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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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深扭头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新同桌坐下就径直拿出了一本花花绿绿的卡通图画书，认真翻开。
《当个好宝宝》，第一页第三条。
要礼貌，向大家表现出友好的一面，说声早上好吧！
时羽目光划过这条，看向下一条。
——来交朋友吧！要从自我介绍开始哦！
朋友？
这是时羽难得听说过的词。对人类文化有所研究的前辈曾经向他们这群初生天使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他说，对人来说，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三种存在，一是血亲，二是兴趣相投的朋友，三是共度一生的伴侣。
“其中，朋友和伴侣都是在毫无血缘联系的基础下建立的关系。”那位前辈介绍道，“这意味着，这两种关系既可以比什么都脆弱，也可以比什么都坚韧。”
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自己会有掉落人间的一天，似懂非懂地听着这些教导，完全没有深思其中的含义，也没有提起兴趣追问如何建立这些关系，像是对待遥不可及的神奇故事，仅仅当做前辈闲聊的几句话罢了。
现在书上说，需要和人类交朋友。
天使可以和人交朋友吗？
按照常理而言是不行的。
但黎安和说要照着这本书上指示的去做。也就是说，书上的话都是这个社会的共识。书上提出让他交朋友，那么交朋友这件事就是合理的。
所以结论是——天使可以和人交朋友。
时羽理了理逻辑，决定立马实施交朋友计划。
首当其冲的选择就是离他最近的人。
“你好。”时羽回忆着书上给出的例句，“我是时、黎时羽。我能和你交朋友吗？”
其实例句中还有一句关于喜好的介绍，介绍自己喜欢的事物，比如足球或者书籍。他不理解那是什么感情，干脆忽略过去了。
被询问的人拧着眉看他，表情有些奇怪：“……你在说什么？”
时羽眨眨眼，重复道：“我能和你交朋友吗？”
荀深自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询问。越是年纪见长，人与人的关系就越变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尤其是朋友关系，往往都是在一日日的相处交流中默认了对方与一般人的不同。
几乎已经没人会这样坦然又理所当然地询问，能不能和他交朋友。
只有小孩子会相信儿时几句话、几颗糖换来的朋友是永远的朋友，会问这样天真莽撞的问题。
面前的少年早已过了稚嫩的年纪，做事却颇有几分胡闹的孩子气。
荀深思忖片刻，摇头：“不行。”
“为什么？”单纯的疑惑，连一丝被拒绝的沮丧都无。
这样的表情让荀深判断，或许现在的询问不过是转学生突发奇想的朋友游戏，实际上他不是真心想要交朋友。
“这里不像你以前生活的地方，问话是问不到朋友的。”荀深的语气下意识强硬了些，“朋友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至少在彼此了解之前，我们不会轻易和人交朋友。”
“那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朋友？”面前的少年近乎理所当然地询问着。
“……”荀深沉默下来，试图从他的神情里分辨出戏谑或真诚，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有一片赤诚的坦荡。
看着不说话的人，时羽发现事情似乎不像书上写的那样容易，明明书上画的小人发出询问后很快找到了朋友，可他却被告知这不是简单的事，人类不会轻易交朋友。
到底是哪一方有问题？
书，还是人？
时羽为自己不了解人间的事感到些微无措。
“首先，你得让我们了解你呀！”
突然插入的声音笑嘻嘻的，带着股玩闹的打趣意味，掐断了两人之间逐渐蔓延的凝滞。
前排一直偷偷摸摸听他们说话的男生半转过身，继续补充：“彼此了解是交朋友的第一步。”
“郭滨。”荀深嗓音沉了下来。
“哎哎，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也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郭滨双手合十，比了个求饶的姿势，嘴角吊儿郎当地挂着笑，“这不是看转学生不太适应环境，作为未来要相处三年的同学，想要帮一把嘛。我听说他真的什么都不太懂，不光对流传很广的故事一无所知，很多规矩也不太明白。”
时羽没有出声，静静看着他。
荀深眉头松了些，到底没有斥责。
郭滨看出他举动中退一步的意思，咧嘴一笑：“嘿嘿，老班不是常说吗，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咳咳，那么事不宜迟，黎时羽同学，我们来进行一个简单的问答，增进增进彼此的了解。”
听上去还算有实施性的计划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认可。
时羽看向郭滨，重复那个词：“我们？”
“对啊，我和你。”郭滨摸摸后脑勺，注意到时羽的目光所向才恍然，“难不成你坚持想找荀深这个木头？这家伙油盐不进，可不一定是什么交朋友的好人选……啊嘶！”
他作出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伸手揉了揉腿，对坐在旁边若无其事的某人投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荀深收回踢出的脚，手上拿起本书好像认真看了起来，倒也没反驳郭滨的话。
时羽对周围发生的小型争斗并不在意，只是照本宣科地复述书本上的内容：“不可以随意抛弃朋友。”
“……我没有答应你。”荀深不懂这位同桌的脑回路。
“你和他这不是连朋友的边都没有够着吗？”郭滨忍不住吐槽，“怎么就认定了是朋友。”
“进行过问答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郭滨扶额，终于明白黎时羽是把参加过问答和交朋友划上了等号。
