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泣》牙牙

3、血泣（６～７）

　　六
　　村子里的大夫从门口走出去，脚步声噔噔的。
　　哥哥也跟着出去了。他说小驹，什么也别多想，好生疗养。
　　听着哥哥沉稳的脚步声，我伏在床头。思绪如飞雪纷乱不堪。全身如棉花，被抽空一般丧失了一点一点的力气。
　　那就是血——爹爹说。忽然间满目鲜红。
　　我猛然甩头。那些梦魇们趁着我意识慌乱的时候对我嘲笑着，他们对我说小驹，那些都是血。你瞧啊，多么好看的颜色，你为什么会害怕呢？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美丽吗？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爹爹是怎么死的吗？
　　我用力拉紧被子，瑟缩在其中，用着一种我从来就没有过的奇异声音对他们说。你们都不该好死，你们都是坏蛋！哥哥对我说了，爹爹是被那些如同黑夜影子的人杀死的。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要再缠着我了！
　　它们听罢怔了一刻。随后发出一种粗野而嘶哑的笑声。他们笑着对我说，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梦魇们忽然变得浑身鲜血淋漓。他们向死去的爹爹一样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他们用古怪诡异的声音哼着从不知名的小曲。他们粗野而嘶哑地笑着，他们说小驹，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我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晕了过去。
　　隐约间听见我的琢奚哥哥唤着我的名字。
　　他说小驹。小驹。

　　七
　　我的病越来越重，到现在，甚至时常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只听见村中大夫来来回回踏过门槛的的笃声。
　　起先那脚步声是有条不紊的，渐行渐远。到后来，竟然演变成了那种躲避瘟疫的急促步点，慌乱地敲击破损的地板，噔噔声煞为诡异。
　　至于我的病，用医生的话来讲：奇怪至极，恐无能为力。
　　我看见琢奚哥哥恳求的眼神和大夫冷淡的目光，曼妙地交织，在我的眼底分分合合。最后那些光儿凝聚起来，发出怪异的颜色，慢慢慢慢组成了一个人的轮廓。他头发纠结，眼睛黑白明媚。轻轻的，干燥的双手拂上我的脸颊。他说小驹，不要害怕，因为没有什么是可怕的。我问他为什么。他微笑着摇着头，神色远淡，温声告诉我。
　　小驹，因为在这个世上，一切都是飘渺的。无论什么，到最后，都会回归到这个大地上来。他说小驹，因为有许多的事情总会出乎人们的意料，有的是巧合，而有的是注定的。
　　我看着这个干瘦的男人，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巧合，什么是注定？
　　他忽然抬起沉下的手臂，狠狠地抓扯我的头发，声音凌厉可怖。
　　这就是注定！他嘶吼，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这就是注定！
　　他的力气异常强大，我的头皮钻心剜骨地疼痛起来，直到疼痛吞噬了整个思想。
　　昏昏忽忽，他倏然变成我那死去的爹爹的模样。
　　爹爹的脸上流淌着赤红的眼泪，脸色苍白，神情悲哀。
　　他举起双手，皮肤瞬间炸破。鲜血从皮肤裂痕出迂回流下，在我的面前汪出一滩浓艳的色彩。
　　爹爹哀伤地注视着我，缓缓张开了嘴。
　　这是注定的命运。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