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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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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肯抓药,能喝下,三日之后,乔温靖已然痊愈,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淡。
这几天蔺徽言是想方设法,为她滋补着。等养好了,当日便吊了鲜汤,从船老大那里要了才钓上来的鲜鱼,亲自杀鱼去鳞,将鱼肉片成薄片,和乔温靖在船头烫起了锅子。
鱼肉鲜嫩又弹牙,乔温靖十分喜欢。鱼肚是蔺徽言盯着火候捞起来的,她想也不想径直夹进了乔温靖的碗中。
“我不喜欢鱼肚,但这条鱼的甚为肥美,你可喜欢?”蔺徽言喝了口清水,站起身来,面向着大海,扶着船舷。
碗里只是兑了清水的酱油和一些辣椒,甚能激发鲜味,乔温靖等着凉了些,尝了一口,颔首道:“好吃,将来在扶余山,大抵是会想的。”她的眼神凝在蔺徽言的背影上,悄然流露出了眷恋,又很快挪开了,装着对着锅子很是偏爱,夹着鱼片,在翻滚的汤里滚了几滚,待鱼片变色,捞出凉了凉,送入口中。分明是早就饱了,却不曾停口。
蔺徽言伸出手感受着海风的形状,浪花在眼底成型又破碎,白色的泡沫一堆堆追着船跑,又散入大海。她觉着风里都是咸咸的味道,回过身望着乔温靖,笑道:“温靖,这风真舒服!”
“风和日丽的,才会舒服。”乔温靖实在吃不下了,将竹筷放下,本是打算坐着不起来的。
还是蔺徽言过去拉着她一起站在船舷边,两个人的手一同伸向了远海的方向。
乔温靖不禁道:“你博览群书,知不知晓穿海过去,是何方?”
“这个方向?”蔺徽言辨别南北,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通,启唇笑道:“或许是东瀛吧?”指尖触碰到了温暖的手背,笑得愈发深了。
乔温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道:“东瀛?自唐亡后,已是久不来往。今上有意重开商贸,只是船只打造不易,想要重建海事司的盛况,还得大量的人力物力。”
“海事司?”蔺徽言很是陌生,好似听说过,又不懂究竟是何意。
乔温靖便道:“扶余山中有些唐时的典籍,记载了盛唐之时的事情。海事司是为打理海路商运所设的衙门,最盛时,有十几处港口,甚至为此开了几处分理衙门。”
蔺徽言静静听着,听乔温靖口中过往的岁月。山川日月更改,风土人情已易,然而人情还是一代一代的,到了如今人的心里。
“六安,你于机关之术是天赋异禀,可有想过设计船只?”乔温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随口说了一句。
蔺徽言却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如若自己真能设计出适于远航的船只,于沿海良港,是件极振奋的事。然而船只驶向远海,一旦出了差错,救都是没法子救的。她沉吟着,道:“温靖,我便是有此心,然而大型船只的设计,我得从头学起,起码毕十年之功。”
“十年?六安,你可知十年,已是极快极快了。”乔温靖叹了一句,不再纠结于此,道:“将来事,眼下不必多虑。你我都是江湖散客,何须烦忧于朝堂。”
海船一路顺利,沿途靠岸补给了两次,又碰上了两场风雨,业已顺利进入兴州港的海岸线。
尚是清晨,船老大遣了小船先行上岸,拿着凭证去港口批条子。等在雾气中看到了约定的红烟冉冉升起,船老大打着旗子,指挥着五艘船依次入港靠岸。
两人的行李都是收拾好的,此刻放在了一层的甲板上。船老大抬着手迎上来,笑道:“乔姑娘、少门主,船就要上岸了。经南楼的人手已在码头等候,有马车送二位进镇子,且住一晚上歇歇脚,少门主再启程回剑炉不迟。”
那张能治晕船的方子,乔温靖不曾藏私,写得透彻,早已交给了他。甚至一些不同情况如何调整,也写了个分明。船老大为海上的一些病症相求时,乔温靖更是费心给了几张配药的方子,嘱咐他做成药丸或者药膏,方便携带。
二人能在上头清净度日,少不得这位船老大的用心,蔺徽言抱拳谢她:“多谢照拂。”
乔温靖也含笑道:“乔某也在此谢过了。”
虽不曾戳破,但这位船老大走南闯北十数年,也是经手过送往雍州药材事宜的,再加上药方子的事,自然晓得眼前这位女子,大抵便是那位扶余山主。他吩咐人挑了行李送上岸装车,亲自送了下去,和经南楼的人也打了照面。
彼此分别了,两人也钻进备好的马车里。来人蔺徽言也识得,是跟在季诚毅身边的副手,姓金名大营。
“少门主,咱们二公子约莫晚上就过来。这客栈是前日便包下来的,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你回来呢。”金大营骑着马跟在车旁,弯腰笑着说了几句,又道:“剑炉近来无大事,四爷回来后见了蔺门主,便闭关不出了。三爷请了一些账房先生,说是清点十年来的账目。”
账目的事情蔺徽言略有所知,只没料到父亲会提前动手,当下只道:“好的,多谢金大哥了。季楼主可好?”
