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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章 卜算子篇(四) ...

  •   果不其然,庸堂新一批出师的孩子本定于三月初十叩见翎队,突然日子被提前至了三月初五。也就是锦筵楼闹剧之后的第三天。
      大堂前,三人已率先汇合,一齐进入大堂时咲雪突然问,“我们会不会被杀头?”
      “阿雪,我们又不是要了温如风的命,怎么会被杀头呢!”要不是程岸说到“杀头”这两个字时颤了一下,这句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不会,汤楚帝君权力本就不涉终界,他想要杀,终司大人也不会允许他随便杀自己人。”窦羽修是这三人中唯一神志清醒的,“你们不如看看周围终人,以后都要成为同僚,保不齐以后送死前见到的就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
      程岸环视,派遣终人们可用千奇百怪来形容,翎队一共十五人,有人看起来明明一副书生装扮,有人手中不时出现雷电闪烁,有人身长八斗,众目睽睽之下头突然能够转到背后,似是他就没有骨头,有人身穿一身狼皮大袍,仿佛原始人一般。
      派遣终人们有自己独特的终力,但不管如何,程岸都庆幸自己和两个起码面相“正常”的人是一个小队,不然队友动不动玩脖子,要么控制不住手中的雷鸣电闪,这谁受得了?
      “程岸,”咲雪也看到这些灵力奇怪的人,“你会去争翎队的队长吗?”

      众人于庸堂修炼,男女终人分开进行,女子由于力量小,身体灵活,反而会比男子进行更有针对性的训练,每次训练都是随机成众进行,所以这些终人彼此间还大都不相熟。从庸堂出师后会分往不同的大队,进行大规模战斗时大队一起听从调遣,这时终人们开始亦敌亦友,彼此羁绊,年年的初会面便是这层层羁绊的序幕:拜师,比武。
      想要争取队长的人自动上台,其他人攻擂制轮番上阵,直到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擂主即为队长。

      “我?你看我像这种有志之士吗?”程岸懒散的耸耸肩。
      说完这话他静静看向窦羽修,欲言又止。
      窦家应该会让窦羽修去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吧。
      窦氏一族近十年来没落,又有姬氏靠十七岁少女姬芷茉重振在先,现在窦氏的长老开始逐渐把希望放在窦羽修身上——毕竟他是现如今窦家最有天赋的孩子。

      几年间窦羽修的终术考核都是众人中垫底,其实只有程岸知道,他这么做是刻意为之,韬光养晦。
      一则窦羽修深知自己要撑起窦家的这片天还相距甚远,不想早早引火上身遭众人瞩目。
      二则,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远超派遣终人,如钟离翎所说,他的能力早已超越了汤楚禁卫军的级别,在以往的比武考核或是展示考核中,他很容易用自己现有的修为重伤到其他同僚。
      传说窦氏发源于北方的大海沿岸,更有人传说他们本就生活在海洋中,族人能够召唤江河湖海,云雾变幻,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修为,程岸也不清楚窦羽修到底将这能力掌握到了什么地步,不知道是否能比得上窦家上一个最有天赋孩子,窦十三。

      窦十三啊。
      程岸心中猛地想起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皱眉头。

      当年窦氏一族的鼎盛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窦玉作为终司大人最强劲候选人,窦湍掌控半个终堂的大队,窦十三在隐堂成为暗杀者后起之秀。
      春秋冬夏匆匆而过,风月韶华被人唱了一遍又一遍。世事难料,窦玉落选于终司,当上了终堂的大人,一则受牵制更多,二则失去了任窦氏组长的资格,如今窦氏现任组长已七十有五,后继无人。

      十五年前还是有人接替的。
      如窦羽修的父亲窦湍,曾被誉为五十年来窦氏一族最有能力的天才,却不明不白失踪于梦生崖恶灵事故之后。

      八年前也是有人接替的。
      如窦羽修的堂哥窦羽韩。隐堂当年有十二位不败杀神,次次暗杀任务滴水不漏,斩获数百位逆终人首级,那一时隐堂也因此扬眉吐气。而窦羽韩在师承这十二人后的第三年,竟在两日内暗杀了教会他暗杀的十二位师父,从此当上逆终人销声匿迹。
      窦羽韩作为窦氏一族没落的转折点,终于使自己的家族就此一蹶不振,人们也是就此称之为“窦十三”。