“这只是初步的了解而已，还得在接下来的相处中进一步增进感情。交朋友才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要以为是游戏攻略一样，完成好感事件就能稳步提升关系啊！”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但接二连三被告知“交朋友不简单”，时羽意识到这恐怕是具有相当难度的任务，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正如前辈们曾说过的那样，任何一个世界的文化与风俗都不能被小看，必须带着尊重的心情去理解、去感受。
人类世界的常识似乎比天使的知识要难懂得多，这里都是些他不了解的东西，如果想暂时融入这里，他还有得学。
“我明白了。”
见转学生没有再提出意见，郭滨重整旗鼓：“那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对了忘记说了，我叫郭滨，之后名字写给你看。我们先说问答，问答的形式就是我问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然后你问一个我回答一个，可以问一样的问题，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彼此好奇的事情了。清楚了吗？”
“嗯。”
“那我先开始。”郭滨清清嗓子，“首先，你从哪里来？”
“X国XX乡。”时羽背出黎安和要他记下的地址。
“没怎么听说过。荀深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被期待的人没有辜负期待，思索一会很快回答：“知道。是世界上很偏僻的小国，常年居住人口很少，教育水平也较为落后，科技不发达。特产是鸽子。”
“这年头还有地方的特产是鸽子？肉鸽？”
“不，听说是信鸽，用来传递信息。”
“科技得多不发达才会还用信鸽通讯。”郭滨感觉发现了真相，“难怪黎同学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颇有几分同情：“之前真是苦了你了，回归祖国就不会再受苦，不会再过那样的悲惨日子了。”
被投以同情的当事人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对安慰也没什么反应，死板地根据规则接下询问的棒子：“郭滨，你从哪里来？”
“我？我是本地人，从小到大都在这。班上大部分人都是本地的，你要是好奇这里的美食美景，尽管来问，这些我们全都一清二楚。啊，你旁边那位倒不是，他从别的地方来的，你不用问他。”
“明白了。”
“那下一个问题，你家几个人，有兄弟姐妹吗？”说起这个问题，郭滨眼睛亮了一下。
荀深一看就知道他，或者说，他代表的其他人都在打什么主意。
青春期的男生也到了注意样貌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放弃探究一个相貌极佳的美少年是否有姐妹的机会。
毕竟谁也不知道，同学的姐妹会不会在十年后变成自己的妻子。人一生的人际圈子就那么大，通常伴侣都是在自己能接触到的圈子里找到的。此刻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某些早熟的男生，会忍不住好奇这些事。
要是平时，他大概可以用书敲敲这家伙塞满废料的脑袋，但现在……
荀深瞥了眼端正坐着的同桌，莫名不太想给他留下个暴力的坏印象。
算了，反正也只是无聊八卦一下。
他心下叹气，低头假装看书。
这可不是无聊的八卦，而是说不定和未来幸福挂钩的提前谋划，郭滨理直气壮地想着，目光灼灼看向短短一天已经以长相出名的转学生。
然而这份美好的幻想在下一秒□□脆利落地击碎。
“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为什么，黎时羽回答得有些迟疑，“只有监、父亲和我。”
没有母亲吗……
听见答案的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荀深扭头，控制自己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假装没有在意。
郭滨则笑着打哈哈掩盖：“哦哦这样，我的问题结束，到你了。”
“你家几个人，有兄弟姐妹吗？”时羽没察觉到同学的贴心，照常提问。
“我也是我家独子。”回答完，郭滨才感觉不太对，忍不住提醒他，“你不用一直问和我一样的问题，可以问你想知道的。”
“我明白。”
然而接下来两轮里，无论是问家庭住址，还是问生日，黎时羽都像是个复读机一样，完全重复着郭滨问的问题。
“我说啊，时年十七、家住XX小区的黎时羽同学，你真的明白我说你可以随意提问的意思吗？”郭滨忍不住直叹气，感觉自己在和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对话。
“我明白的，时年十八、家住XX街道XX号的郭滨同学。”
“你现在连回答方式都要学我吗？”他有些抓狂，“你不是鹦鹉，也不是复读机，能不能说点自己的想法？到现在为止，我感觉你好像几乎没有自我意愿，完全被人牵着走也无所谓？喂，荀深你也说说他，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你自告奋勇拦下的工作，我当然不会不识趣地打扰。”荀深果断拒绝了他的求助，语气冷淡，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发现这丝笑意的郭滨更郁闷了：“你在幸灾乐祸对吧！喂喂喂，还是不是兄弟，对我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你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这时黎时羽在一旁重复他说过的话，“不是吗？”
荀深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看得郭滨拳头都痒了。
“这个兄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朋友、好伙伴，不是真有血缘的兄弟！”他比划着解释，还是对提问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就不能问个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吗？这样下去来回问跟相亲似的，一点意思没有。”
“想知道的事情？”
“是啊，任何事都可以。”
时羽思索一会，在郭滨希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那么我想知道……喜欢，是什么？”
“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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