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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枪之骑士(下)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色也更加深沉,高悬于天空的寒月已经微微向西方偏移了一点,几朵乌云随风飘移,缓缓地遮挡住了那一片霜白的清光,四周的环境愈发晦涩难明,只有忧怜长椅旁的路灯还在顽强地散播光明,除此以外她视野的能见度里几乎都是景物朦胧的黑影,幽寂的黑暗在公园里无声地流淌蔓延。

      迪卢木多的表情逐渐冷凝下来,之前不经意流露出的凄怆之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转而有些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深沉,眉头锁紧,同时向忧怜身边走近了一些。

      忧怜直起身子,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这里的环境既幽暗又隐秘,很难让人安心,”迪卢木多仔细确认了一下,这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敌对的气息,只是他多疑了,他转头看向忧怜,“我知道您还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身为master将自己暴露在这种地方实在不安全,哪怕是身边有servant跟随也一样。”

      他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忧怜,“我建议您还是赶紧回家吧。”

      忧怜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忽然就让她回家去,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是......”

      “您要首先铭记一点,”迪卢木多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用柔和却坚决的语气提醒她,“这很关键,那就是其他六名master和servant都是我们的敌人,为了争夺圣杯,他们都会不择手段地攻击对方,夺人性命,所以您作为master出现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战场,尤其是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寂静之所,很容易就会成为目标。”

      忧怜没有说话,即使到了此时此刻,她也依然觉得这一切都太魔幻了,无论是那个万能许愿器圣杯,还是过去她从来都不知道有其存在的魔术师们,这些家伙竟然还发起了一场圣杯战争,真是简直了。在忧怜看来这整个事件太过虚假,她有些不能适应,也无法将自己代入进去,不过忧怜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抗拒的,因为她已经召唤出来了一位英灵,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跟她对话,他的存在就是铁证,证明那些全部都是真的,圣杯战争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她慢慢地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回家了,那你怎么办呢?”

      “我自然要跟着您,”迪卢木多坦然冷静地回答,“servant一般情况下都是要对master如影随形,这样才能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否则我无法在第一时间保证您的安全。”

      尤其是她属于特别需要被看护的类型,迪卢木多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因为这位御主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战斗力,也不会魔术,在这场混乱的腥风血雨中,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又那么无辜,简直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羔羊,所以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时时刻刻的盯紧她。

      迪卢木多回想起了上一次战争时,他的御主撇下他一个人去单挑saber的master,结果受到了近乎残废的重创——那还是在他及时赶到的情况下,竟然都落得如此地步。随后令咒的主权被移交给了他的那位未婚妻,却不想他奉命去未远川讨伐caster回来后,在原地等待他的就只剩下一大滩血迹和凄惨的断肢。

      敌人永远不会停下,任何暴露的空隙都能被抓住利用,越是狡诈的敌人就越是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已经见识过那些人的可怕之处了。

      也许吧,迪卢木多沉默地思索着,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servant,不管是性格不合也好,缺乏信任也罢,哪怕是他的master一度自作自受,但事实就是,在他担任servant Lancer这一职责的期间,他的御主和妻子一个重伤残疾,一个生死不明,虽然迪卢木多始终都在尽力履行一开始要为主人夺得圣杯的誓言,但到了最后他内心也清楚,他们大抵已经是与胜利绝缘了。

      相比起来,Rider在这一点上做得可高明多了,那位征服王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自己的小主人,那个男孩是个很弱小的魔术师,根本无法和其他六个中的任何一位匹敌,想必rider也深知这一点,无疑他的御主受到的是最严密的看护。

      “你这个只会说大话的废物!没用的狗!”上一位御主最后的痛斥和责骂又回响在耳畔,迪卢木多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你又在战斗中被你那莽撞幼稚的情绪所驱使,忽略对master的保护,一心一意地展示你愚蠢的英雄气概了吧!”

