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鸳儿跺了跺脚,望着日渐清瘦的那人,朝其他宫人怨道:“整日整日让我服侍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过是一个脔宠罢了,那日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还以为有多受宠,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殿下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她说话声音不大,一小太监却捂了她的嘴去,有些后怕的扭头望了望桌案后头画画的那人,极小声地告诫她:“鸳儿姐姐莫乱说,许大人可是个高雅的人,与陛下相识有些时日了,虽说陛下不顾及他的颜面,可还不是吩咐我们好生伺候着,莫要怠慢了那人才是,姐姐以后还是少说这些话罢。”
鸳儿翻了个白眼,十分不以为然,却也未再多嘴,躲到一旁做事去了。
许宴在给一幅扇面题字,半个时辰过去,洁白的扇面上依然空白一片,他神色微倦,整个人有些乏,精神是越发不好了,搁了笔干脆躺在榻上打起盹儿来。
自从上次请罪过后,容肃与他便再没了交集,偌大的宫中,二人也鲜少碰着,如此一来,已有一月多余未见,他倒也不怎想他,只是空闲时脑海中会闪过不少以往的事儿来,时间久了,越发觉得空虚,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回到这皇宫中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称那人的心,如那人的意么?恐怕不全是,他仍旧奢望那人如往常一般待他。
容肃给他一条生路,饶了他的性命将他留在身边,却又不见他,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他渐渐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有人在唤他,一声一声,越来越清晰,他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爹!爹……”许宴哭喊着猛地睁开双眼,惊慌失措的抓住了一人的手。
容肃面沉如水的望着脸上满是泪痕的那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流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喉头动了动,终是未置一词。
许宴没想到是他,愣了半晌才略显狼狈的低下头一根一根松开抓着他的手指,将留有那人体温的手缩回袖中,攥得死紧。
“半月后的祭天大典,可准备妥当?”容肃一双暗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陛下放心。”他抹了把脸,再抬头时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来,清清雅雅,只是眉头无法舒展,似有化不开的愁容。
他看见容肃俯下/身慢慢的靠近他,凑到他耳边暧昧道:“朕每次看到你这么笑时,都会忍不住。”
许宴心头一跳,拒绝的言辞尚未说出口,容肃已翻身上床将他压在身下,面含屈辱地望着那人,眼中满是抗拒。
奈何容肃执意不让他好过,比以往更加变本加厉的折腾他。
到最后他已昏昏沉沉,连动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半睁着眼看着容肃整理好衣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发觉容肃对他的恨意日益加深,来找他,怕也只是为了缓解欲/望罢了。
他抬起双手捂住面孔,指缝间微微湿润……
祭天大典如期而至,许宴立于一人高的读祝台上,身子清瘦异常,脊背挺得笔直,眉目极为浅淡,左耳坠着一根鲜红的缎子,着镶着暗金滚边的素色官袍,乌发高高束起,夏日微风拂动,整个人显得格外雅致,他眉头微微蹙着,抬眼一扫,竟蕴了丝妩媚撩人的风情来。
听得他高喊:“皇上驾到!”
众臣伏地,高呼:“吾皇万岁!”
皇帝身着九爪龙袍,步履稳健,气度不凡,若有若无的朝台上看了一眼,薄唇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许宴目不斜视,继续道:“大臣祈福!”
一大臣起身道:“披展送龙仪,宁安服狐白,祝起鸣天鼓,拜传端素册。霞间朱绂萦,岚际黄裳襞。玉策奉诚信,仙佩俟奔驿。香气入岫门,瑞云出岩石。至诚必招感,大福旋来格。空中忽神言,帝寿万千百。”
“仪程开始!焚香!”
皇帝跪于蒲团上拜了三拜,接过高公公递过来的香插在供桌前的焚香台上。
“一叩首!”
……
“二叩首!”
……
“三叩首!”
……
“仪程毕!”
众臣皆起身,陆陆续续退出了朱雀门。
许宴出了一身的汗,下了读祝台就开始咳嗽起来,一旁的小太监急忙扶住他,他脊背佝偻着,到最后咳得有些撕心裂肺,耳朵也嗡嗡作响,身边本就不高的声音听得越发不真切起来。
身形晃了晃,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
“许大人,小心些。”
许宴循声望去,只见容珏正含笑看着他。
“多谢容亲王。”
“许大人还是莫要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才好。”
许宴抿唇不语,微微颔了颔首,错开步子绕过他,走了几步听得他又道:“帝王无情,莫要托付错了真心,再过一个月余,便是封后大典……”
离得远了,未听清他最后的一声叹息,许宴步伐匆匆,就连容倾喊他他也没听见。
他又何尝不知帝王无情,一切皆是他心甘情愿,就像容肃之前所说,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只是这般被人提醒的滋味颇不好受,仿若那人与他有过相似的经历一般。
容倾小跑着好不容易跟上他,抓紧了他的衣袍这才叫住他:“许大人!许宴!老师!”
