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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小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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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淼,张天师的第六十五代传人。
说是天师传人,但实际上道统犹存,道法却失了传承。
不信你可以去网上搜一搜,自称天师传人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道袍百把块钱就能买到,上头的符画的比我二姥爷传下来的破袍子还要真。
上次淘宝的时候,一咬牙买了件468的,每天穿着打打太极也颇有味道,除了一开始被隔壁王大妈家的狗追着绕小区跑了八圈,也算过了一把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瘾。
可能会有人很好奇,天师平时的生活是不是总是人鬼相争,充满了惊喜?
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是的,我的生活有趣极了。
我每天得帮室友做早晚饭,给他倒烟灰缸,帮他洗衣服,甚至端茶倒水。天冷了负责暖被窝,天热了负责擦凉席,下雨了收衣服,出太阳了晒被子。
啊,凡人的生活可真是有意思呢!
——呸。
如果没有钱这个万恶之源就更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卷铺盖回去茅山找远房的姑奶奶,而不是被扣在这个破地方洗衣做饭伺候大爷!
“闻人靳,劳资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沙发上看报纸的黑衣男人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还清我那只八十万拍下来的金龟?”
金龟,金龟,就知道金龟!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洒脱一点吗?不就是弄丢了他一个还没拳头大的金龟吗!居然把一个天师传人扣下来给他当菲佣,人干事?
“又在心里诋毁我了吧?你尽管骂,骂完跟我去公司把三层楼的厕所都扫一遍,更深刻地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闻言,我彻底泄气了,这个没人性的家伙简直是命里注定来克我的。
“我不去我不去!我接了个生意要去H市出差,耽误我赚钱小心我给你下咒!”
闻人靳一听就挑起了眉头,“你确定你是去赚钱的?这次死在路上别跟我打电话。”
他这么直白地揭我老底,让我不禁老脸一红。
“没有人规定天师不能晕火车!”
“是是是,也没人规定天师不能晕飞机晕大巴晕游艇。”闻人靳说着又翻了一页报纸。
大概是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是不会好了,在还清八十万的金王八之前,我还是停止肖想闻人靳的敞篷跑车吧。
不过就在我悲伤地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闻人大爷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件比我全副家当还贵的衣服,“把我的衣服放两件进去。”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没有动作。
“我跟你一起去,就当旅游。”说完,直接把衣服丢在了我床边,酷炫地回客厅看discovery去了。
耶死!感谢佛祖,我又可以坐敞篷跑车了!
柳河镇,位于H市新城县。枕山面水,风景秀丽。气凝而不漏,风水自生,乃是极佳的死后安身之所。这也就直接导致别的示范乡镇科学养鸡,柳河镇规模化圈地修坟。
如今的房价飙升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坟地,买地下葬到请人修缮,零零落落得花上好十几万,别说年年做法事了,请人帮忙看顾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私墓越来越少,公墓和陵园取而代之。不过是大势所趋。
常言道:穷不改门,富不迁坟。
可柳河镇偏有一户住家要迁坟,说是祖辈托梦,不迁不宁。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云游四方的二姥爷的联系方式,出大价钱要我二姥爷去帮忙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二姥爷biubiu折了俩“纸飞机”来找我,让我顶班去见识见识。
“纸飞机”是最简单的通讯式神,据说道行越深飞得越远,找人越准,这一点我深以为然。但话说回来,我早就跟你说了,道法失承了。
式神?神经病才相信长成这样的式神。
要不是这玩意儿上面贴了两张邮票,早就被闻人靳当废纸扔了……
“你确定我们的目的地是这儿?”闻人靳皱眉看了看导航,“你说的‘大客户’就住这种地方?”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破败大门口那两只纸糊的红灯笼,心里咯噔一下。
二姥爷你个坑孙子的老混蛋!下次见面再给你买黄鹤楼,我就一头磕死在天安门。
“结了缘了,走不了了。”
我摸了摸手腕,一条凭空出现的红色血线缠了上来,另一头弯弯曲曲连进了那道门里面。
闻人靳倒是看不到这道血线,听了我神神叨叨的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
“你看看我印堂黑不黑?”我指了指额头,一脸严肃地对上闻人靳无语的目光。
“你是想回去扫厕所吗?这么多废话。”
闻人靳用力弹了一下我光洁的脑门,开了车门把嗷嗷叫的我拖了下来。
明明是四月的暖春,却不知哪来了一股腊月来的寒风突然钻进了衣领,让我猛地一个寒颤。还没回头,一声开门的吱嘎响便传入耳中。
“张家哪一位?此地天寒,快往里面请。”
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不可谓不好听。
“张淼。”我随意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张子高是我二姥爷。敢问大名?”
