让到客厅里坐下,自己赶紧闪进了厨房。留下宰弦一个人在客厅里面对着君夕不知所措。
好了,现在他的MOON就在他的面前了,中间只隔着一个玻璃的茶几,然而君夕脸上漠然的神情却让他感到似乎要喘不过气来。难道二十五层的高度上面空气已经变得稀薄了吗?
镇定的打量眼前的男子,和自己的想象都不一样,宰弦甚至要为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感到惭愧了。他试图去寻找他的眼睛,那肯定是一双睿智的神采飞扬的眼睛,间或有忧伤掠过,但是清澈,而眼前MOON的眼睛却不是如月光般的明澈无暇,而是笼罩着深不可测的悲伤甚至绝望。
在君夕刻意的躲闪中,他已渐渐感到君夕心中深藏的不安,羞恼。
然而,他依旧是美的,某种动人的气质在他身边流淌,来自他紧抿的唇,来自他漆黑的发,来自他那双因为紧张和局促而不知该放在何处的手。
宰弦早已全然忘记了君夕身下坐着的是一部轮椅。
“我是……宰弦。”
“当然,我记得你的脸。”
怎么会不记得?日日夜夜,那些坦诚相待的时刻,那些来自心灵深处的交换,那些让人温暖的话语,尽管似乎远隔千山万水,但是它们给君夕带来了多少温柔,多少回忆,多少憧憬和希望大概只有君夕自己知道了。
“你的声音很好听。”
宰弦说完就后悔。像是痴情的伴侣一句脱口而出的蜜语,竟让宰弦自己的脸上泛红。然而,他突然开始盼望,盼望这一刻不要过去,让他可以一直就坐在他的MOON的对面,听着他的声音,飘飘扬扬,让他的心一如自由的白云随他而去。
君夕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完全不曾听见宰弦的赞美。
“MOON,我实在应该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但是我还是央求攸皓带我来了……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
“既然已经见了,就算了吧……对不起,我想你一定很失望,我的身体从小就是这样,没办法。”
“不,不!怎么会失望?能见到你,我很高兴!你比我所有的想象还要,还要美!”
宰弦一幅百口莫辩的焦急表情。幸亏攸皓及时出现,化解了宰弦的不知所措。
两杯啤酒,一杯橙汁,三个人竟然相对无言。
攸皓是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实在没有勇气。君夕似乎还没有从见到宰弦的惊讶恼怒中恢复起来,一张脸毫无生气,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宰弦提出了告别,好像三个人都长出了口气。
攸皓把宰弦送到门口,宰弦突然回头对君夕说,
“MOON,如果下次我来,你会不会不给我开门?”
君夕迟疑良久,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宰弦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君夕略有些愣了。
门咔哒一声上了锁。攸皓站在玄关不敢回来,半晌客厅里没有声音。
一咬牙,一闭眼,攸皓试图不经过客厅直接躲进厨房。
“攸皓。”
但是背后的声音还是让攸皓心里一紧。回头,看到君夕已经移到沙发上去了,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攸皓,你这个傻瓜!”
“对不起!……可是他一直求我啊,我不得已才答应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毁了他心里的梦,那个梦……”
“这,我不明白,君夕?”
“如果他这辈子都不见到我,他会在他的想象中得到那个完美的映像,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了……可是,可是他一旦见了,一旦看见了这一切,看见了我的身体,看见了我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君夕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力量。
“不是的,不是的!”
攸皓几乎无法控制,他又想起了宰弦唱着那首歌的情形。他在心里反复追问,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么什么才是?
“君夕,你听我说。宰弦他正是因为对你有执著的感情,他才能够,有勇气放弃掉他自己所有虚拟的幻想来寻找现实中的你,他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感情。君夕,你成全了他,你知道,是你,你成全了他。”
怀抱着君夕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体,攸皓再也说不出话来,耳边又响起了宰弦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