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全世界都以为我要拯救世界》鹿蜀X

29、29.病

　　“啊——你去哪了！”

　　玛甘蕾回到旅馆的时候，雷欧力以压低了声音的斥责迎接玛甘蕾：“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啊……”雷欧力举起拳头，看起来很想给她的脑袋来上一拳。玛甘蕾根本不躲，坦荡荡的看雷欧力，雷欧力愤怒的铁拳也锤不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声不吭的突然消失，我、我们……”

　　“因为突然有个电话喊我过去。”玛甘蕾脸上稍有歉意，但歉意肯定是没到达心里去的。雷欧力看穿这点，忿忿的瞪她，玛甘蕾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伸头往雷欧力身后的房间看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雷欧力侧身，让玛甘蕾与他一同进去。

　　房间里特意拉了窗帘，光线昏暗。旋律也在房间里，坐在病榻前看着病人。见玛甘蕾，对她微微点头示意。玛甘蕾顺着将视线投向病榻上的人，“少主他……”

　　“发烧了。”雷欧力言简意赅，又带着某种遗憾和庆幸：“结束了。……都结束了。”

　　玛甘蕾注视酷拉皮卡闭着的眼和纠结的眉头，沉默不语。

　　白色的甲虫静悄悄的爬到了她的肩上。

　　玛甘蕾在酷拉皮卡床边守了一会儿，没太长时间，雷欧力出去倒个垃圾的功夫回来就见玛甘蕾趴在酷拉皮卡枕边睡着了。
　　她真的一点都不像来照顾病人的，反而睡得比病人还香。旋律在玛甘蕾身旁无奈的笑，雷欧力无语一秒，想把玛甘蕾搬回她房间让她好好睡，旋律却对他摇了摇头，和雷欧力重新看向睡着的两人，声音祥和，语带欣慰：“呼吸……”

　　“变平稳了呢。”

　　酷拉皮卡的眉头不再那样紧紧的绷在一起，表情柔和了些，睡颜多了点安详。

　　或许是模模糊糊的感知，或许是无意识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人。还有出现在玛甘蕾肩膀上、早该绝迹的甲虫，就像梦一样。

　　很小的时候，酷拉皮卡似乎也有过这样一次，发烧严重，只能盖着厚厚被子躺床上，无力起身。派罗和玛甘蕾来看他，派罗带了一篮子新鲜水果，玛甘蕾带的是捕虫网和盒子里装着的小甲虫——明显这家伙压根不是来探望病人的，酷拉皮卡不太清晰的神智不断腹诽，她只是捕虫途中顺道被派罗拎来看他了吧。

　　酷拉皮卡为派罗的到来感到高兴，但他一点儿也不欢迎另一个没有丝毫诚意到来的家伙。玛甘蕾丝毫不查酷拉皮卡的敌意，还反客为主十分自觉的把捕虫网和小盒子放到他的茶几上，自然而然的找到椅子坐下了。

　　派罗在玛甘蕾身后小声的喊她：“喂，玛甘蕾，应该先把水果交给酷拉皮卡才对吧？”

　　哦，对哦。玛甘蕾才想起来，跳下椅子拿起果篮试图把它塞到酷拉皮卡床上：“这是我和哥哥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语气平淡无波很没诚意，十分欠揍。
　　她还故意用果篮的棱角怼了床上的酷拉皮卡，更欠揍了。

　　酷拉皮卡觉得这家伙不是来看望病人的，而是来刺激敌人的。偏偏他妈不合时宜的走进他房间，看见玛甘蕾和派罗：“哎呀，怎么这么客气，不用带水果来的啦。”玛甘蕾在家长眼中一直是乖巧讨喜的模样，女人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还准备再表扬几句，酷拉皮卡只想拆玛甘蕾的台：“水果是派罗准备的，（没良心的）玛甘蕾是顺路来的吧！”病人很生气的指向他的小茶几上放的白甲虫。