“无牵无挂张三水。张子高倒是言而有信,帮我把你请了过来。” 声音的主人打着灯笼走了出来,一身青色长衫,一双含笑眼眸,一副白净面皮,长得眉清目秀,年纪不过十七八九。
“我叫裴卿。”
等到坐在桌边和闻人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穿得和唱大戏一样,住得和拍古装剧一样的裴卿只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房。
“——因为没料想来了两位贵客,只收拾了一间房,还望见谅。”
见谅你姥爷啊!一间房怎么睡!还有,我们还没吃晚饭啊小哥!
“闻人大爷,嘤嘤嘤……”
“没得商量,我要睡床。”
说着闻人靳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床边,两条大长腿踹了鞋直接躺了下去。
“闻人你大爷!这么大的床多睡我一个又不挤!”我又累又饿,委屈得快哭了。
闻人靳睥睨了我一眼,“上来吧。”
就知道死皮赖脸管用!“刷刷刷”脱了外套和鞋子我就蹦上了床。
“等下等下,帮我马杀鸡,开车开得全身都僵了。别装死,不然回去的时候坐火车。”
……闻人靳,你大爷!
我认命地开始履行菲佣的职责,打了第五个哈欠之后,闻人大爷总算放过了我。
“这事你有底吗?”闻人靳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传过来,我听得不甚清楚。
“什么事?迁坟?”我揉了揉眼睛,“单说迁坟我倒擅长,可惜那个裴卿想求我的并不只迁坟这一桩事。”
“很麻烦?”闻人靳一向不多问。
他绝对是我见过最识趣的室友,这也是我能甘心被压榨这么久的原因。
“不麻烦,不麻烦,另一件事恰好我也挺擅长的。你放心……”
我拍了拍旁边人的胳膊,还没收回手,就沉入了梦乡。
断断续续的,梦里的画面开始愈发清晰。
梦中,我伫立在这处曾经富贵繁华的院落,跟着手上红色血线的指引,弯弯绕绕来到了座碑前。上书六个大字——“爱子姚黎之墓”。
坟包不似成人,约莫是个孩童。
“谁也别想抢走我的裴卿!”
我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猛地回头,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正瞪着我,发紫的嘴唇吐出的声音却不是孩童那般稚嫩。反倒宛如成年男子一般抑扬顿挫。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才来这么一会儿就收到一次警告。
虽然来得莫名其妙,却正好勾起了我的兴趣。
鬼和活人的纠葛,说到头不过人鬼殊途。
且不说这一人一鬼到底有何瓜葛。裴卿若是就冲着我“无牵无挂张三水”的名头寻我来,那必定免不了要把这段瓜葛解开。
这宅子后靠父母山,位置按道理是聚气养气的最佳之处,这个叫姚黎的没成凶鬼,本不该在世间逗留这么久。
“吃惊我为何阴魂不散?”
我点了点头。
姚黎阴侧侧地勾了勾嘴角,“因为裴卿是我的妻,我要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过来,裴卿要借我的“无牵无挂”解什么。
——他是要解一段婚姻。
一段和月老无关,只登记在阴曹地府的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