      所以这一次,这种错误绝对不能再犯了,虽然他对这场战争充满了反感,对圣杯充满了憎恶,甚至对于被召唤出来这个事实都满怀着不甘和痛苦,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他玩忽职守,刻意让御主落入险境的理由,他终究做不到卸下自己的责任随波逐流,如果理想已经随风消逝了,至少还有不得不履行的义务在提醒他存在的必要,如果无法再为了信念而握枪,那就让他自己成为一柄枪吧。

      就此沦落成工具和武器,只是具有战斗力的行尸走肉而已。

      没关系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早就该如此了。

      而忧怜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上下打量了迪卢木多一番,有些为难地开口:“这,我如果带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

      “您不必担心这点,”迪卢木多收回心神,他耐心地对她解释,“回去之后,我会灵体化在四周为您巡逻警戒,不会影响到您的生活,也没人能看见我,只有您才能凭借着契约的联系感知到我的存在,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好了。”

      忧怜这才想起他并非人类,没办法,他真的太像一个人了,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呢,之前他灵体化追过来的时候,忧怜也的确事先感觉到了有东西在向自己靠近,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微妙联系,这份联系会把把御主和从者息息相关的捆绑在一起,因为他们将共步修罗战场。

      汝之身听号吾之令,吾之命与汝剑同在。

      原来那句咒语是这个意思呀。

      忧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感到身体异常沉重,好似一个有重要部件损坏的机器,只能艰难干涩地维持运转,她用力敲了敲前额,嫌恶地叹了口气,“这种召唤仪式会给人的身体带来副作用吗?我怎么感觉我坏了?”

      迪卢木多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平缓地叙述:“这是正常现象,刚召唤从者的魔术师往往都无法自由行动,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来恢复自身的魔力,但是您在之前从未接受过魔术方面的训练,所以排斥反应会更大一些,具体情况要等到明天再看了。”

      忧怜心中暗暗叫苦,谢天谢地她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假期,可以用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对了,背包还没拿回来呢,”忧怜有点不好意思地冲迪卢木多仓促一笑,“刚才光顾着逃跑了。”

      “您之前为什么一见我就逃走了?我还以为周围有潜伏的敌人。”无论在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第一个刚看到他就转身逃走的女人,说起来好像泪痣的诅咒对她也没起到多大影响,可能因为她本身是他御主的缘故,作为维系他魔力的存在,她可以抵消自家servant的魔性力量。

      除此之外迪卢木多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但这是件好事,所以不用在意。

      忧怜说:“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看到你手持兵器,还以为召唤出来的是恶灵。”

      迪卢木多轻叹着摇了摇头,对这个回答表示无言以对。

      月亮被乌云遮蔽,从路灯的一角灯光下离开后,忧怜才发现深夜的废弃公园呈现出异常可怖的情景,她打了个寒颤,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树林中去,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迪卢木多,他站在她身旁倒是面色如常,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漠然地平视着前方。

      忧怜试图跟迪卢木多打个商量,“这会没有一点月光,树林里的小路崎岖不平,根本看不清楚脚下,能麻烦你帮我把背包拿回来吗?”对他来说,这是很快就可以完成的事吧,这位servant看起来似乎是个挺好相处的英灵,从一开始就在耐心地解答她的各种疑问。

      “很抱歉,”他竟然决绝地拒绝了这个要求,“我不放心您独自待着,还是请您跟着我一起过去吧。”

      忧怜没有想到他如此神经质,她有点惊讶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能有什么问题?我就坐在这等你,就算你走路去也顶多十分钟而已,更何况你比人类的脚程快多了。”

      迪卢木多与她对视着,金眸里冷冰冰的,如同冬夜的湖水,但无奈他这个人生来就与冷漠绝缘,即使作出一副冷硬的表情来也一样,每当他紧闭双唇不言不语时,沉淀下来的忧郁就在他眸底深处闪烁,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看起来有多么酸楚。

      “半分钟,”迪卢木多语气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浓密的睫羽垂下内敛起明锐的眼眸,“以servant的战斗力,哪怕是最不擅长正面交锋的Assassin,或者战斗能力低下的caster,半分钟都足够取走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了,请您相信我真的不是在夸大事实,我知道对您来说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但眼下还是赶快进入状态比较好。”

      忧怜无比勉强地抬起头,挪动双腿向树林走去,她脸庞浮现出的疲惫和眼中忧惧的阴影让迪卢木多隐隐有些内疚,她是个被迫身陷困境中的女子,除了他之外她孤立无援,然而在跟她说话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带出来一些戾气,这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可是那跟她没有关系,所以这种怨怼是不应该的。

