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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康云棉既然约我出来,自然不是让我看连续剧的。关键词抛了出来,话也就好说了。
      她请我代理的条件,是不打官司。只要段希文同意离婚,她可以净身出户。
      我有点懵,后来总算抓住重点:“云棉,”我叫着她的名,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诉讼呢,只有离婚诉讼。也就是说,如果段希文不希望离婚,他是不会提起诉讼的。但是,不通过诉讼的方式,那么要想离婚,只能两个人商量好,都同意才行。也就是说,如果段希文不同意,您单方面想离婚,又不走诉讼,是不行的。”
      “不是说有夫妻分居满两年,就可以离的么?”
      “那也得法院来说啊。”
      康云棉很颓丧,喃喃自语:“他不会跟我离的。我知道,他就想折磨我。”说着,她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我看看表,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我不想今天就这么点收获。等哭声稍微小了些,我问道:“段小佳到底是谁?段希文是独子,他父母也没认过任何养子女。”
      康云棉大概哭的有点缺氧,水汪汪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我,半天才对准焦点,说道:“其实——其实,段小佳——是段希文的情人。”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当离婚律师,各种八卦是职业福利。饮食男女那点破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好在姐也是江湖风浪里走过,此刻的表情依然是波澜不惊。

      康云棉继续说:“段晓佳的真名就叫段晓佳,但父母都在海外。她回国后对希文一见钟情,那时候,我和希文的关系也正在低谷,所以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
      我眼前浮现段希文的样子,莫名想起小时候常听老妈教训的一句话:“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虽然滑稽,但似乎放在康云棉口中的段希文身上,再合适不过。
      “佳佳是个有主意的女孩子,她那时是真爱段希文。她觉得我和希文的婚姻没戏了,就决定拆散我们。最开始,她以段希文干妹妹的身份接近我,说自己刚回国没地方住,就住进了我们家。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说到这里,康云棉皱起眉头,“她对女人也有兴趣。”
      “我——”康云棉托起腮帮子,脸上微微浮起一丝迷茫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报复希文吧,在得知她和希文的事情后,就——就在一起了。”
      我挠挠耳朵,柔软的沙发有点不太合适。在注意到康云棉似乎探询的眼神后,立刻轻轻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后来小佳就一直住在我们家。”
      “那她和段希文——”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试图用理智把事情的逻辑搞明白,但——我真的真的很感兴趣啊!
      康云棉苍白的脸颊飞起了红晕,略带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小佳不是乱来的人。她——我们在一起以后,她就没理段希文了。”
      我抱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康云棉说:“紧接着,段希文可能也察觉了。佳佳也知道我被打的事情。然后她就一直鼓动我离婚。开始我是觉得离婚很丢人,但经不起小佳说。但是——后来段希文发现了,他威胁我,如果敢离婚,就把我的丑事公布出去。我无所谓,佳佳还有大好前途,我不能拖累她。没想到,她居然去找您了……”
      夫妻做到这份上,也是上辈子造孽。

      我脑仁有点疼,总有那么几对夫妻,离婚戏码弄得连电视剧都比不上。大家好聚好散,大不了上法庭吵两句,拿个文书分财产,多好。非要搞这么多背后的掣肘,累不累啊?!
      即使我这个旁观的,此时此刻,也难免要说一句:心好塞!
      但,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接了。这样的事情,再复杂也是小老百姓的烦恼,正需要我这样的正义战士!
      不过,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而在康云棉。我谨慎的措着词,表达的无非是尽力而为,但是能不能离,不打包票。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套算盘。既然段希文知道拿住了康云棉的把柄威胁人,那么,这样的人如果被人拿住把柄,也很容易就范。关键就在于他有没有这样的“尾巴”?
      我委婉而隐晦的表达了一下这个意思,康云棉到不傻,琢磨了一下:“他从不在家放东西,但是我知道,他在银行有个柜子。”停了一下,她说:“如果他没改密码,我应该能打开。”
      虽然如此,我依然没打包票。但是康云棉已经理解为:只要她提供了什么东西,我就能帮她平平安安的离婚了。
      我也很无奈啊,万一那个柜子里只是一些童年照片,万一那个柜子里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我怎么帮她离婚?但是,这些都是后话。
      我默默地看着康云棉签好字,提示她明天需要把首付款打到我银行账上后,便告辞了。
      康云棉也无心多留我,她现在完全沉浸在我提供的可能中。也许下一步,她就要去银行了。
      走到写字楼下的时候,手机显示,首付款已经到账。
      我不是坏人,但我其实也不算好人。

      还没进电梯,手机传来震动,是左达的邮件。他已经安全到达,争取一周内把事情处理完毕。看他的意思,事业的重心是理所当然的移回了国内。但是,想起他跟我在法庭上的种种,我突然觉得,这家伙还是不回来的好。当然不是怕他,只是我不是那种好斗的人,想到从此以后多个难缠的对手,不免有几分天然的烦躁。好在还可以处理,关了信箱,这事儿也就抛在了脑后。
      同时还有一条聂从风的微信:“有个自称霍久的人来办公室,一定要见你。你们认识?”
      霍久,居然杀上门了?