      那厢,派遣终人们早已集合听从终位大人窦玉宣终界之规,帝君也已莅临于此,有许多对终界感兴趣的权贵财阀也可到场参观。程岸一眼就看到了温如风,他坐在温妃一侧,看来今日肯定会被挑起事端,就算大呼大事不妙也没办法。
      谁让温如风是帝君正妃温怜碧的外甥呢?
      帝君宏早年失了发妻,许久不续弦,让诸位皇亲国戚心急如焚,直到温怜碧出现。
      汤楚有两个温家,两家本为一家,是商道上有名的财阀,后一半血脉因为灵力独特,能够读心,渐渐一半入了汤楚隐堂,然而隐堂的温家逐渐衰落,财阀温家却势不可挡了,温家献温怜碧给帝君时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想帝君竟深觉怜碧为知己,不出几日就封了正妃,就此财阀温家更加扬眉吐气,温如风在这样财权两得的家族,也难怪嚣张跋扈。

      从仪式开始到即将进行比武,一切暂且风平浪静,唯一出的岔子竟是比武前的拜师仪式——他们的杂号禁军大队领头人、古怪的钟离翎——竟然没到场。其他各队纷纷拜师,翎队则省了这个过程,直接进入比武仪式。
      终位大人窦玉又细细道来规则,宣:“钟离翎队中现在开始想要登擂的终人可以上台了。”
      令一下,翎队中人除了鼓掌竟无人有上台的意思,怕是还疑惑于史上最强也最古怪的师父为什么不到场进行拜师。

      程岸身后的人挪动了脚步,从程岸身边擦肩而过走向前去。
      红发少年不禁上扬嘴角,我与窦少爷当真心有灵犀一点通。
      “今日擂台,怕是无人再能登上了。”他想到。
      还是墨蓝色的他,衣着朴素而不失风度——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那张无人能比拟的脸。长风衣里面穿了派遣终人统一的斗服,他走过人群队列,将长衫脱下放到台前,而后静静走上擂台。这一切都自然流畅,走上擂台的短短几步中,已是窦羽修十八年的隐忍与付出,他终于要开始象征着窦氏一族走入万众瞩目。
      台下一片静寂,在窦羽修上台之后变得嘈杂,众人议论纷纷,而他只静静等在擂台上。

      “我来!”
      台下竟响起清亮的女声。
      咲雪在后面上前一步凑近程岸:“这个女孩子叫叶茜葳,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善于用双剑,”程岸静静听着,也内心感慨平民女子这样勇敢无畏,“我在庸堂时见过她,据说现在和任家少爷一起成队了。”
      ……
      原来这就是女子叶氏啊。任亦旗明明说家族帮他分配了一位无名女子,然而这位姑娘也不像甘于默默无闻的主儿。

      窦羽修击败这位姑娘仅用了三招。

      女子先出招,一瞬间消失在人们眼前,瞬移到窦羽修的背身,这精湛的瞬移已足够让人称好。剑锋飞速刺向窦羽修,女子用剑确实干净利落,只是窦羽修更快,眼也不眨的闪开。
      叶茜葳却歪嘴笑了一下,只见剑锋竟回了弯,变成绳索一般的样子追向冷若冰霜的少年。这时女子另一只手中不知怎的多了一把短剑——一剑索敌,一剑刺杀。
      怪不得咲雪说这姑娘用双剑。
      隐藏武器的能力来和敌人过招,放在别人身上都万无一失——只是万万不可用在窦氏族人身上。
      他们有一双寻常人不能比拟的眼睛。
      窦羽修一早看出了长剑材质与众不同,也看穿了女子另一只手中可随时抽出一把短刃。
      此时女子锁住的窦羽修,一瞬间随着短刃的刺下变成万千水花,飞溅在女子的衣衫上,女子慌了神,连那短刃也松了手。
      而真正的窦羽修,瞬间掠起她松开的短刃,出现在了女子身后,用她自己的武器抵住了她的后颈。
      他故意用了刀背。

      两三招行云流水,稍不注意连窦羽修的动作都看不清楚。这场攻擂在眨眼间就分了胜负。
      二人作揖。台下众人掌声雷动,刚才的死寂不再,所有人都被这场比试唤起了精神儿。好嘛,终人们你方唱罢我欲试。
      然而壮志凌云马上又减灭。
      这位破败家族的少爷战无不胜,接连几场比试下来,他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最后一位前去比试的是那身体灵活的同僚,这人的身体有如麻绳,是用灵力控制肌肉骨骼而成,自然他也能够通过触碰操纵对手的肌肉,使对手松懈无力,烂泥一般。而窦羽修在开场前便环顾了四周所有的终人,早已摸清众人的招数,当他在这场比试中被对手的身体束缚时,底下众人们不由得惊呼,而他却一瞬间就脱了身,反复再被束缚再刹那脱身,循环往复,众人都想看清那脱身的瞬间,只有程岸饶有趣味的看着上空。

      咲雪注意到之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仔细看才能见得空中隐约一团波光粼粼的物事,很难辨认出来。程岸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的水镜已经如此通透,不细细来看已完全觉察不到了。”
      “什么水镜?”咲雪满头雾水。