      迪卢木多清楚他只是在跟自己较劲而已,因为他的确已经被打败过一次了。

      “对不起。”他跟在她身后低声道歉。

      “啊,别在意,你为什么要道歉啊?”忧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内心的波动,也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她随口说道:“正好把那个召唤用的魔法阵也破坏掉吧,否则被其他人看见了也不太妥。”

      迪卢木多温和地点点头,“嗯,这么做很对,您是御主的身份还是尽量隐匿起来得好。”

      虽然对她的看护一秒都不能松懈,但为了缓和气氛,迪卢木多还是试图开启别的话题,“失礼了,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我妻忧怜,”她一字一句地告知他自己的姓名,而后又耸了耸肩膀,“对了,你可以不用一直说敬语,听着很奇怪。”

      “不管怎么说您的身份是我的御主,请不用在意,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即可。”

      忧怜疑惑地瞅了迪卢木多一眼,她觉得这个英灵的姿态放得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从者面对御主时都那么客气,但从他周全的礼数中又透露出极为冷漠的疏离,所以说起话来叫人挺不舒服的。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既然你参加过圣杯战争,那么你应该知道战争的形式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参战的对象都是魔术师吗?”

      “是的,”迪卢木多回答,同时注意着她脚下的小路,避免她会摔倒,树林里虽然幽暗,但对于servant的视力毫无影响,“因为这本来就是魔术师们发动的战争,具有保密性,所以外界的人不会知晓,即便是战争已经打响,厮杀战斗时御主们也会注意掩人耳目,不把不相干的普通人牵扯进来,更不能走漏风声。”

      “这场战争真的很残酷吗?一定会死人?”

      迪卢木多短暂的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行走在黑暗的树林中,忧怜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猜测大抵是凝重的,因为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直到她下脚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坑洼差点绊倒,他才及时地伸手扶住了她。

      “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是一场非常丑恶的斗争,参与进来的人既没有荣誉感也没有羞耻心,纯粹是出于对圣杯的欲望而残害彼此,任何美德在这样一场战役中都会被扼杀,您不了解魔术师,他们往往比普通人更加老谋深算,冷血无情,所以比起那些强力的servant,他们的master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

      好像说的有点太残酷了,迪卢木多暗自思忖,虽然残酷才是事实,但自己这番不加掩饰的话很有可能已经把这个误入歧途的姑娘给吓坏了,她不是魔术师,她只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受害者,就在他思考着该如何安抚她的时候,忧怜说话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惧意,而是带着一种轻微厌世的倦怠感,语调平静得出奇,她说:“那看来圣杯战争像是这世间人们为了利欲明争暗斗的一个缩影啊,嗯,这样想我好像就能理解一点了。”

      他们很快又回到了之前忧怜刻画召唤阵的空地,忧怜看着迪卢木多非常自觉地开始收拾地上盛放水银的空玻璃罐,他把瓶罐放进那个黑色背包内收好,也没有转交给忧怜,而是自己甩到肩上背着,他看到魔法阵外摆放在石头上的骨化石,那个骨化石已经因为召唤时强大的力量碎裂成了几片,迪卢木多指了指它,向着忧怜询问:“这个是什么?”

      忧怜扫了一眼,“给我的那个男人说这是一头野猪的头盖骨化石。”

      迪卢木多拿着一块骨化石碎片,闻言沉默不语,只是骤然收紧手指,再张开时,坚硬的骨化石已被捏碎成粉,像灰烬一样从他手指间缓缓滑落。

      忧怜被他力气和动作给惊到了,过了好久才说:“这个骨化石在召唤中为什么会起那么大的作用?”

      “因为这是被称之为圣遗物的东西,”迪卢木多把另一块骨化石碎片也捏碎成灰随手扬进了空气中,“召唤英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有和英灵具备深切渊源的触媒,圣杯会借由仪式中的触媒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英灵,所以触媒又被称为圣遗物。”

      忧怜好奇地看着他,“你跟这只野猪有什么关系?难道它是远古时期的神兽?”

      看来自己这位御主不但对圣杯和魔术一无所知,对神话故事和历史的知识也知之甚少,迪卢木多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平静地坦然回答道:“我生前就是这头野猪杀了我,围猎时它的獠牙顶穿了我腹腔,而我打碎了它的头盖骨,所以算是对我的触媒。”

      忧怜没有想到原来是这等用死亡换来的孽缘,她急忙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您是御主,可以知道从者的所有事,”“对了,您之前跟我说起,是一个陌生男人以保管为名义将背包交给了您,并且他还留下了线索引导您进行这次召唤,是这样吗?”

