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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蒸汽列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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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站在王都边缘地带,数条铁轨如同血管,从格陵兰的心脏通往全国各地。维里到达的时候,正是高峰期,站内人来人往,雪鸮站在他的肩上,圆滚滚的胖脑袋东张西望。
他买了前往法斯特的车票,排着队,登上蒸汽列车。
行程一共十七八天,中途还需要到途径的城市补票。好在维里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麻烦,法师的传送魔法阵花费甚巨,数倍于车票钱,而采用其他交通方式,所需要的时间又远大于列车的一个月。
这么权衡下来,列车是最划算的交通方式。
为了让自己的旅程舒适些,维里选择稍贵一档的车票——这些车票通常只提供给小贵族、初阶法师之类的人物。这俩列车并不长,车厢内用隔板分出一个个舒适的包间,每个包间中都摆放着一张软床、一个沙发,和一张并不大的小桌子,供乘客吃饭写字时使用。
因为肩膀上这只可以说话的雪鸮,维里被售票员当成法师,直到他出示独属于帝国学院的郁金香徽章。
“原来阁下是郁金香学院的教师,”售票员微笑着将车票推到维里的面前,“请您收好,到月台等候列车,祝您旅途愉快。”
维里道过谢,就收起车票。
他提着琴盒与精致的小牛皮箱,踏上回家的旅途。
把车票交给检票员后,雪鸮抢先一步飞到沙发上,雪白的羽毛在深红的绒布上蹭来蹭去,维里没管它,任由它去。
这只雪鸮说什么也不肯自己飞回去,就在他屋中撒娇耍赖,振振有词地说,要亲自带维里回到主人的身边。不过魔法宠物也不收车票钱,何况孤独的旅途,有一个活泼的小东西相伴也不错。
安顿好后,他在软床边坐下,牛皮箱就放在脚边,琴盒放在床头留出的一小片平台上。
“不知道这节车厢的乘客里都是些什么人?”维里抚摸着琴盒,随口说。
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已经有列车出发,鸣笛声拉得极长,白色的蒸汽向两边喷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蒸汽列车,”维里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喃喃道,“我已经有十多年没离开过曼纳克了。”
战争结束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除了定期去皇宫教授小王子剑术,其他时间不是在学院里上课,就是在书房中看书、练习剑术。
现在坐在列车里,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竟然感到一丝恍惚。
隔间外传来乘客走动的脚步声,雪鸮兴奋了没多久,就倒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胸脯一起一伏。
列车沿着铁轨离开繁华的车站,逐渐驶入开阔的平原。格陵兰帝国疆域辽阔,数以百计的领主将偌大的国土划分为一块块领地。列车行驶一天后,就会离开王都,到达格陵兰第二大城市——潘塞。
到达潘塞后,他会换乘以魔晶为燃料的列车。
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时被大片的麦田取代,春天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宛如绿色的地毯,或是平静的海面,风一吹,便有波浪起起伏伏。
偶尔会有一栋红瓦的尖顶小房子飞快地从麦田中闪过,那是看守麦田的人晚间的住所。
维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逐渐变成红点的小屋房顶,英俊的侧脸倒影在玻璃上。
他抿起嘴唇,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显出几分冷酷,麦浪就在他的眼眸中起起伏伏。
他曾经也见过这样美丽的麦浪。
一天后,维里在潘塞下车,喧哗的人声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潘塞不愧是格陵兰第二大的城市,热闹不输于王都曼纳克,刚走出车站,就能看到许多法师和武者来来去去,有贵族的马车从路上经过。现在恰好是清晨,有卖报纸的小孩吆喝这在街边走过。
维里叫住那个小孩,买了一份报纸。
把铜币递给小孩,他准备收起报纸时,却不经意地瞥见报纸上一行文字。
“嗯?法师公会声明——”他疑惑地念出报纸上的标题,觉得有些奇怪。
法师公会虽然说不上自视甚高,但也很少和普通人有直接牵扯。
就像这份潘塞日报,只供当地人阅读,和法师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潘塞、王都虽常有许多法师行走,但毕竟不是法师的大本营。尊贵的法师们几乎只在学院、公会中出没。骄傲的法师公会怎么会在潘塞日报上发表声明?
“这些公会的法师转了性子?”维里抖开报纸,一目十行地继续往下阅读声明。
雪鸮等的有些不耐烦,它悬在空中,宽大的羽翼不断扇动,带起一阵清风:“维里,你不吃早饭吗?”
