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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肆·肆 关河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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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不了你。”
司空与秦冉冉一袭谈话,虽看似心情不错,说出的话却叫秦冉冉错愕。
秦冉冉张口结舌道:“可是你、我……”
“我虽有神医之名,毕竟不是神仙。”司空笑道,“你对姬清苑那条断臂的保存之好,连我看了也要叹服。丫头,其实你不该认为你的医术如今会比我差。”
“但是……”沉吟半晌,秦冉冉道,“这并非只关乎医术。先生明知,续接断肢,从未有过这前例,我这几年纵然有些长进,但怎能比得先生几十年来见闻与考量。先生明知,我所求并非要先生帮我医治清苑,只是……”
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司空点一点头,目光颇有赞许之意,转眼却又变冷:“你既然能说出我见闻与考量非你所及这句话,为何却要整日将自己困在医书之中,你以为凭这些东西,竟能挽回姬清苑一条手臂?”他说话时已拿起秦冉冉来之前他方翻阅的一卷书,却是秦冉冉这些日研究注解的一册医书。
秦冉冉愕然道:“那是……”
“是千百年来医学之途集大成者?”司空冷哼一声,“秦丫头,我倒当真不知道,你浑身的精灵劲儿都跑哪去了。一边说着这天下从没有续接断肢的前例,一边却又妄想从书中找寻答案,你是何苦来哉?”
心中似有所悟,秦冉冉喃喃道:“先生呃意思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言尽于此。”司空淡淡道。
他一身索然不羁,千里奔波,却只为对她说这一句话。呆立半晌,秦冉冉垂首道:“多谢义父,女儿心中已有所悟。”
“你全无武功,又没吃过什么苦。”说是不再多言,半晌司空到底叹一声道,“与姬清苑之事,也由不得我过问。但你若打定主意独自出门,我却是要让百川与你一道。”
秦冉冉无奈叹息:“先生何必非要将那百川公子扯起来,他原本是不相干的人。”
司空微微一笑:“如你所言,姬清苑是‘天刀’的徒弟,武功造诣之高,想必惊人。百川或者武功不如他,但行走江湖多年,轻功暗器,天文地理,无一不惊,如今你身在江湖,我却是想要你做他半个徒弟。”
“要不我便当真拜了他为师也罢。”秦冉冉轻晒,反正她对学医之外一切,兴趣都只泛泛。
司空“咦”了一声:“你对百川多番顾忌,莫非那小子当真看上了你?”
秦冉冉没好气:“何必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一切不尽在你掌握之中?”
“非也,非也。”司空摇头晃脑道,“我当时也只是猜测百川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但你身边毕竟还有一个惊才绝艳的无弦,我却也只试上一试。”
秦冉冉决定不再与他讨论这等没意义的话题,揉一揉额角道:“我听闻这萦州的紫行山上珍奇药草无数,当日我为清苑保存那条手臂,却也是倾尽皇宫之中存留药材,如今却也得另做打算。今日又听了先生这番话,这紫行山,想必我是要亲自走上一趟。”
司空目光一闪:“就今天?你一个人去?”
犹豫片刻,秦冉冉道:“清苑只怕放心不下,也罢,我便叫了他同去。”她虽然并不想麻烦到姬清苑,但更不想当真与那百川让沾上关系。
“如此甚好。”司空颔首道,“我与一位故友定了三日之后的见面之期,如今却要去赴会,短期内想来不会回岛,你有甚麻烦,只管传书于我。”
向来看不懂司空,秦冉冉却也没想过要看懂,他心里不管有什么主意,总之不会害她便是,垂首道:“如此,我便先走一步。”
两人个性一般,纵然有离别之情,却也决计不会表露出来。福一福身,秦冉冉便自转身离去,那紫行山虽在萦州之内,但其形颇大,她前往采药,更是分外花费精力,一两天只怕也回不来,便简单收拾了包袱,这才前去找姬清苑,那人却早已不在别苑之内。
秦冉冉心下有些叹息,昨夜柔情,直到此时尚在她心中萦绕不去,那人难道却半分不曾放在心上,这么快又去找无弦?纵然明知无弦与姬清苑不过朋友知交,经过昨夜之后,秦冉冉心思变化,如今对姬清苑时时外出,看得却没有从前那般开朗。
这般想着,她又背上背篓行往响宴坊。今日她不再作男子打扮,却换了一身寻常农家的粗布青衣,一头青丝也裹上头巾,绕是如此,但她天生丽质与飘逸之气,却又怎能掩饰得了,一路仍是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由响宴坊后院而入,坊中女子对秦冉冉都有些深刻印象,自然不会拦她。进了那院门,果然便见姬清苑坐那亭廊之中,不同的是今日孟喜与百川让的身影双双不见,只有无弦一人陪着姬清苑。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却看得出都颇为高兴,不知姬清苑说了句什么,惹得无弦一阵发笑,姬清苑望她的眼神,当中宠溺与取笑,却是秦冉冉从未见过。
姬清苑何曾在她面前这般自在?又何曾在她面前这般开怀大笑?
