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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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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从风的毛病除了上庭说不出话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在一个很严肃的场合,他必须回答一些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时,他会出现类似恐惧的情绪,严重影响到他的语言组织能力,甚至会出现暂时的休克。
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推心置腹严肃认真的一段话哪句让他突然放松下来,瞬间从社交白痴变成黄暴小王子,临走还差点勒死我。
我拖着腮帮子歪头看窗外,聂从风高高的身影从半磨砂透明的玻璃前一闪而过,他去哪儿呢?找霍久,还是别的什么?
门被韩律师推开之前,我正仔细考虑“霍久为什么要我开出聂从风?”。韩律师告诉我:今年合伙人的议题可能会提高大家的分摊比例,因为balabalabala。。。。。。
我激动的表示坚决反对,然后他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说是谁谁谁都签名了,只要我签名,这事儿就不可能成!
我立刻怂了,却在韩律师热切而充满威胁的注视下不敢明确拒绝。然后,手机响了,聂从风打来的。他说:“老大,左边五号来了吧?快出来。”
“左边五号”是我们给韩律师起的代号,因为他的办公室在我左手起第五个门。
我抱歉的示意韩律师目前有事,韩律师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却仍然坚持把文件交给我“晚上仔细看看”。
这一切不过是所里的内斗罢了,而我则秉持坚定的“顺民思想”,争取做一个坚决的逍遥派。能不多交钱当然好,但如果让交钱,我就乖乖上交,一天也不迟到!
逃出办公室,我有些感慨:聂从风真是个好助理,都吓成那样了,居然还没忘了帮我算计韩律师。可是,在霍久的事情上,哪些是他不想说的呢?
一边开车,我一边捋思路:
显然,聂从风认识霍久,霍久也应该认识聂从风。
第二,聂从风有把握影响,甚至改变霍久的决定,如果他临走留下的话不是安慰人的空话;
第三,霍久对聂从风并不友善,但却没有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找聂从风解决这件事,反而转弯抹角找到了我,说明霍久对聂从风是有忌惮的。
我想了想,把“认识”两个字改成“知道”,因为“认识”意味着两人有过交往,而目前的资料并不能证明他们两人有什么接触。。。。。。
或者,他们真的有接触?
停好车,一路回家,进门脱鞋,转身装上一堵肉墙,吓了我一跳。不过对方却以更夸张的嗓门压住了我的气势:“哎哟!死丫头,你要撞死你老娘啊!”
“妈!你又来干什吗!”
老娘递给我一堆衣服,笑的分外谄媚:“走吧,我们一起吃饭去。”
不用问,又是变相的相亲宴。可是,我是临时跑出来的,她怎么知道我会这个点下班?
老娘不愧为老娘,我一皱眉头,她就知道我在琢磨啥,笑眯眯的说:“我昨天给小聂打了个电话,他说你今天能准时回家吃晚饭,说不定还能早点。果然!”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聂从风今年的奖金全部扣下!
我当然不反对相亲,但是我坚决反对这种蒙眼瞎的相亲!
可是,我娘亲也曾经很委屈的吼我:“你一天到晚忙的五迷六道,我想看你都得预约,你那只眼睛留给我去相亲啦!”
好吧,虽然我从离婚诉讼里挣了不少钱,但我其实、绝对、真的、只喜欢男人!哪怕是渣男,都容易让我产生超越友谊的幻想,丝毫没受职业的影响。
因为我虽然每天都接触五颜六色的渣男,但也阅遍万紫千红的渣女,所以,我一直认为,爱情婚姻这种事就是个王八找绿豆的过程,别把自己看的太高,别把对方看的太低。
这种婚恋观简直是low出新时代了:低到不行——只要是雄性;宽到令人发指——只要合作,却依然没能帮我解决单身的问题。追根究底,就是我妈刚才表达的那个意思,一个字:“忙”。
除了办案子,完成项目,还有不断的学习。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法规出来,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案子被法官注释,就算没有法律效力,了解一下法官的思维轨迹也是职业要求。当然,还有我给自己额外加的学习任务,看点韩剧啦,了解一下明星啦,还有厨艺插花神马的,各种碎片化的信息必须时刻汲取,才能保持跟客户的良性互动。
所以,通常出现某个约会邀请的时候,我会本能的做这样一道题:“啊呀,还有一个案子没看呢。”或者,“客户提到的那个电影我还没过过。”相比之下,约会就理所当然的浮云了。
我浮云人家,人家自然也不鸟我。多年以来,我就这么单着了。
我妈虽然认命,但只要有机会,也会满血复活的奋力一搏。
今天,不知道谁又看上她家的奔四大姑娘了,居然这么不长眼的给安排相、亲、宴!