“稍等,”维里干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头也不抬道吗,“我看看公会声明。”
公会声明写的语焉不详,大致意思是法师们在寻找一个宝物,但这个宝物下落不明,需要普通人的力量,报酬是十万枚金币。如果有意获得报酬,可到潘塞市政厅详细咨询,法师们会告知宝物详细信息。
维里惊叹地挑眉:“这些法师可真大方,报酬有够丰厚。”
十万枚金币,几乎能买下小半个潘塞,这可不是小数目,足以让人眼红耳热,为这笔钱拼得头破血流。
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这些富裕的法师们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换取?
维里叠好报纸,揣进衣兜。这消息看过后,就不再关注,他不缺钱,也没有探寻这个宝物的兴趣。
在车站附近找到一间酒馆,点了菜后,他拿出报纸继续往下看。
雪鸮正专心啄着酒馆店员端来的生肉,阳光洒进酒馆,桌子上的木纹在阳光下细腻而清晰。
报纸上突然出现一层阴影,维里微微抬头,发现旁边的桌子坐下几位体格健壮的武者,他们正围坐在一起高声说话,嗓门很大,震得他耳膜嗡嗡响。
周遭客人纷纷投来视线,瞧见这些武者的体格和手臂上露出的疤痕后,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各自进餐,大气也不敢出。
维里只看一眼,就辨认出这几个人的身份。
——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佣兵,其中几个胳膊上的伤痕都是野兽的爪牙撕咬出的。
确实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不过是声音大一些,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和他们起无谓的冲突。
“那些臭屁的法师,一群小白脸,身板瘦的小鸡仔似的,眼睛倒是要往天上长,什么消息都说,就说要找个权杖,找他大爷的!”那几个佣兵中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嚷嚷,他挥舞着酒杯,酒液在地上撒了一圈。
“十万枚金币,可不是这么好找到的,”他的同伴调笑道,“万一真找到了那什么传说中的权杖紫罗兰,拿到十万金币,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买块地养几个火辣的大胸女人,那可是神一样的日子。”
“去你的,还大胸女人,上次你找的那个妓I女真不怎么样……”
话语渐渐不堪入耳,维里嫌恶地皱皱眉,几口吃完剩下的面包,口腔里一股浓郁的奶酪味。
“走吧,”他拎起桌子上直打饱嗝的雪鸮,“路程还很远,不能浪费时间。”
接下来两个星期过得风平浪静,随着日子慢慢过去,铁轨两旁原野上的花朵也渐渐繁盛起来。曼纳克在北境,而他的家乡弗莱尔小镇却远在南方。
列车一路南下,越往南行,森林越来越多,广袤的原野漫无边际,一直抵达远方连绵的山脉。郁郁葱葱的森林占据乘客们所有的视野。
雪鸮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列车带给它的新鲜劲已经过去,百无聊赖的旅程中只能靠睡觉打发时间。维里却适应良好,他在家中也是独自一人度过,看书、晒太阳,练习剑术——
现在只是把练习剑术从活动中划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偶尔他会翻出雪鸮带来的那封信,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端详。如果这是“他”亲手写下的,那“他”握笔时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姿势?
他仓皇地发现,自己其实快要记不清“他”的样子。
三十年前一别后,他就在也没见过“他”。
即便是一张画像,他也无法拥有。
……
雪鸮又一次醒来时,看见的便是维里忧郁的面容。
维里无疑是一位英俊的男人,剔透的蓝眸好似大海,永远平静、温和,能包容一切。他单手撑着下巴,神情忧郁的模样,能让那些倾心他许久的爱慕者——甚至是情感丰富的人们为他心碎。
雪鸮作为一只猛禽,体会不到这种复杂的愁绪。
它十分煞风景地叫了一声,又用翅尖的羽毛拂过维里的脸颊,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维里一瞬间换上温和的笑容:“怎么?想吃东西吗?”
雪鸮:“你在看什么?”
维里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微笑着说:“在看雪山,看样子很快就能到法斯特。”
法斯特作为佣兵之城,背靠森林与雪山。
那片森林有个更出名的称号——迷雾之森。
迷雾之森所笼罩的土地大多是崇山峻岭,曾有勇敢的佣兵团放出豪言壮语,想要测量森林到底有多大。然而他们花费整整五年时间,只是在迷雾之森边缘行走,也迷路数次。每次迷失方向,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走出这座奇异的森林。
“那到底有多大?”雪鸮问。
“大概有半个格陵兰那么大……”维里想了想,语气并不是很确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个别人就是那位寿命几百年,见多识广的侏儒校长。
雪山就耸立在无垠而幽深的森林后,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仍能清楚地体会到雪山的巍峨与挺拔,像是天边聚拢的白云,或是神灵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