“楼主很好,忙着二公子的婚事,成日里念叨。”金大营答了,不知想了什么,道:“晚上你见着二公子,一问便知。”
马车行来舒缓,蔺徽言有些困倦,强撑着到了客栈,饭食是已经预备好了,只等上菜。
二人还不是很饿,各自回房沐浴更衣。蔺徽言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脚踩着新鞋,不由得在想乔温靖那边可有?
这些衣服用品,定是风巧昀得了消息送下山来,季宸安排的。然而她信中只说了有位好友一同回家,便是有心预备,不知尺码又怎生作为?
心底担忧,蔺徽言随意挽了长发,推门去找乔温靖。乔温靖听到敲门声,拉开门诧异极了,道:“怎么了?”
“你……”蔺徽言望着她湿着头发的模样,口中的话断了声。乔温靖尚来不及披上外衣,中衣是件云白的绸衫,袖口、领口都用紫线绣着兰草,是件从前穿过的衣裳。
乔温靖侧身放了她进来,把门关好,微微蹙着眉往里走,直到转入屏风,才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我娘……送了新衣下来,但他们不晓得你的,怠慢了。”蔺徽言跟着走了几步,方觉着不妥,站在了原地,轻声道:“我以为你……”
“这是什么事,值得你急成这样?”乔温靖放缓了声音,对着铜镜擦拭着长发,又道:“你忘了在沧州的成衣店,我也是置办了衣物的。”
蔺徽言当真是忘了,低着头甚是不安,道:“那我……等等你吧。”她这时候再走,也不妥当,只好挪着步子,在圆凳上就座。
屋内没了言语,除了乔温靖收拾之外,蔺徽言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紧张起来,低着头搓手,忍不住地遐思,又觉着这般胡思着实冒犯,掐起自己的虎口,驱赶着浮想联翩。
再见之时,乔温靖的发梳云鬓,耳珠圆润,身上的对襟褂子的确是在沧州的成衣铺买下的,配了条墨绿的裙子,腰间坠了荷包。
蔺徽言挪开眼,心中晓得她不喜欢居处有烟火气,起身道:“咱们去楼下吃吧?”
“我意如此。”乔温靖抬着袖口整理着,径直朝门外走。蔺徽言跟在她的身后,才走了两步楼梯,就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略后于年轻的女子,一起进了大堂。
季宸抬头瞧见她俩,笑道:“乔山主!六安!”
俞小樱跟着看去,蔺徽言自是认得,她前面的女子聘聘婷婷,是已婚妇人的打扮,肤色极白,骨肉匀称,行走间便似古画上的仕女图,又极清冷。
她晓得这位就是屡次欲见而不得的扶余山主乔温靖了,紧走两步,便是盈盈拜倒,喟叹道:“俞小樱谢过山主救命大恩。”
季宸不曾拦阻了未婚妻,也和她一起拜倒,眼神之中,亦是感激。
乔温靖怎肯受了?一手一个扶着起来了,无奈道:“我是郎中,生平所为,自该是治病救人。二公子、俞小姐,我心领了,今后若再如此,便当从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