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始皇陵》东田

29、惹祸上身

　　第二十九章：惹祸上身
　　年轻就是好啊，没过几日，我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原本周身都是虚脱无力的，但现在可谓是力壮如牛了。在房中又闲了几天，才前往正殿向太后请安。算算，只不过是半月功夫没见太后，但太后却好似瘦了一大圈，脸色不好也就算了，更是满面的愁容。想想也是，她此次一怀孕，肚子势必要慢慢地大了起来，堂堂太后，怎会大肚子呢。到时，她与嫪毐还有吕不韦的事怕也瞒不住了，难怪她如此的愁眉不展呢。
　　“罪奴妙弋叩见太后，奴婢罪求太后责罚，奴婢该死。”我跪在地上叩头道。
　　太后坐在榻上，纤纤玉手撑着头，倦怠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一声道：“本宫有什么好怪你的？”
　　“太后本叫奴婢去唤吕丞相来的，奴婢不仅没做好，还误跌入水池中，告假数日，没有好好服侍太后。奴婢罪该万死。”我貌似诚惶诚恐的说着，但心中却清楚，以太后的性情并不真会如何惩治我。但不论怎样，这宫廷里的规矩戏还是要演足的。
　　太后听了我的话，脸上竟愁容更甚，惨淡地说道：“本宫怪你作何，他知道你是本宫的人，那日若看到你候于锦泰宫外，便定知道是我要寻他了。他若有心要来早就自己来了，可是那么多天了，他连派人带个信都没有。唉，他是真的不管……”
　　“咳咳咳”嫪毐的一阵咳嗽声突然传来。
　　太后一楞神，似乎也意识到对我说的太多了。最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行了，本宫不怪你，身子好了就好好伺候着吧。”
　　“是，奴婢遵命。”

　　连着几日的晚上，我都独自一人来到了锦泰宫门口的池塘边，左三圈右三圈地围着这池塘绕圈圈。李斯的玉佩掉入了池中一直都让我耿耿于怀，但那么大的一塘池水纵使我会游泳也不一定找得到，更何况我不会游泳呢。这玉佩或许对于李斯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那无数个相念却无法相见的夜晚，都是他的这块玉佩让我一慰了对李斯的思念之情。可如今它却沉于池底，这下好了，我思念的不只有李斯了，还有他的这块玉佩。
　　“唉……唉……唉……唉……”我一声声地叹着气，凭吊那承载了我无数思念之情的玉佩。
　　“叹气有用吗？”身后一个冷冷地声音传来。
　　我身子一僵，呆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才赶忙转身下跪道：“奴婢拜见大王。”
　　“嗯，起来吧。”
　　我谢恩站了起来，见他只披了一件黑色中衣，里面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挺立地站立在月光下，一旁的赵高弯着身子帮他打着灯笼。我不安地玩弄着手指，想起前不久和他的那番对话，如今相见，只觉着尴尬无比。
　　今夜的月光朦朦胧胧的，三人就在这昏暗的月光下沉默不语，气氛不是一般的诡异。我实在讨厌这样默默对峙着的感觉，便大着胆子问道：“请问大王有事要吩咐吗？若是没事，奴婢这就告退了。”
　　嬴政仍是没有答话。我看了他一眼，懊恼得撅起了嘴，心里想着他的耐心还真是好。
　　他直直地看着我，神色中又闪过了一丝痛楚，挥了挥手淡淡说道：“把这东西给她。”
　　一旁的赵高应了一声，恭敬地接过了东西拿至我面前。
　　我疑惑地看了嬴政一眼，对赵高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咦，手感好熟悉，我更为疑惑。等到借着月光看清楚时，我不禁呆了。这正是李斯的那块玉佩啊。
　　我盯着玉佩看了半晌，又对着嬴政瞅了很久，竟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那么大的池塘，也不知有多深，他怎么做到的？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掉了什么东西在湖里。那他是怎么找到这块玉佩的？我惊讶地看着他，而他只是淡然地迎上了我讶异得目光，嘴角苦涩地牵动了一下。
　　“他对你真就那么重要？”他吐出了这样一句话，便提步离开，步子竟显得有些沉重，而我的心却是莫名的一紧。
　　“谢谢。”在他走至我身边时，我忽然缓过了神轻轻地这样说了一句，手中紧紧地握住玉佩。
　　他的步子一顿，头微微侧了侧，从我身边缓缓走过。