心中一时五味陈杂,秦冉冉细细咬唇,心中竟生出些不知所措。半晌想到,难道当真要去打断他此刻的快乐,然后拉他到自己身边来相对无言?浅浅叹息,她到底悄然退了出去,迎面一个丫头走来,见她不由笑道:“秦姑娘不多留一会儿,姬公子与我家姑娘便在前方那凉亭之中,不如我带姑娘过去。”
人人都知道她是姬清苑的妻子,这女子却无比自然的笑称她“秦姑娘”。只怕在响宴坊众人看来,姬清苑与无弦才是佳偶天成、琴瑟合鸣吧。秦冉冉苦笑道:“不必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多谢姑娘。”
那丫头闻言也不多做挽留,便自笑着送她出门去,这才转身又把手中茶点给亭中那两人送去。
见她身影,无弦打趣道:“琦儿你莫不是跑回房去偷睡了一觉,这半天才来,瞧咱们这位少爷可是快饿晕了。”
琦儿放下茶点笑道:“奴婢哪敢,方才见到秦姑娘,便与她聊了两句,又送她出门去,这才晚来片刻。”
姬清苑蓦地抬起头来:“哪位秦姑娘?”
“除了姬公子那位美若天仙的夫人,这周围哪里还有第二位秦姑娘?”琦儿抿嘴笑道,“我虽然想叫一声姬夫人,却又记着你二位的话,生怕惹得夫人尴尬和不高兴,这才好容易忍住。”
姬清苑喃喃道:“她来过?既然来了,为何却又不来找我?”
无弦眉目中隐了些俏皮的心思:“是没找到呢?还是找到了、却又改变主意不想来了?”
配合无弦脸色,琦儿立时道:“方才秦姑娘站立那位置,想必也看到了两位,我问她为何不过来,秦姑娘却说想起有要紧事还没做。”
“要紧事?”激情眼皱眉,无弦心中却是暗笑,这人看似聪明,却连女孩子的惯用借口都听不出来。然而琦儿接下的话语倒当真让两人怔住:“我瞧秦姑娘换了一身很旧的衣服,身上还拿着行李,只怕当真有什么事情来找公子也说不定。”
姬清苑与无弦的关系,坊里其他姑娘或者不了解,但她跟了无弦多年,却是一清二楚。
姬清苑已经跳了起来:“我这就回去看看。”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无弦。
无弦笑道:“你放心,你难得为了冉冉的事来找我帮忙,我必定不叫你失望便是。”
“那便多些你这大忙人仗义相助了。”姬清苑说完已转身大步离去,心里唯独还想着秦冉冉,却也有些恼恨自己,为何总也改不了独来独往这毛病,每次出门总要忘记跟冉冉交代,若她当真有什么要紧事,自己岂非耽误了她?
一路奔回别苑,姬清苑方走到门口,便见司空也正从院里走出来,见他不由一怔:“你怎的还在这里?”
姬清苑更奇:“我为何不该在这里?”看一眼院里道,“冉冉她……”
见他神情,司空已自脸色一沉:“你没有陪秦丫头上山?”
“上山,上什么山?”
“你方才去了哪里?”
“我有一件事去找无弦帮忙。”
姬清苑答得自然,司空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冷冷道:“秦丫头听闻紫行山有奇花异草,便自上山去采药,原本想邀你陪她一同前去,这般看来,只怕她已经一个人上山去了。”
心下懊恼,姬清苑跺脚道:“我这就去追她,请先生放心,我务必护她安然无恙。”说罢连家门也不进,便自转身跑开。
冷哼一声,司空自言自语道:“放心?却叫我如何放心?臭小子自己不争气,却怨不得我要多管闲事了。”
这半晌功夫,秦冉冉已经乘船渡过关河,来到紫行山之下。那山脚下三条大道,秦冉冉愣怔半晌,这才发现自己竟从未单独出过门。从前在外远行有司空,这几月来京城内外来回奔走,却也有姬清苑一旁护航。
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来,秦冉冉随手掷出去,眼见那铜钱指的是左边一条路,她自自然然便想左边行去。然而不过半柱香功夫,秦冉冉已为方才那大意悔得肠子都快断了。
此刻她手扶着两棵小树,往后是斜坡,往前却有一条黑蛇遥遥对峙。秦冉冉自认并不怕蛇,但在此进退维谷的境地,却由不得她不怕。半晌咬一咬牙,秦冉冉正欲上去,已听身后一人笑道:“秦姑娘当真巾帼豪气,非但不怕迷路,却连山中毒蛇也视若无睹,叫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