      很多人觉得律师都是无所畏惧的,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哪怕一朝被压五行山下,他也有办法翻身做主人。对律师的苦笑和示弱,很多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一种姿态。
      其实,这也是律师。
      别的不说,但是霍久来访这种事,我就很害怕。
      少年时的阴影虽然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用太害怕,但还是有恐惧的。对霍久了解越多,越觉得这个人不能得罪,不能靠近。他之于我,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必须从很远就得躲开。否则一旦介入,脱身就是做梦!
      如果说律师这个职业能给我什么帮助,在这件事上,无非是告诉我:躲远点,再远点!

      “晓律师?慕——嗯,七中三班的慕小梅?一别这么多年,变化真大,走在路上,我是绝对不敢认的。”霍久笑的像个弥勒佛,可是话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锋锐,彻底熄了我打哈哈的念头。
      “没想到霍先生居然是老同学。请坐。”我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只要办公桌挡在身前,我总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我的工作,只要一接触工作,我就觉得自己像圣斗士穿上了圣衣,完成了变身一般强大。所以,即使此刻坐在沙发上的霍久显得分外遥远,我也没有移驾的意思。
      另外,我也希望,这种带着几分轻蔑的姿态,能使自己显得更自信更强大一些!
      霍久倒是不介意,笑眯眯的站起来,随意的走到办公桌前,寻了张椅子坐下了。
      “本来想请老同学聚聚,没想到让罗长运那笨蛋办砸了,老同学不介意吧?”
      这一口一个的老同学,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敷衍的笑了笑,顺势看了眼放在桌案上明显的计时器。这东西的作用在别人家或许是挣钱的大杀器,放我这里却是赶人的最佳工具。
      霍久露出好奇的神态,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笑了笑,安然的靠向椅背,一副我不懂——懂也不懂的样子。
      真是厚脸皮!我暗暗叹了口气,笑着说:“我这里都是瞎忙,一天到晚不知道干什么,却总是一分钟的空闲也没有。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霍先生还是不要介意。”
      我可没兴趣继续客气下去。事实上,我的腿肚子已经开始转筋,胃口开始收缩,脊梁骨嗖嗖的向外发射冷箭!
      我继续说:“霍先生有什么事么?”
      霍久双手交叠在并不凸起的肚子上,动作一如所有养尊处优的男人那般。但实际上,他体格适中,从绷紧的衣服肩膀处,还可隐约猜测他其实是个很有爆发力的人。
      我想起老所长说霍久身上有些事,心里一阵烦躁,只想快快的把这尊瘟神送走,对霍久动作中释放出来的无害和尊荣,一点也没在意。
      霍久微微动了一下,索性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臂支起,托住下巴,四指张开,遮住了鼻子下面的半张脸。开口说话时,两腿不由自主的交叠在一起,搭成了二郎腿的样子。
      “这才是!”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霍久吧?习惯遮掩自己,却又自负自重。可是他的二郎腿并未像一般男人那样将脚踝放在大腿上,而是有些女性化的将膝关节交叠,这恐怕不是他有女性化倾向,而是他始终处在某种潜意识的紧张,甚至神经质中!
      我仔细的研究着霍久的动作,表面上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甚至还有时间喝了口茶。而霍久已经开口说话:“也是巧了,正好知道晓律师是当年的老同学。当年的事嘛,少不更事又冲动的很,还请老同学不计前嫌,原谅我们。摆桌请酒,原本就是想赔罪的,没想到——呵呵!”
      好了,终于开始了,那就可以结束了。
      我笑了:“幸好当年没有筑成大错,不然你我如今可能就不是这样见面,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既然称呼我老同学,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原谅却是不可能的。霍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情,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站起身,双手抱叠在胸前,躲在办公桌后,毫不客气的送客。
      霍久抿紧了嘴唇,眼神凌厉起来。长久处在他那种地位的人养成的威严对我还是很有影响的,可是我也是做了许多年律师工作,当年在地方法院被对方代理人指着鼻子骂滚出去,法官装没听见,最后还被法警叉出去的事也不是没经历过。
      这样的职业生涯,大富大贵者有之,阴狠狡诈者亦有之,倘若个个一瞪眼我就犯怂,我也混不到今天。时刻注意培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是一种职业素养。
      我拿起电话:“喂,物业吗,我是XX律所的慕律师,能请安保部的宋队来一趟么?”
      放下电话,我愈发坦然的看着霍久。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自信。尽管我刚才只不过摁了一个静音键⋯⋯
      霍久终于慢慢站起来,先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用一种明显侮辱性质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我全身,说道:“多大点事儿呢,小梅你还记得。要知道,光我知道的,比你严重的多了去了。”
      我正色道:“不知道是哪个片儿区的案子?我想那里的负责民警一定很愿意有人作证。啊,对了,作证是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霍久的嘴角终于抖了抖,顿了顿,才舔了舔嘴唇,依旧保持着笑容,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我找你,其实只为一件事。你不是不希望和我有关系吗,那就把你那个助理开除吧!有他在——我少不得要多打扰小梅你啊!哈哈哈!”
      他爽朗的大笑出门,我却在门关上后虚脱的瘫在椅子上,一时间到没注意他说的必须开除的人——
      聂从风
      ?!

