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97、12：00-13：00 保家卫国，无所畏惧——朱赤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中午十二点，寒日当空，北风呼啸。
　　雨花台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郭学礼在连续杀了十几个日军士兵之后，终于气竭力衰，被一个日军士兵用扫堂腿扫倒在地上。
　　接下来，几个日军便将刺刀朝着他刺过来。
　　郭学礼一个滚身躲过了日军的刺杀，并提着手上的刀砍断了一名日军士兵的腿。
　　“啊……”那名日军士兵在地上惨叫。
　　大队长看着断腿的日军士兵，道：“把他带下去医治。”
　　有两名日军士兵站起来，将断腿的士兵扶走了。
　　随后，大队长做了一个手势，他身边的士兵们就将郭学礼围了起来。
　　郭学礼双手握刀，防备地看着身边的日军。
　　大队长用中文道：“你的刀法很好，如果肯投降，我们就让你做我们的教练。”
　　“我呸！小鬼子，你想学老子的刀法，门都没有！呀！”郭学礼提起刀冲向大队长。
　　有两名日军士兵冲出来保护大队长，结果一个只与郭学礼过了一招，就被郭学礼砍掉了脑袋；而另一个也在一招之间就被郭学礼的刀刺进了腹部。
　　被郭学礼刺进腹部的日军士兵用手握着刀背，站在郭学礼身后的日军士兵提着装了刺刀的步枪朝郭学礼背后刺过来，眼看着郭学礼就要身亡了。
　　突然“嘭”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中了站在郭学礼身后的日军士兵，正中他的心脏。那士兵发出“哦”的一声惨叫，倒了下来。
　　“兄弟们，给我杀！”高致嵩大喊一声，冲着日军士兵开枪。他身后的三百余士兵也冲着日军士兵开枪。“嘭嘭嘭……”一时之间雨花台阵地上又是枪声大作。
　　“撤退！撤退！”日军大队长见中国军队来了生力军，自己这点人无法占领雨花台，于是带着部队撤了回去。
　　日军撤走后，高致嵩立即占领了雨花台。
　　郭学礼则来到了朱赤的身边，抱起他的身体，问道：“旅长……”
　　此时的朱赤还有一口气，他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说：“雨花台阵地……”
　　“阵地还在！”郭学礼双目含泪地握着朱赤的手，“阵地还在我们手中。”
　　朱赤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时，高致嵩蹲下来道：“老朱，你要撑住啊！我们一起在雨花台阵地上杀鬼子！”
　　“老高……”朱赤的一只手向高致嵩伸出。
　　高致嵩握住朱赤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国家危亡关头，我们军人理应为国牺牲，以换取国家之独立，这没什么好伤心的。为国牺牲，我之光荣啊！咳咳……”朱赤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喷出一口血。
　　“旅长，你别说话了！”郭学礼见朱赤说话越来越艰难，温言劝道。
　　“不，我要说，就要死了……再不说……没……没机会了！”朱赤指着一个地方，对郭学礼道：“你把那里挖开！”
　　郭学礼走过去挖开，看到了一个文件包。郭学礼拿起文件包，拍掉文件包上的尘土，来到朱赤跟前。
　　朱赤的手摸着那文件包，立刻在包上留下一个血手印，朱赤眼含热泪地道：“这……这文件包陪了我十年。你……你把他送到……江西省……修水县……朱溪镇（今大桥镇）……上衫乡……下衫村我家中，让我的家人有个念想。”
　　“旅长，我怕我无法活着离开，不能完成您交代的事，你为什么不让吴团长去做这件事呢？”郭学礼带着哭腔道。
　　“老吴孤身突围……已经够困难……我怎么能……增加他的难度？”朱赤说着，鲜红的血液从口中流出。
　　郭学礼含泪点了点头。
　　朱赤知道郭学礼说的是事实，眼睛看向高致嵩，“老高，262旅已经全部阵亡了，264旅没必要再搭上。你……你要带着兄弟们离开雨花台！”
　　高致嵩连连点头，说：“好，你放心，我知道了。”