许宴怔忪不安地回过头,见是容倾一颗心才稍稍平复:“公主何事?”
容倾没说话,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这才道:“老师你何时回宫当职的?可是皇上逼你回来的?”
过了这么些时日,她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尤其是那日皇上当着一众宫人与老师交欢一事,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她开始信了,可他还是自己的老师,那个雅致、耐心、聪慧的老师,未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反而对他的境遇有一些同情与不忍。
“我……”
许宴话未说完又被容倾截了去:“之前你突然辞官,这次定是皇上逼你的对不对?老师放心,我会求皇上放你离开的!”
说着就想往养居殿的方向跑去,许宴一急堪堪拉住她,容倾脚步一个趔趄,眼见着要摔倒,他情急之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怀中用力一带,容倾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他胸口处,他受不住捂着嘴咳嗽一声。
凝神看去,容倾低垂着脑袋,耳垂微微泛红,抬眸望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老师……”
许宴突的板起面孔,朗声道:“皇上!”
容倾一惊赶紧转过身低头施礼:“皇上。”
等了半晌未有动静,她抬头眼前空无一人,再回头时,许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耳朵还是红的,心知许宴今后定会对自己有意躲闪,不禁泛起一丝失落来。
许宴脚下飞快,面上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转到御茶房,进去猛灌了两口水,余光瞥见一个小太监端着食案正要出去,叫住了他:“等等。”
小太监转过身低眉顺目的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许宴打开茶荷用茶匙搅了搅问道:“此茶送去何处?”
“送去太后那儿。”
“太后喜爱普洱加青柑,你若这般端过去,太后娘娘定会嫌入口苦涩。”
小太监喜笑颜开,赶忙拿了东西替人送去。
回来时只道太后娘娘宣许大人前去领教茶艺。
许宴来到长乐宫,太后身边无一人伺候,他上前行礼:“太后娘娘金安。”
尚在先皇国丧期间,苏太后着素服,未戴任何簪饰,两鬓有些斑白,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比以前精神了许多。
“哀家从不喝掺了青柑的茶,许大人这是何意呀?”
许宴面色凝重,轻声道:“微臣斗胆,向娘娘谏言,这宫中恐怕不太平,有人蓄意在茶中下蛊。”
苏太后瞳孔缩了缩,转念一想又笑了:“下蛊?可笑!谁人胆大妄为至此,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室?”说着她眼眸微眯纤手一指,威仪不减当年,又缓缓道:“哀家看来,就是你在这里贼喊捉贼!”
许宴见太后欲唤人将他拿下,情急之下跪在地上“咚”的一声重重磕了个头,急急道:“还望太后娘娘大局为重,此茶微臣不知是否送往未央宫,若太后娘娘不信我,且给我一些时日,证明我的清白……”
苏太后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又怎知,茶中被下了蛊?”
“之前微臣便注意到,娘娘爱喝生茶,色泽墨绿,茶气浓郁,而此次送来的却是红褐色的熟茶。”
太后嗤笑一声:“哀家年纪大了,喝熟茶又有何不妥?”
许宴面无表情:“喝熟茶没什么不对,只是这香味,娘娘可有细闻?”
苏太后心下一惊:“怎么?”
“香气馥郁浓烈,不似茶香。”
“可哀家喝起来和以往无所不同。”苏太后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内心却害怕起来。
“蛊想要在体内存活,必定要有温养之物,想必是掺进了茶中,敢问娘娘,可有吩咐过御茶房换茶一事?”
“未曾。”
“那娘娘可否将此事细细说与微臣听?”许宴声线渐缓,他深知苏太后此刻定是惊惧无比,有意安慰她,“微臣不才,自小在连忧山庄长大却未习得一丁点儿医者之道,连药草也不认得几株,因有一爱倒饬稀奇古怪之物的师兄,对这蛊才有了几分了解。”
提起自己的师兄,许宴还似有似无的笑了下,就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许宴面露尴尬,“辜负娘娘期待,还得劳烦我师兄跑一趟才是……”
苏太后想到什么,叫他起来,又对他说:“皇上近日时常头疼,可与这蛊毒有关?”
他蹙眉思索一会儿,才道:“还请娘娘今日戌时支开皇上,微臣好去探知一二。”
苏太后奇怪道:“你直接去告知皇上此事不就得了,如此大费周章做甚?”
他听罢面色一顿,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苦涩。
皇上现在恐怕都不想见我。
如此想着声线却十分平稳:“陛下牵扯其中,还是小心为上。”
苏太后想想也是,便允了他去。
又在长乐宫呆了半个时辰,他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