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98、13:00-14：00 撤出雨花台

　　“咣——”下午一点，天空中浓云密布，雨花台阵地上满是新翻出的泥土的气息。
　　高致嵩等人凝神看着靠近的日军，等到日军冲到距离雨花台阵地五十米时，高致嵩大喊一声“兄弟们杀啊！”，随后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日军。
　　战壕里的士兵们也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日军，与日军扭打在一起。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郭学礼随着部队冲下来，冲入日军之中，凭借着精湛的刀法杀伤鬼子。高致嵩的拼刺技术十分高超，已经有十几个日军士兵死在了高致嵩的刺刀之下。
　　但是两个人的拼刺技术厉害并不能带动整体，其他的中国士兵却拼不过日军士兵，大部分被日军士兵刺死。
　　眼看着再这样拼刺下去就要全军覆没，高致嵩下令道：“廖龄奇，你带着兄弟们撤回雨花台阵地，我和郭兄弟断后！”
　　“旅座，你带着兄弟们撤，我留下来断后！”廖龄奇喊道。
　　“我是旅长，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高致嵩和廖龄奇谈话期间，又有几个中国士兵被日军士兵刺死。
　　“快走！再不走这些兄弟都得死！”高致嵩道。
　　“撤！”廖龄奇只能含泪带着部队撤回雨花台阵地。
　　高致嵩和郭学礼则一步一步朝着雨花台阵地撤退，一位小队长拿出枪来要干掉他们。一位大队长连忙握住他的手，用日语道：“八嘎！指挥部说了，这两个人要活捉！”
　　“嗨！”小队长带着士兵们冲着高致嵩和郭学礼攻来，高致嵩和郭学礼逐渐后退。
　　郭学礼道：“高旅长，你知道刚才那个大队长对小队长说了什么吗？”
　　“肯定是日军想要活捉我们，哼，我高致嵩只有战死，绝不让日军活捉！”
　　“旅长说得对，我也是一样。”郭学礼道。
　　有几个日本士兵朝着郭学礼冲过来，都被二人解决了，二人继续向雨花台阵地撤退。
　　郭学礼道：“高旅长，我真没想到，你的拼刺技术居然这么好！”
　　高致嵩笑道：“三个月前，老子在上海与这帮小鬼子战斗的时候，就是用肉搏战。可惜当时与我一起战斗的兄弟大部分阵亡，补充的新兵我又来不及教他们拼刺。不然，怎么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郭学礼点头，道：“旅长，你知道这帮小鬼子为什么想活捉我们吗？”
　　“不知道，这人怎么能知道鬼是什么想法呢？”高致嵩道。
　　“他们是见我的刀法如此好，你的拼刺技术如此妙，想让我们教他们刀法和拼刺。”郭学礼道。
　　“我呸！”高致嵩道：“唐朝时，我们的祖先就教了他们本领。可是他们学会本领以后，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来杀我国民，侵我国土，像这种禽兽不如的民族，怎么能再教他们本领？”
　　“旅座所言甚是！”
　　郭学礼和高致嵩一边后退，一边防备着日军士兵。
　　“大家一起上！绝不能让他们退回雨花台阵地！”日军大队长喊了一声，日军士兵们便端着装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蜂拥一般地涌向高、郭二人。
　　“呀！”高、郭二人喊叫着，与日军士兵们对阵。
　　郭学礼有被日军抓住刀背的教训，所以他用刀更加快了，而且不再用刀去刺敌人，而是用刀去砍敌人，这样一来敌人没法抓住他的刀背，上来几个就被砍翻几个。但是高致嵩用的是装了刺刀的步枪，他没法像郭学礼那样杀鬼子，只能腿和刺刀并用，将刺刀刺进鬼子身体的时候，用腿踢开靠上来的人。
　　几番打斗之后，高致嵩将刺刀刺进了一个日军士兵的身体之后，就拔了出来。那时，高致嵩以为这日军士兵必死，所以对付其他的敌人。
　　谁知这日军士兵拼尽最后一口气，扑到了高致嵩的身上，冲着高致嵩的左耳，狠狠地咬下去。
　　“啊！”高致嵩吃痛地一声大喊，想要摆脱，可是这日军士兵就是不松口。
　　郭学礼看到几个士兵朝着高致嵩冲来，立刻来到高致嵩跟前，挥刀将他们打开，随即一刀砍飞了咬着高致嵩耳朵的日本兵的脑袋。
　　日本兵的脑袋飞出几十步外，他的口中还咬着高致嵩的耳朵。高致嵩一只手捂住左耳，另一只手端着步枪防备日军。
　　“旅座，你先回雨花台阵地，我来断后！”郭学礼说罢就站在了高致嵩的前方。
　　高致嵩则向雨花台阵地撤退，等到高致嵩撤回了阵地，一士兵立刻取来白纱布将高致嵩的耳朵缠住了，这才避免了血流出。
　　“呀！”三个日本兵朝着郭学礼冲过来，郭学礼解决了其中的两个，制服了其中之一，并将他挡在自己身前，一步一步向后退。
　　日军见到郭学礼的手上抓了一个人质，没有再进攻，郭学礼就这样离雨花台阵地越来越近。
　　日军在一个大队长的指挥下步步紧逼，郭学礼慢慢后退。
　　高致嵩在包扎好以后，看了一眼雨花台下，指示士兵们道：“立刻朝日军开枪，接应郭兄弟上来！”说罢，拿过一把手枪，扣动了手上的扳机，“嘭！”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死了一个日军士兵。