      我打开微信又瞅了一眼聂从风发来的信息,这才觉得,他最后那句“你们认识?”似乎隐藏着无限的含义。
      聂从风来应聘的时候,是某名牌的不能更名牌的大学法律系毕业,但并非应届毕业生。他的社交缺陷造成了他职业发展的停滞,无可奈何才屈就我的助理,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他很少提自己的家庭,就是他母亲来考察我那阵子,也很少自我介绍。唔,也许是我太忙了,没时间细问。只记得他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把他拉扯大,很不容易。但他母亲的举止姿容很有几分旧日大家闺秀的样子,言谈间,似乎也提到海外有亲友,想来应是来自某个大家族。
      再多的,我想破脑子,也找不到了。
      我看着门,等着有人进来。十五分钟后,聂从风推门进来了。一反平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今天进来的样子用鬼鬼祟祟形容都是客气的。
      “说吧,你到底什么来路?”我懒得多废话,直接了当的问。
      聂从风手背在鼻子下一抹,一股亮晶晶的东西刷的闪过。这就是他社交障碍症出现的前兆——流稀鼻涕,还无意识的用手擦!
      我无奈的把纸巾盒扔出去。他这个动作太招人恨了,如果我妈在这里,一定会摁住他脑袋,抽出纸巾狠狠的捏住他的鼻子,大声命令:“擤!”
      这也是我小时候的噩梦,又被他唤醒,还在这种时候,真是太令人不爽了!

      “什么?什么来路?”聂从风还想抵赖,抬头瞅了我一眼,终于沉默了。
      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体积从额头滑落,他低着头,却能让我看到一对长长的睫毛抖啊抖——
      沉默第一次以对抗的形式在我和聂从风之间出现,大约维持了一分钟多一些,我放软了语气:“霍久让我开除你。你知道,我从不做那种案子,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这、这样啊!”聂从风有点结巴,我能猜到他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听到这家伙说,“我、我给你添麻烦了么?那就、那就开除我吧!啊,对,我辞职好了——”
      哪里还有半分金牌助理的风采,简直是个窝囊废!连武大郎都不如的窝囊废!
      我一把抄起纸巾盒,直接砸到他身上:“辞职?你居然想逃跑?白瞎了我还想保你!”
      “保、保我?”聂从风结结巴巴的抬起头,一脸惊愕,不过目光倒是有了点神采,但看起来依然不在状态。
      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冲动很傻的事,这不应该是事情发展的逻辑。正常的逻辑是,我把聂从风开除,让霍久无话可说,然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可是,这个逻辑,在我等聂从风进来的时候,在我开口问他的时候,就已经被偏离了。
      聂从风常说我感情用事,不是个优秀的律师;事实上,我冲动的毛病更让我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雇主。
      我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解释:“霍久那种人最会得寸进尺,要是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还怎么混?”嗯,这个理由太棒了!我都没发现自己对人性的认识那么深刻,所以,我迅速调整姿势,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就算开除,也不能他说了算啊!”
      刚才聂从风已经满脸狐疑了,此刻听了我这话,微微偏着头,脸上开始出现各种复杂的表情,混杂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然后,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大,也就是你,能让我正常一点。”
      这下,轮到我满脸复杂表情了。要知道,聂从风在正经谈话的场合从来不会正常,能让他正常起来,说明我目前这场谈话——很不正经?!
      但是接下来聂从风的话让我没时间去考虑自尊问题,他说:“老大,霍久是害怕,他不会欺负咱们的。”
      我皱起眉头,试图继续盘问。聂从风却站起来,准备往外走,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突然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一把紧紧搂住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我,就那么狠狠的箍住了我。但是,因为他的位置太高,可能他也很激动,所以一胳膊下来,正好匝住我脖子他却没察觉。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本能的抓住他胳膊奋力反抗,他却在我头顶丢下一句让人无法抗拒的话:“谢谢你,没放弃我!”
      他走了,我很郁闷。
      接下来该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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