　　朱赤笑了笑，对郭学礼道：“你把我背到军旗那……”
　　“嗯！”郭学礼背起朱赤，将朱赤背到了军旗那里！朱赤从郭学礼背上下来，两只手握着军旗向下按。军旗被按进土里五公分，如此，朱赤便可凭借着军旗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朱赤看着雨花台下的日军士兵，大声喊道：“我朱赤是中国的军人，为了保护国家，我无所畏惧……无所畏……惧……”说罢便跪了下来，两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军旗。
　　在雨花台上的官兵们都被朱赤感动了，眼中都流下了泪水。
　　朱赤，生于1900年，字幼卿，号新民，年轻时受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影响，立志革命，投笔从戎，1925年考入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步兵科。1926年毕业后，在国民革命军中，任见习排长，参加北伐战争。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朱赤任国民党陆军88师262旅3团团长。八一三淞沪战争打响后，该部奉命调到上海，于闸北八字桥一带设防。日军多次向闸北防区发起猛烈进攻，由于朱赤早有戒备，精心策划，指挥有方，沉着应战，在这次抵御强敌的战斗中建立奇功，率部攻占日海军司令部，被晋升该师262旅少将旅长。1937年12月12日，朱赤在雨花台壮烈殉国，享年37岁。朱赤是抗日战争中为国捐躯的64名国民党高级将领之一，后来，经江西省人民政府批准，追认朱赤为革命烈士。
　　在送别了朱赤旅长之后，雨花台的所有防务都交给了高致嵩。
　　高致嵩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高致嵩对他的士兵们说：“弟兄们，大家都知道秦桧吧！他是一个遗臭万年的亡国奴！我们是军人，世上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唯独不能受亡国的罪！现在日军来了，我们不抵抗，就等于犯了亡国罪！我们要向朱赤旅长学习，为了保护国家和民族，无所畏惧！”
　　士兵们没有回应。262旅在淞沪抗战时伤亡惨重，补充了许多新兵，264旅也一样，现在到了生死的选择关口，新兵们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高致嵩看着朱赤的尸身，心里暗道：“老朱，对不起了，我不能从雨花台活着离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让郭学礼活着离开，去完成你的遗愿。”
　　高致嵩看着士兵们，说：“你们都有家人吗？”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我告诉你们，我也有家人，我的女儿叫高碧英，今年还不满一岁。我也想回到她的身边，陪伴着她成人，看她出嫁……”高致嵩说着眼中流下了泪水，他擦掉眼泪说：“但是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正在遭受日寇的蹂|躏，除了我等以死抗争，中国与中华民族没有别的出路。你们放心，我高致嵩和你们一齐在这雨花台和日寇血战到底，以死殉之。我死了，我那不满一岁地女儿可能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她可以自豪地对人说，‘我的父亲高致嵩是在南京城战死的264旅的旅长，是为国家和民族战死的英雄，他是我的榜样。’兄弟们，今天我们为了国家和民族战斗到死，我们将成为家人的自豪，我们264旅将永远被中国人民铭记。当英雄，当烈士，绝不做孬种！”
　　“当英雄，当烈士，绝不做孬种！”
　　“……”
　　“当英雄，当烈士，绝不做孬种！”雨花台阵地上想起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最终264旅的将士们都在喊着这句话。那声音震耳欲聋，连在雨花台下进攻的日军都受到了震撼。