　　“嘭嘭嘭……”随即枪声大作，日军士兵们纷纷倒下。
　　郭学礼见高致嵩来接应自己，杀死了挟持的日军士兵，加快了撤退速度。
　　“八格牙路！”日军大队长气急了，用手枪瞄准郭学礼，对着郭学礼就是一枪。
　　“嘭！”一颗子弹飞向郭学礼，而恰在此时，郭学礼一个翻滚躲过了这颗射向自己的子弹，子弹打进了土里。
　　郭学礼来到高致嵩面前，问道：“旅长，你没事吧？”
　　高致嵩笑了笑，道：“没事，被狗咬了一口！”
　　“还不是你出这个馊主意，不然我们旅长也不会被狗咬！”廖龄奇道。
　　郭学礼自责地低下了头。
　　“廖龄奇，不许这样说！老朱能用这种方法守住阵地，而我们守不住，是我们264旅整体的拼刺技术不如262旅。自己技不如人，不许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高致嵩道。
　　“是！”廖龄奇应了一声，对郭学礼道：“郭兄弟，对不起。”
　　郭学礼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轰”的一声响起，那是从雨花台侧翼阵地传来的爆炸声，那阵地原是高致嵩镇守的阵地。
　　在这“轰”的一声之后，就看到日军的太阳旗升上了侧翼阵地。
　　“旅长，侧翼阵地失守了！”廖龄奇道。
　　郭学礼道：“那侧翼阵地还在我们手中吗？”
　　“在进攻你们的时候，日军对我们也进行了攻击，我们挡住了日军许多次攻击，但是伤亡惨重。262旅全体阵亡时，我们还有600人，旅座把那些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李杰带领坚守雨花台侧翼阵地，一部分由旅座和我带领来支援你们。现在雨花台阵地侧翼飘起了日军的太阳旗，想必264旅那300兄弟已经……”
　　“好了！”高致嵩制止廖龄奇，道：“兄弟们都是为国牺牲，死得光荣！”
　　廖龄奇点了点头，说：“旅座，我们接下来要想想归路了，我们这点人，不可能夺回雨花台侧翼阵地。雨花台侧翼阵地失守，如果再守在这里，将面临敌人三面围攻。这里已经打不下去了，我们……撤吧？”
　　郭学礼听到这话，取出文件包里的作战地图，来到一处火堆旁蹲下，将作战地图烧成灰烬。
　　高致嵩想了想，说：“还有多少兄弟？”
　　廖龄奇扫过众人，道：“还剩下了一百二十多人。”
　　高致嵩看着面前的士兵，对廖龄奇道：“你带着想撤的弟兄们撤吧！我留下来掩护你们。”
　　“旅长……”
　　“我已经说了，我要当英雄，做烈士，不当孬种；要和雨花台阵地共存亡，所以我绝不撤！今天我高致嵩就把命留在这里了。”
　　“旅长不撤，我们也不撤！”士兵们说道。
　　“没错，我们不能撤！我听我们旅长说，如果我们撤退，日军会在背后尾随，到时他们就能轻而易举拿下城墙。”郭学礼烧完地图，站起身来，看着高致嵩。
　　然而郭学礼没想到，他这番话却让高致嵩下了决心撤，因为高致嵩对着士兵们说了一个字：“撤！”
　　高致嵩话刚说出口，郭学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撤？”
　　“撤！”高致嵩没有解释原因，依旧说出了那个字。
　　郭学礼没办法，指着朱赤的尸身，道：“那旅座怎么办？难道把他的遗体留给日本鬼子吗？”
　　高致嵩听到这话，看了看朱赤的遗体，经过日军的狂轰滥炸，朱赤将军的双手依然紧紧地向下按军旗。高致嵩道：“朱旅长死的最后一刻也要走向军旗，说明他誓死也要守卫雨花台阵地，我们应当成全他！”其实是不能带朱赤的遗体一起走，撤退最主要的是迅速，若是带上一个死人，必然拖累行军速度。
　　“你们不肯带旅座走，就由我背他走！”郭学礼走向朱赤。
　　高致嵩抓住郭学礼的手，道：“你以为我愿意留下老朱的尸体任由鬼子糟蹋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如果带上他，行军速度必然受到拖累，那么我们就逃不掉。”高致嵩见郭学礼不听劝，只能说出真实原因，说罢拍拍郭学礼的肩，道：“朱旅长临终前交代了你一件事，你如果死了，就完不成这件事，就对不起朱旅长！”
　　郭学礼看了看高致嵩，停下了脚步，冲着朱赤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道：“旅座，对不起……”郭学礼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
　　高致嵩道：“你放心吧，老朱不会怪你的！只要你能完成老朱交代的事，老朱就能含笑九泉了。”
　　郭学礼点了点头，双眼看着朱赤，双手紧紧地抓着贴身放进衣服里的文件包，道：“旅座，您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事，您安息吧！”
　　“全体都有！对朱旅长敬礼告别！”高致嵩对朱赤敬了一个军礼，雨花台上所有的中国士兵也对朱赤敬了一个军礼。
　　“礼毕！”高致嵩把手放下来，众人也把手放下来。随后众人撤下了雨花台阵地，高致嵩走在最后。他看了看雨花台阵地，看了看双手紧紧握着军旗的朱赤，朝着朱赤又敬了一个礼，然后带领部队撤出了雨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