　　“什么嘛，你这不是很精神嘛，讲话这么凶，哪有病人的样子！”玛甘蕾不甘示弱的与酷拉皮卡斗嘴，派罗立刻拉住玛甘蕾，拍打妹妹的脑袋顶儿：“别这样，玛甘蕾。”
　　玛甘蕾不做声了，酷拉皮卡呲着牙想乘胜追击，派罗熟练的拉起酷拉皮卡谈及其它，把炸毛的猫给撸顺了。

　　母亲笑吟吟的离开房间。玛甘蕾安静的坐椅子上，听两个男孩子聊天。她研究了一会儿那甲虫，觉得没趣了，打了个呵欠。

　　阳光正好，空气宜人，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光。玛甘蕾追着昆虫跑了一上午，再由暖风一吹，顿时困了。她迷迷糊糊点着脑袋打了会儿瞌睡，觉得不尽兴，干脆趴到酷拉皮卡床头，闭眼睡着了。

　　目光触及小姑娘的睡颜，本来还在聊天的两位男孩子没了声儿。彼此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莫名的，酷拉皮卡感到怀念。

　　明明只是隔了一天没和派罗他们联系，他却像很久没和派罗讲过话一般。酷拉皮卡试着找一些话题：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酷拉皮卡叹道“玛甘蕾也安静了，不再说些讨人嫌的话。”

　　派罗笑得眯起眼来：“玛甘蕾一直很听话的啊。”

　　“那是对你！”酷拉皮卡丝毫没意识到他比他嫌吵的人的声音还大：“她对我从来只会找茬，吵来吵去的，吵得人一个头有两个大！”

　　“我以为那是关系好的证明。”派罗仍然笑着：“吵一点不好吗？”

　　“哈？”酷拉皮卡内心炸毛，想咆哮“谁想着没事想和她吵闹啊？”，派罗插嘴打断他：“玛甘蕾现在不听话吗？”
　　就像某种奇异的魔法，不知怎的，坐在床榻上的酷拉皮卡沉默下来，他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好回答：“……是啊。如果能一直吵下去就好了。”

　　他并不想承认这件事。因为一旦承认了，似乎也要承认自己失去过的东西了。他想停留在与派罗交好、与玛甘蕾争吵的日子里。继续争吵反而显得惬意。

　　酷拉皮卡忽略掉自己内心的违和，佯装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继续抱怨玛甘蕾的不好：“而且她思维方向完全不是和我们一个路数的。简直就和村里老头子一样。我们想出去看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好？……婆婆叨叨的总是泼我们冷水。”

　　“是啊。但偶尔也会说出「想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动物」之类的话呢。”

　　“……吓？”

　　“有一次拉着我的袖子问过我呢，在你不在的时候。当然是不会当着你的面和你讲的。”派罗无奈道：“她好像不太擅长和别人讲自己的真心。”

　　“说起来，她的能力本来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吧。”

　　“通过看，通过触摸，发现自己对它的了解到达一定程度，就可以变成它的模样。”

　　“但她现在只能通过平面的书本汲取知识。书本上看到的内容，和自己亲身体验，亲身摸索的内容会有什么区别吗？或者，自己再详细一点研究它，背下动物的肌理，背下动物的结构，骨骼分布。那样诞生出来的动物会和普通认知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吗？”

　　酷拉皮卡不太想谈及这样的话题，但派罗执意要继续说下去。

　　“各式各样的想法和研究都无法实践。只能通过枯燥无味的书本，为了记忆而记忆，将那些传说中的，想见识的，把它们记入脑中，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将它们变化出来。
　　……但变出来的，终究是与自己亲自看见、亲自触摸过的动物是不一样的。”

　　想亲眼见识更大的世界，想亲自寻找更多的动物。
　　酷拉皮卡你也幻想过的吧，找到独一无二的风景，遇见稀奇古怪的人。
　　那样的梦想，我们曾经都有过啊。

　　“是因为我……”酷拉皮卡不想回答，但派罗真切的看着他。他只能垂下眼睑：“如果她早点告诉我的话……”

　　“不会说的。”
　　派罗也显出几分寂寥：“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会显得太不懂事了？”