      “窦家人的眼睛乃是一面镜,看得到江河湖海,也看得到涓埃之微,水镜之术便是用流水化成一面镜子,无限放大窦家人瞳孔的视野,水镜有多清澈,瞳力就能相应放大多少倍。”程岸平静的问咲雪,“而且你看这周围的人,又有几个能注意到窦羽修这面水镜的。”
      环顾众人,几乎所有人都看着擂台上的打斗,只有任少爷抬了抬头。咲雪看回空中,心里有说不上来的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畏惧。

      她猛然明白过来,台上的那个瞬间消失的窦羽修不过是幻影之术,寻常终人的幻影一旦消失都需要些许时间变化出下一个,而且幻影很容易被发现是虚体,窦羽修的幻影却如本人□□别无二致,接连不断,对手哪怕是缠人的近距离攻击竟也未被揭穿。

      “猜到了?台上乃幻影,水镜之上才是真身。水镜越清澈,看对手的动作和移动便越清楚,真身也可以更完美的躲在水镜之后,”程岸侧过头来一脸玩味的看咲雪,“就像你看镜子时,永远不知道镜子的另一面是什么在注视着你。”

      所以窦羽修这一场比试只是悠闲地腾于水镜之上,下面的对手与他的幻影术搏斗许久,终被耗尽灵力。

      擂主宝座紧握在窦羽修手中。
      队长之位也看来非他莫属。
      区区队长,只是窦羽修这漫长修为之路的第一步,他要走的是窦家百年的荣光和衰落,他要亲手将这废墟残骸重新拾起,让那丰碑重新平地而起。

      台下无人再自告奋勇前去比试。窦玉大人走到台中央发话道,“可还有人愿意来攻擂?”

      人头攒动,而跃跃欲试已被这位窦少爷浇得一点儿也不剩,几场比试没人能让窦羽修有一丝慌神儿,这中间有多么可怕的差距,在场诸位越发心知肚明。
      他是如何做到的?
      在场出师终人不过都是十八岁少年,有一两个绝招的已经是出类拔萃,而窦羽修却掌握了家族秘术,并运用得出神入化,幻影之术,瞬移之术,操纵之术这类基本功力更是信手拈来。
      这根本不是一个派遣人应有的实力。

      终人们心中惶恐,却也对窦羽修心服口服。

      “清恒大人!我来引荐一人和他比试!”
      温如风看见窦羽修大出风头,可终于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大声叫嚷道。
      清恒大人并不可能知道温如风与窦羽修有何争斗,何况荐人比武也在情理之内,自然应允。
      他和蔼的笑了一笑,“尽可荐人。”

      温如风从宾客席位中走出来,似是得意忘形,我要请的便是这位,他手指像终人队伍。
      一位女子默默走出,她穿着女子的斗服,黑红相间,整个人清瘦无比,似是仙人飘荡空灵。下半张脸被一黑面纱遮掩,看不清她的面容,眉眼似天上星,似水中月,似冬日时的一朵梅花绽放,总之是极为有神,右半脸还着有妆容,也仅仅这右半边有,眉宇上是簇簇羽毛,眼妆也是红黑色相接。

      程岸心想,男子中我识得的人已是没有可与窦羽修一较高下的,温如风又怎会请个女子出战?
      “阿雪,你可认得这位女同僚?”
      咲雪歪头,喃喃道,“说来也奇怪,我在庸堂六年,虽不算勤谨,也修炼了不少,竟从未见过这姑娘。”
      两人面面相觑,前方女子发了话,“楚月。”
      楚月应是她的名字了,也着实惜字如金。
      程岸却怎么也想也不曾对这个名字有半点儿印象,台上的窦羽修也在这时皱了眉头,怕是也不明白温如风的用意,难道姑娘是被强逼上擂台?

      有惑而不解,对决开场。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么,不过想来无妨,窦羽修可以在她出招前看穿,这就足够他做出对策。
      而台上竟足足静寂了三分钟,台下也诡异的静寂下来,众人屏息凝神想看窦少爷还会如何一招制胜。
      而这台上二人的寂静来的莫名其妙。
      渐渐人群中有了一丝骚动。

      “怎么会……”程岸喃喃自语。
      “怎么?羽修是不是经过数战乏了?这都许久了毫无反应……”
      程岸愣着看向上空,“这一场战役下令开场的瞬间,窦羽修就用了水镜之术,方才那场对决是因为对手是近距离术者,才会在交手几招后采取用幻影水镜的对策……这一场比试刚开始就拉开距离,发动水镜,证明……”
      咲雪不明就里,程岸喃喃道,“窦羽修看不透这女子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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