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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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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愁鸢瞠目,这敢在王府里杀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但仔细想来就有不对劲的地方,这带着武器的练家子,趁着王府家宴之时摸黑进来随便杀人,而此刻凉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有阴谋,莫不是逼宫来了?逼宫这法子风险实在太高,稍有差池就会留下无穷后患,行此法者,要么是急功近利者,要么是手腕过人者。
不过看这行事方法不像是刘玄素,况且他下山不久根基并不深,恐没有行此法的人力。尚愁鸢皱眉,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季如狐的脸来,那银晃晃的面具冷清如月辉,那一双孔雀眼透着阴谋的妖光。是了,他这种人恐怕就是为了算计别人而生的吧。那黑心狐狸撺掇刘瑾之其他儿子行次大逆不道之事,也说不定。
不好,刘玄素会有危险的。
这几日她暗中想法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内力,此刻她闭眼运息企图冲开穴道。尚愁鸢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却终也是无法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刘玄素一步步走向无尽深渊。
闭着眼睛,耳畔传来几人匆匆走远的脚步声,尚愁鸢心中着急却不敢乱了气息。
快,再快一些!
戌时,凉城城门口几个卫士凑在一起,无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皇家王族的秘辛,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了没,咱们王爷二十年前在外面留过种,如今也接回来了,还堂堂正正成了王族公子。”一人神秘兮兮开口。
旁边的几个守城卫士摆出不屑表情,说:“早就听说了,对了我三姑的邻居的儿子的大哥在王府里当差,听说啊,老王爷还想给这个种讨个郡王名头当当,这请封的折子都送上京城去了。”
“是嘛!”几个人咋舌感叹,这年头,干得好不如投胎投的好,也不知是哪个小子如此好命。
就在几个人谈论的时候,有个醉汉摇摇晃晃由远及近而来,面色酡红神智昏昏,嘴里面还不停地说着胡话:“你这小蹄子,敢背着我偷男人!”醉汉提着酒壶,张牙舞爪就扑过来。
卫士身子灵活些避开了醉汉的推搡,然后骂了声娘反手扯住醉汉脖领子,道:“不长眼的东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再敢放肆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一个心善的赶紧拦住,笑笑说:“算了算了,我看这厮也是喝昏头了,婆娘偷汉子,搁谁谁不心烦?”
抓着醉汉的卫士说:“有人给你讲情,还不滚远些!”说罢就要放手,忽然夜风紧了,原本喝得七荤八素的醉汉两眸凛然,长袖掀开一把明晃晃弯刀顺出来,下一秒就送进那卫士小腹里。
“什么人......”他话音还未落,控诉声还未出口,这卫士就死在当场。
秋风微凉,夜色掩去多少罪恶。方才还醉醺醺的汉子,此刻好似化身为修罗场上杀神,弯刀如勾收割生命。不消多时,几条鲜活生命就此被抹杀,这男人在一尸体上蹭了蹭刀上血迹,他仰头看月上柳梢头,戌时,开城门。
王府家宴上,酒过三巡后众人正喝到兴头上,推杯换盏全然没了往日的拘束。
刘玄素走进门,正迎上向他急匆匆走来云破月,他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小公子方才让我盯着那小子,您离开不多时他就要尿遁,我跟着那小子在茅厕口守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结果我闯进去一看,人不见了。”云破月说。
刘玄素余光瞥到酒宴上,方才刘常懋坐的位子上空无一人。他负手而立,凤眸流转波光如许,刘玄素开口淡淡说:“这家伙若想要在王爷眼皮底下动手脚,实在愚钝,此举要么是他纯属送死,要么,他背后有高人相助。”
“那该怎么办?”云破月脸上不显,心中却焦躁无比。他看着刘玄素此刻波澜不兴的脸,却又觉得心安不少,主子向来有主意,只要他不乱,那么天塌下来也不怕。
刘玄素抬眼看看今夜残月如钩,不慌不忙说:“出发时我交代花弄影随时留意赤金卫的动静,一旦有变立刻入凉城支援,不过赤金卫的人狡诈多变,我怕有不妥......还有,你替我带上小鸢,带着她出城找到惊羽卫。”
言罢,云破月猛然抬头迎上主子一双古井无波的墨眸,心中诧异。
戌时城门开,一千赤金卫纵马疾驰而入,玄色金纹披风随着凄冷夜风而起,底下赤金色袍子成为暗夜里最亮的一色。马蹄声哒哒,带着凛然杀意。是夜,在景盛王府歌舞升平中,在几方势力推波助澜下,平静东唐的一隅露出了条条裂痕。
刘常懋两眼郑重扫过这一众人马,月光下人人弯刀如雪,他微微一笑,道:“颠覆整座城,一千赤金卫足矣。”
今夜,成王败寇在此一搏。
梧桐树后的尚愁鸢终于冲开穴道,她霍然起身肩上刘玄素给她的袍子掉落地上,她也顾不得捡起来赶忙往回赶去,尚愁鸢一边在心里祈祷,但愿赶得上!