　　「不、怎么会！」酷拉皮卡下意识想反驳，可总在嫌弃玛甘蕾不懂事的，分明是他自己呀。

　　他看向睡着的玛甘蕾，心疼又心虚。

　　但他始终不想直面自己的另一种思想，只好把话题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来：
　　“明明我才是病人，为什么她这么自在的占了我的地方睡着了啊……”酷拉皮卡小声抱怨。

　　“兴许是累了吧。毕竟，她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啊。”

　　“处理？都是小孩子，哪有什么事情……”

　　酷拉皮卡还在想这次只是派罗为了维护玛甘蕾的托词吧，再想说点其它，却见派□□脆的起了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总是很负责任的派罗却以不符合他往日的敷衍态度对酷拉皮卡说：“那么，我要走了，她就交给你了。”

　　“等、等等……！”酷拉皮卡脑中突然翻滚过很多东西，多得他甚至没办法一下子想起来。但他知道派罗说的绝对不是“短暂的离开一下”。
　　酷拉皮卡不可自制的慌了，连疾病都抛到身后。他几乎快从床上跳起来，刚伸出手，沉重的身体又将他的动作束缚在原地。

　　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拉住迈步准备离开的派罗，只好出声喊他：“你要抛下玛甘蕾？你知道她有多依赖你！如果你离开的话……”

　　“是啊。”派罗在脚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回头，满是无奈的笑意：“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玛甘蕾就交给你了。”

　　有什么没办法的事？别逃避责任啊！你真的想把玛甘蕾交给我？你知道我总是在和玛甘蕾吵架，我和她的关系一点儿也不好，你怎么放心把她交给我……
　　但这些话锁在了心里，说不出口。冥冥中他知道他阻止不了派罗离开，只能顺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挽留：

　　“你…你们……真的不能继续留下来吗？”

　　“别这样，酷拉皮卡。”就像方才对妹妹那样，派罗显得有些困扰的制止了酷拉皮卡的冲动，一如既往的安抚了他：“她还在那儿呢。你不能跟我们来啊。”

　　两人一同看向睡着的玛甘蕾。

　　“总有一天，大家会再相见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派罗要走了。离去之前，他的表情很安详：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等到我们再相见的时候，我会问你“你快乐吗？”

　　不要忘了我们最初的心愿。你离开族地并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是因为我们也想经历痛快的冒险，也想尽情的享受外面的世界。
　　等到你做完不得不做的事情后，带上玛甘蕾，顺应自己未完成的愿望……

　　不再需要顾虑他人了。为了自己，去享受世界吧。

　　虽然现在可能很难做到，但我希望，当我们重新相见的时候，你们能够打心底的肯定：“我确实——”

　　是快乐的。

　　酷拉皮卡现在就想回答派罗。

　　明明这次就已经是再见了，为什么还要把提问的期限拖到下次？他现在就想给他一句让他安心的回答。

　　但他说不出口。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谎言坦然的说出口。

　　梦中的酷拉皮卡完全褪离了小孩子的模样，他也没再躺床上，但沉重的身体只能让他站在原地，维持与派罗越来越远的距离，他难以跨出一步。

　　他最后问出了自己难以确认，在心中犹豫许久的问题。
　　“把玛甘蕾交给我、真的好吗？”

　　“说什么呢。”
　　派罗扬了扬手，留给他越来越淡薄的背影。

　　“能够托付的……只有你了啊。”

　　酷拉皮卡惊醒。
　　侧头，看见熟睡在他枕侧，长大了的玛甘蕾。

　　看到她，想到的是模糊的派罗的声音。

　　——我希望我们见到你的时间越晚越好。因为比起我，玛甘蕾更希望你能陪伴她。

　　——她还在呢。

　　是啊，她一直在。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

　　酷拉皮卡又闭上了眼。

　　“能够托付的只有你了”。

　　派罗啊，你所指的意思，究竟是“因为全族只剩你一人，所以只能托付给你”还是“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值得托付的只有你”？

　　思来想去，无解。酷拉皮卡混沌的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