　　高致嵩对郭学礼道：“你们旅还有活着的吗？”
　　郭学礼道：“有，还有一个明堡里的一些受了重伤的士兵，我带您去。”
　　高致嵩点头，对他身边的一位团长道：“廖龄奇！”
　　“报告旅长，廖龄奇在，请指示！”那团长敬了一个军礼，对高致嵩道。
　　“雨花台正面的防务交由你负责。”
　　“是！请旅长放心，我一定带着兄弟们与日寇血战到底！”廖龄奇信誓旦旦地道。
　　高致嵩点了点头，对郭学礼道：“你带我去见262旅剩余的人吧！”
　　郭学礼点了点头，带着高致嵩来到了明堡。他们来到明堡前，看到的已不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尸体。所有的人都是头部中弹，都躺在重机枪前，看得出来是前赴后继地一个接一个地上，而且下手的日军枪法很准。
　　其实此时的日军神枪手并没有离开，但是他并没有朝高致嵩和郭学礼开枪，因为日军指挥部想要活捉高致嵩和郭学礼，所以绝不能把他们打死了。
　　“旅长，日军又向我们发动了进攻！”一个中国士兵朝着高致嵩和郭学礼跑来。
　　日军指挥部要活捉高致嵩和郭学礼，可没说要活捉那个中国士兵啊！于是狙击手的枪口对准了那个中国士兵，“嘭”的一声响，一颗子弹射出，那中国士兵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高旅长，快走！这里有日军埋伏的神枪手！”郭学礼推着高致嵩往阵地跑。
　　那躲在暗处的神枪手看着逃跑的高致嵩和郭学礼，十分不屑地笑了笑，用日语轻声说道：“若不是指挥部要抓活的，你们还能逃得掉吗？”
　　最终，郭学礼和高致嵩平安地回到了雨花台阵地。
　　“杀啊！”日军的大股部队向雨花台靠近，高致嵩用手枪瞄准一个日军士兵，道：“大家听我的枪声，等我开枪以后，大家再一起开枪。”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把手指放下了扳机，看着高致嵩。而高致嵩则是看着向雨花台靠近的日军。
　　日军距离雨花台阵地五百米，高致嵩没开枪；距离三百米，高致嵩仍没开枪……
　　“旅长，快开始吧！再不开始，日军就要冲上来了！”廖龄奇在一边轻声提醒道。
　　高致嵩笑了笑，道：“你慌什么？打鬼子一定要沉住气！”
　　就在二人的说话间，日军又向前推进了一百米。
　　“嘭！”一声枪响，高致嵩终于开枪了，而且一枪击毙了一个日军士兵。
　　“兄弟们！给我打！”高致嵩大喊道，随即连续开枪，雨花台上的中国士兵也冲着下面的日军开枪。
　　“嘭嘭……”雨花台上的枪声四起。
　　“撤退！撤退！”带队的日军军官带着士兵们撤了回去。
　　郭学礼道：“日军要开炮，大家快卧倒！”
　　众人疑惑地看着郭学礼，没人听他的，过了一会儿，日军的炮弹果然落在了雨花台上。众人这才赶紧卧倒！
　　“轰轰……”雨花台阵地上落下了不可计数的炮弹，一时之间被炸得烟尘四起。
　　这场轰击足足持续了十五分钟，等到日军暂停轰击时，高致嵩等人已被土埋住了。
　　“杀啊！”轰击一停止，日军就再次向雨花台阵地涌来。
　　高致嵩问廖龄奇：“部队伤亡如何？”
　　“伤亡了五十多人，还好郭兄弟提醒得及时，不然伤亡会更大。”廖龄奇看着郭学礼道。
　　高致嵩拍了拍郭学礼的肩膀，道：“你是怎么知道日军要炮击的？”
　　“在这已经屡见不鲜了，日军每次攻击受挫，就会对雨花台炮击。我们没有重武器，吃了很大的亏。”郭学礼道。
　　“那老朱是怎么处理的？”
　　“在日军炮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全体卧倒；等到日军进攻的时候，朱旅长带领我们与日军纠缠在一起，这样日军的重武器就失去了作用。”郭学礼道。
　　“好！这个办法好！全体上刺刀！”高致嵩在自己的步枪上装了刺刀。
　　于是所有的中国士兵在步|枪上装上了刺刀。
　　高致嵩道：“一会儿，就按郭兄弟的方法打鬼子，咱们冲下去，与日寇纠缠在一起，让日寇没办法用重武器打我们！”
　　“好！”中国士兵们应了一声，看着日军士兵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