      忧怜点了点头,“是的,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有一个猜想,但不敢确定,”迪卢木多站在魔法阵外,垂目打量着这个召唤出他的法阵,“圣杯是所有魔术师趋之若鹜的东西,能够参战亦是一种荣誉,但master的位置是先到先得,当七名servant全部被召唤完毕的那一刻,其他魔术师都将失去参赛资格,所以为了能够跻身进来,许多家族会提前到世界各地搜寻圣遗物,而寻找圣遗物是一个非常耗费资金和精力的过程,甚至有魔术师会彼此抢夺圣遗物。”

      迪卢木多之所以会在上次战争中现身,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御主肯尼斯原本预定的圣遗物被学生给偷走了,百般无奈之下,肯尼斯才决定用他来当替补,“劣等servant,你只是一个替代品。”这样的话在肯尼斯生气时不止一次的训斥过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暂且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他继续说道:“那个男人将东西交给您并且留下了明确的暗示,这就表示他是故意而为之,我猜测,他也许是某个魔术师家族派遣到外面寻找圣遗物的人,或者是负责将圣遗物运回本家的人,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他背叛了委托他的家族,而是随随便便地把东西给了一个陌生人,他应该是希望您可以作为master出战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搞破坏而已,或者是为了打破圣杯战争的正常秩序。”

      忧怜扶额,“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得到圣遗物的那个家族现在应该在焦头烂额地寻找自家圣遗物的下落吧?”

      “应该是的,总之原本的主人没有拿到东西会很气恼。”

      “魔术师们如此看重这件事,我岂不是会被那个家族打击报复?”

      “有可能,但是不必担心,如果真发生那种事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们伤不了您。”

      她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但这笑容中并没有多少信任的成分,纯粹是出于对他人好意的礼貌回应,迪卢木多也看出了这一点,如果是魔术师的话,现在大概会随意驱使自己的从者保护自己,但她不是魔术师,没有这个概念,所以在她的认识里,他不是她的从者,他只是一个她刚认识不久的陌生英灵。

      木已成舟,只好上船。

      迪卢木多抬手间已经拿出了自己那杆红色长枪,之前确认周围安全后他暂时性的解除了武装,忧怜既忧心忡忡又无比好奇地看着迪卢木多手中的长枪,“这就是你的武器吗?我记得之前看到的还有一把。”

      “这把长枪是破魔的红蔷薇,另一把短些的是必灭的黄蔷薇,两把都是我的武器,之前跟您说过的,我的职阶是Lancer,也就是枪之骑士。”

      现在这个世道竟然能碰见一个自称骑士的人,忧怜莫名想笑,但她没有吭声,在她看来,太长的武器用起来会显得迟钝而笨重,不如剑灵活多变好上手,不知道这位枪之骑士耍起枪来又有几分能耐。

      迪卢木多娴熟地用红蔷薇在空气中挽了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手法精练,模样看起来却兴致缺缺,似乎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忧怜因为他的举动微微睁大了眼睛,内心惊骇这家伙竟然如此灵活,那把长枪仿佛和他的手臂连在了一起,他使用它就好像它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单手持枪,抬手将枪尖刺入了魔法阵所在的地面中心,手臂看起来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地面却立即龟裂出许多道深刻的纹路,力量震出的气浪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土,水银四处飞溅,魔法阵已经被一击破坏得看不出原型。

      迪卢木多收了武器,他扫了一眼淡淡地说:“这样就行了,我们回去吧。”

      忧怜确实也累得快不行了,她的精神在短时间内经受了巨大冲击,被迫接受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实,脑子里塞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设定,身体上的疲惫已经超过了思想上的困惑,她匆匆地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她的servant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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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忧怜躺在床上,裹紧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在进家门之前迪卢木多把背包转交给她之后就灵体化消失了,只是忧怜仍然能感知到他正在附近游移徘徊,刚才迪卢木多已经告诉她了,servant跟人类不同,不需要睡眠和休息,不战斗时就在master附近灵体化警戒巡逻,以防不测。

      等下,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记问了,忧怜一下坐了起来,忽然注意到自己右手背上鲜红的刺青图案,这个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搞清楚呢,似乎是很了不得的东西。