　　回到太后身边已有一些日子了，觉着嫪毐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虽然还是那副吆五喝六的模样，但起码对我的戒心少了许多，也不总是像看贼似的整日盯着我了。当然，我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嫪毐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他大概也是忌讳着嬴政对我的在乎，又确实没发现我的不妥之处才会有所改变的。
　　这日，太后带着我与嫪毐还有一行宫女太监们在御花园里散步。本身太后是没这个心思出来的，但在一旁的嫪毐忧心忡忡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太后，觉着是该出去走走了，便不停地劝说着。而我眼看着太后怀着孩子却一日日的瘦下来，也是在一旁鼓动着太后出去走走。太后大概是受不了我与嫪毐你一句我一句的，才勉强答应出来转转。
　　夏天还没有到，天气却已有些热了，就连拂上脸颊的微风都略带了热气。但并不刺眼的太阳和万里无云的天空都表明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太后漫无目的的在前面走着，我漫不经心的在她身后跟着，看太后魂不守舍的惨淡模样便知即使是仙境摆在她的面前也未必能让她真正看上一眼。但怎么办呢？她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呀。此刻，我才忽然意识到，我似乎开始真正关心这个性情温和性格善良的太后了，她除了在“情”这个字的兜转中出了错，其余的真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走至一处荷塘边时，太后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浅笑着对嫪毐说道：“嫪毐，今儿个天气好，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你帮我把一直置于宫中的琵琶拿过来吧，好久没弹了，今天我想好好弹弹。”
　　嫪毐大概是见太后的心情总算好了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神中也满是情愫在涌动。他点了下头，却默不作声的朝我瞥了一眼。我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心领神会的说道：“太后，还是让奴婢回宫拿吧。”
　　“不，你不知道本宫放在了哪儿，还是让嫪公公去拿吧。”说着，又是笑看了嫪毐一眼。
　　嫪毐一怔，似有疑虑，但还是微弓了下身子转身回宫。
　　我看了看太后，心知她是故意支开了嫪毐。平日里这种事情太后是从不让嫪毐去干的，可此次，她却坚持让嫪毐去拿。可她为什么要故意支开他呢？心中忽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后目送着嫪毐走远后便对那些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就在这儿候着吧。”随后又转过头淡然地对我说道：“妙弋，你陪我去桥上看看吧。”
　　“是。”我轻声应道。
　　我与太后现在所处的是御花园偏北之地，鲜有人经过。而这池塘则是这北角景致最好的，一旁的林木花草开的正盛，假山墙垣与这池塘的小桥流水互相映衬，美轮美奂。这池塘虽大，但桥却只造了一座，一头是我与太后正待的林荫小道，通向的则是对过的一座名为曦夕亭的凉亭。
　　太后一步一步踏上了上石拱桥的路，眼睛并没看着脚下，而是自始至终都看着荷塘中的景色。她走的很慢，似乎每上一个阶梯都要下很大的决心般，我自然不能催，也只能慢慢地随着她的步子。走至桥面上时，她忽而停了下来，面朝荷塘，眼神迷蒙地看着满池荷塘之景，静静地半晌没说话。
　　“妙弋，你看，那儿的荷花都还没开呢，就谢了。”太后幽幽地开了口，语气哀伤。
　　我朝她看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在片片荷叶的簇拥下，一朵小小的花骨朵还未绽放便耸拉下了脑袋，微弱的身躯在微风中摇曳，似乎随时便会被吹落于池中。在这大片的池塘中，只见了这一朵荷花的影子，也是，的确还未到荷花的花期呢。只可惜了这朵荷花，开得太早，谢的太快。
　　我站在太后的身后，看着她孱弱的背影，就像这朵欲谢的荷花般弱不禁风，内心不禁有些酸楚。吸了吸鼻子说道：“零落尘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太后，您不必太过伤感，一切自有定数。”
　　太后听了我的话，转过身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慢慢的踱至了下桥的石梯前站定才淡淡说道：“零落尘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话倒从未听说过，虽是有理，却并不应景。这荷花既不生于春天又不会谢入土中，何来护花之说。这朵花是真正多余的啊”说着，她又向前挪了一小步，半个脚已跨出了桥面。
　　我看着太后微微向桥下前倾的身子，又望了望那依稀通向桥下的二十几格台阶，内心不详之感更甚。
　　“太后，万物在这世上自有它存在的价值，没有一个会是多余的。请太后不必过于感伤。”我微微上前一步靠近她，担忧的开口道。
　　她并没有答话只是微侧过头问道：“妙弋，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爱一个人却只是被他利用，但还是忍不住想爱他的感觉吗？你不会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这个人，哪怕最后自尝恶果。哪怕要牺牲无辜的生命。”说着，她不自禁的摸了摸小腹，苦笑着摇了摇头。双脚又稍稍向桥面外挪了一点。
　　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好，慌忙跪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裙摆，急切地说道：“太后，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您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万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拽紧了她的裙摆，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一跃而下铸成大错。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没想死，我只不过是想让不该来的人别来而已。”
　　我一愣，随即想到她怀有孩子，不会是想把这孩子弄了吧。
　　不容我多思考，她便厉声说道：“妙弋，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叫太医，只需送我回宫即可。知道吗？”语气似是不容我反驳。那不是她平时温和的商量语气而是主子对奴才完完全全的命令。
　　我略略慌了慌，便强自镇定下来，抓着她裙摆的手越发紧了。我抬头焦虑地看着太后说道：“太后，奴婢不能从命。奴婢知道您想干什么，可是千错万错孩子总是无辜的。那朵未开便谢的荷花都能引来众人的扼腕叹惜，何况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呢。这万一您也出事了呢。再者，这王宫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秦的太后若是受了伤怎会不让人知道，到时我们并未及时宣太医的大错定会引来杀身之祸。您能不考虑琉宁宫所有侍女宦官的命，但不能不替嫪公公想想啊，他是您的贴身侍者，是福是祸都是首当其冲的。而嫪公公是吕丞相引荐进宫的，到时怕是吕丞相也难逃其咎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只想阻止太后欲跳下去的冲动。我深知在太后的心里应该就只有三个男人，吕不韦、嫪毐和赢政。故而我直达中心，希望太后能回心转意。
　　果真，她听我提及了吕不韦，身子顿时一僵，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看不出神情悲喜。过了半晌才转过身走回了桥面上。我看她应该是断了要从桥上摔下去的念头，总算呼出了一口大气。
　　就在这时，太后猛地转头注视着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蹙着眉头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宫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她直直的盯着我，一身文弱变得充满警惕，像是朵在风雨中摇曳着的玫瑰，亮出了它身上的刺。
　　我跪在地上暗呼这年头好人是做不得。她是没事了，但我却又要遭罪了。
　　“奴婢知道太后您有孩子了。”
　　此话一出，我明显感受到她的身子一晃，像是根本没料到我会回答的那么直接，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我想继续说下去，而此刻，我的脖子却已被一个人紧紧地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