凭着记忆穿过回廊就要迈进跨院,看见眼前场景尚愁鸢赶忙蹑足倒退回去,她闪身藏在竹林里。尚愁鸢皱眉头,就在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看其衣着打扮都是王府里的守院护卫。
动作竟然这样快?尚愁鸢思忖,好歹这景盛王也是疆场上宿将,瞧着武将家风哪知守院护卫竟这么不堪一击?又或者说,动手的皆是个中高手,王府守卫根本抵抗不得?
尚愁鸢蹙眉,她将头上身上碍事的朱佩首饰全都除下,又把外面宽大迤逦在地的外衫丢在竹林里,轻装简行蹑足进院子里,拾起地下尸体旁边还未来得及出鞘的佩剑。黑夜里,一道魅影轻盈而逝。
一路上尚愁鸢又见着几具尸体,最后她轻盈一跃闪身来到玉阶前,有丝竹声入耳,她扬起下巴眼前就是钟宁殿了。
“姑娘。”旁边有人轻拉尚愁鸢的衣袖。
她被惊了一下,手指已经搭上剑柄,她回头见到云破月浓眉朗目这才放下心来,说:“今夜一定有大事发生,快,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公子。”
云破月见她慌张样子,知道尚愁鸢心中担心刘玄素,遂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小公子他自有办法,眼下我们要紧的是出城找到援兵方才能解王府之围,姑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好,我愿意。”尚愁鸢并不犹豫。
同样是带尚愁鸢出城,若是把话照直说必然会引来尚愁鸢之反抗,那么刘玄素此番心思就白费了,云破月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只不过换了种说法就让她立马答应了。云破月心中暗自庆幸,说:“走,我知道后门,趁着他们还没包围王府快出去。”
她回首望去,这宫阙玉阶冷冷长风,一道朱门似河汉如许将二人隔开,尚愁鸢心里面难受,她终究不能再见他一面。
二人身影穿梭在这王府里如闪电,看着云破月对这里地形如此熟悉,行走其间宛如自家后院。尚愁鸢抿嘴,她想既然刘玄素并不是从王府长大,这下山才没几日手下的人就能对王府地形了如指掌,想必是用了不少心思。
尚愁鸢皱眉,倘若刘玄素是真心只想下山来陪伴帮助其父,又何须费这些苦功夫?
夜色浓浓,四周静得只剩下树叶沙沙声响,尚愁鸢忽然看不清了,猜不透了。
“咦,你们反应倒是快。”树影依依下,有人随手摘下一朵凤仙花,轻巧笑出声来。
云破月不得不停下脚步,而尚愁鸢看见拦在前面的人后则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紧握手上长剑,冷冷开口道:“这么巧,你也吃撑了来王府后花园散步?”
季如狐轻轻一捻手中凤仙花化为齑粉,笑道:“是啊好巧,姑娘孤身夜游,就不怕遇到坏人?”
旁边云破月听罢,恨不得踮起脚来指着自己鼻尖,他也是人啊,不要这样若无其事的忽略他啊!
“没遇到什么坏人,就是看见只不长眼的黑心狐狸挡路罢了,想来实在可气,不如扒了皮做成狐裘。”尚愁鸢手中长剑明晃晃,她咬牙切齿,想要报仇雪恨想了很久了。
季如狐拍拍手,黑暗里窜出几个赤金衣衫的高大男人来,他说:“季某人早就说过了,我这张狐狸皮,欢迎姑娘来扒。”
尚愁鸢冷眼看他故作姿态,心中却在思量着,眼下她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对于季如狐来说自己的威胁远没有云破月大,黑心狐狸不儍,一会儿打起来他肯定先揍云破月。所以,待会儿尚愁鸢就要使出浑身解数缠住那家伙,好让云破月趁机逃出王府。
如今两边人数量悬殊,想要杀出一片生机来却是很难的。尚愁鸢长剑在手轻笑几声,可惜她她向来喜欢为不可为之事。
“有机会你就先走,别婆婆妈妈。”尚愁鸢对旁边云破月轻轻说。
尚愁鸢知道,就算他主子令他带自己出城去,如今生死悬于一线,凉城突变,王府被围,这个云破月身背重任也该知道个轻重缓急吧?
浩浩长风吹过,撩起尚愁鸢乌黑发丝,月下她眼角泪痣一点妖且娆。
就算帮不到他,那么且让自己替他分担一些这浩瀚波澜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