      她的那个servant,忧怜忘记他的名字是叫迪卢木多还是迪尔姆德什么的了,反正是迪什么就对了,她只记得他的职阶是Lancer了,可是以职阶称呼对方,感觉真的非常别扭,就好像在用对方的职业作称呼一样,比如送报纸的卖鸡蛋的收快递的,这真的很难听,总不能称他为耍枪的吧,放在现代实在是无礼之举。

      忧怜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背犹豫不决,可是不搞清楚这个多出来的印记,她心里又格外不爽快。

      就在这时迪卢木多的气息离她近了许多,在她周围徘徊着,但没有实体化出现在忧怜面前,她听到他的声音从自己附近传来,“您有什么事吗?”

      忧怜略微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到您忽然坐起来了,还一直盯着自己的令咒看。”

      “令咒?”忧怜抬起右手虚空晃了晃,“你是说我手背上多出来的这个图案,是被称为令咒的东西?”

      “是这样,它是浮现在身体上的魔术结晶,拥有可以让从者服从的绝对命令权,御主专属的印记。”迪卢木多耐心地解释着,“也就是说,令咒可以强制英灵执行命令三次,无关他们的意志,这代表着御主的绝对控制权,当然,不只可以控制行动,也有强化的效果,不过要在魔力范围内,可以让从者做一些平常无法办到的事,瞬间移动阵地,或者强化战力之类的。”

      “顺便说一句,令咒力量的来源也是圣杯,召唤之时,作为与现界的交换,英灵会被强迫要求,对令咒进行绝对的服从。”

      “无关意志,强迫服从......”忧怜躺下来,困倦地虚合着眼睛,目光忽明忽灭,她喃喃自语,“真不人性呢......”

      迪卢木多没有对这句评价做出回应。

      忧怜翻了个身,在被子下蜷缩起身体,“你一直在说英灵,你本身也是个英灵,不过英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回答:“什么都不是,不算什么,英灵是早已死去的亡魂,即使生前有些故事也不值一提,大多数都来自过去的历史中,”说到这他略微一停顿,语气沉落下去,“而现在,我只是您的servant而已。”

      “是吗......”忧怜舒缓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在上一次的圣杯战争中,你最后怎么样了呢?”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房间内一片静谧,连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停止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迪卢木多才轻声发问:“如果我回答您了,您可以答应我不要再问下去了吗?”

      “当然可以......不,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对圣杯战争的情况多了解一些......”她说着说着,眼睛就慢慢地闭合上了,头脑一片混沌,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进了她的意识中,柔和中又带着些许悲怆的力量,她睡意朦胧地听着,连同他话语的内容也都模糊起来,在黑暗的空间里闪烁其词。

      “我的御主用令咒命令我自杀了,我的枪在那场战争中唯一歼灭的对象就是我自己,”迪卢木多放低声音,在黑暗的上空静静地回答,“就是这样,现在您是不是懂得什么叫做令咒的绝对命令权了呢?”

      她已经睡着了,自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迪卢木多清苦地笑着,将涣散失落的视线缓缓聚焦到房间内,他那位毫无参战自觉的新主人正安静地躺卧着,长长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侧躺微蜷着身体沉沉睡去。

      不会使用魔力的普通人,没有注入魔力的召唤阵,不知晓圣杯争夺的残忍和可怕,更不懂得魔术师的处世之道,仅仅凭借着一块偶然得到的圣遗物,招来一个早已失去战斗意愿,万念俱灰的英灵。

      这可真是个奇迹呢,圣杯带来的奇迹,看来圣杯已经将奇迹展现给他看了,想到这,他觉得无比讽刺,迪卢木多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微渺而凄楚的笑容。

      不必再战斗了,也不必再寻找了,信仰和夙愿总归也不可能在这种战争中实现,不,也许从来都是无法实现的,他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所以在这场毫无意义又残酷冰冷的战役中,他没有需要抵达的终点,都扔掉吧,都抛弃吧,那些荣誉和骄傲,他的骑士精神,都不需要了,他早已是个亡灵,如今他只愿做一个为御主保驾护航的工具,而不是继续追求自我意志这个概念。

      其他的一切都是泡影,他唯一需要履行的职责,就是好好看着她,仅此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枪之骑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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