我几乎是恶狠狠的在心里诅咒了一万遍对方,历次相亲的惨痛经历告诉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在相亲宴中的地位会以几何级数的速度下降,从超市上的有机蔬菜飞流直下,一直落到菜市场扔成一堆的特价烂菜帮!人家挑三拣四,你还得感恩戴德!
我娘路上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呢,就当是认识个朋友。你王阿姨说了,她这个大侄子人不错,在一个小公司做文员。人高马大的,但是就是有点不会说话,是天生的那种,改不了,所以老是找不着对象。你要是介意,就当吃个饭,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处处。其实我觉得,像你做的这种一天说三万句都是刚起步的工作,还是找个不会说话的互补一下,更好!”
好个头啊!我腹诽:律师其实惜字如金的,好、不、好!
当了吃饭的地方,对方居然比我还晚。两位阿姨级别的女人山南海北的闲聊,我想抽空先吃点,却总是被貌似没看我的老娘在桌子底下猛踹。
叹口气,只好老老实实陪聊。聊得深入了,那阿姨明显已经开始给我寻找客户,我也抖擞起精神,好像又看到一座小财神挥舞肉肉的小手。
然后,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的说:“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诧异的张开嘴巴,脖子都硬了:怎么是他?
聂从风!
我还没从惊愕里恢复,手机想了,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左达。
我慢慢抬头,对上聂从风那张未经修饰到明然对相亲不重视的脸,却看到他的眉毛皱在一起,目光擦着我的头皮,落到我的手机上。
我想了想,接起了手机。
左达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你睡了么?可以聊会儿么?”
“我——”
“她在相亲呢!”手机被人劈手夺去,聂从风大大咧咧的对着手机喊了一句,然后自作主张的帮我挂掉,还一脸无辜的递给我。
我默默的接过手机,君子之交淡如水,没事凑一起聊一聊的,都是耍流氓。
教我这句话的人,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我对面,咕嘟咕嘟的灌了口水,堆起一脸的笑,安慰旁边不知状况的阿姨们了。
我妈问:“小聂,今天——是你?”
聂从风说:“对啊。王姨,你没告诉她们我的名字么?”
王阿姨:“嗯,啊,这个——好像忘了。唉,你条件那么差,人家肯见面我就乐坏了嘛!”
我晕晕的,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头了。难道聂从风你也不知道相亲对象的名字?
我看向我妈,我妈嘴唇动了动:“我、我好像说的是你的小名。”
聂从风咧嘴一笑:“小小!”
我的脸轰的就热了,肯定不是羞涩,绝对是愤怒!这家伙什么都知道,他、故、意、的!
女老板和男助理相亲,这个该怎么进行呢?
谈工作?
谈感情?
唔,还是谈谈奖金?
聂从风显然在外面奔波了许久,坐下之后,向大家打过招呼,得了空闲便大口喝水。想起霍久的事情,我又有些不忍心。
他这样努力工作,真应该拿到奖金。但是,可但是!我现在被人算计着坐在这里相亲,他也居功至伟,这个又怎么算?!
古人常言,要功过分明,赏所以赏,罚所以罚。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易地而处,你来试试?!
聂从风本来就有社交障碍,虽然私下里贫了点,但也仅限于熟人之间,还是那种经常沉默,突然冒一句噎死人的。想到这里,我的钱包悟的更紧了——也许,他根本不是拙于口舌才用喝水吃饭掩饰,而是理亏心虚!
但是——
我扭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老娘和莫名其妙的王阿姨,问道:“这是相亲吧?”
我娘点点头。
王阿姨看看我,又看看聂从风:“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啊!我心里藏着一个小人,她已经在仰天长叹中断气阵亡了。
我娘已经醒悟过来,赶紧说:“认识认识。那个王姐,咱俩去看看那边还有啥新鲜菜?”
这个店是没有菜单的,所有吃的都做成样品摆在门口,故有此说。
王阿姨大概也想问问我妈,就带着无比明显的故意,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跟我娘一起离开——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
不过,看今天这架势,应该互相了解的是介绍人。相亲对象和本尊,实在没啥好了解的。聂从风连我大姨妈什么时候来,来时什么反应都知道,还有啥可相亲!
我坐正,对着聂从风的,他正试图吸干一块脊骨的骨髓。随着我的动作,他默默的停下了嘴,低下了头。。。
我想叹气,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指了指饭菜:“快凉了,赶紧吃吧!”
瞧,这就是我。从不掸以最大恶意揣度别人,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做着烂好人。
聂从风点点头,埋头苦吃,这样子如果不是真饿了也做不出来。我的恶意揣测,有一点被否定了,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但是——
怎么我俩就相亲了呢?
原本稍许平坦的心情瞬间又纠结起来。
他的奖金,又摇摇欲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