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传奇》蓝熙和

3、第二章

　　睁开眼的时候，我是在晃动不止的马车里。

　　我被包得很紧，身体被布条狠狠勒著，很不舒服。周围的一切很黑，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有马蹄的得得声。我张著嘴小声哭出来，然後听见有一只手摸索过来，啪地一声一下子便拍到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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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住哭声，一片黑暗里我听见那只手的主人咻咻喘著气，似乎很著恼的样子。

　　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能说话。一开口，也只能用哭或者笑来表达意思……这人怎麽这麽粗暴……究竟他会不会带小孩？

　　扁嘴，我故意哭得更大声。果不其然听见那人啐上一口，勒了马，噌噌擦燃火石的声音。紧跟著，一连串咒骂狠狠甩过来，我的脑海里也开始被更加下流恶心的脏话冲击。

　　灯亮，那人黑著一张脸瞪著我。瞧那满身横肉的模样，倒是极符合他这人贩子的身份。

　　──是的，我已经被锺三给卖了。不过我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是如何……可能是我睡得太死的缘故吧？

　　这人贩子见我停了哭声打量起他，哼了一声後又将火石掐熄，重新跌入黑暗里的我只听见马鞭子一甩，马车又开始了走动。

　　无法再睡著。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按说，像这样眼睁睁看著自己被卖、然後被拖到不知名的他出──这样无厘头的经历，也许穿越的世界里就我这一个人才有吧？但话又说回来了，买下我的人贩子，他的行事还真是很奇怪啊！

　　我所在的马车太严实了，根本无法判断出现下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就算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也不至於弄得这麽夸张罢？更何况除了赶车的车夫外，我明明还感受到四五个人微弱的思绪……难不成，除我之外，还有人被人贩子买下了？但，刚刚那个毫不客气拍了我一巴掌的人，似乎……不是车夫啊！？

　　──唔，真是奇怪的直觉。我总觉得，我似乎是上了辆很不一般的车子……

　　※※※

　　一路沈默，不晓得颠倒多少日月後，这辆奇奇怪怪的马车终於是停下了。

　　随著车帘“刷”地一声掀开，刺眼的光芒顿时充满了封闭许久的车厢。我忍著眼睛的不适，极力转动著小小的头颅，总算看清楚近在眼前的，竟是一群身著甲胄的肃穆武士。银色的铠甲反射著阳光，煞气十足的挺立著，明显，他们很训练有素。然而令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我竟然无法探清他们的思绪！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木头做的？一个人再怎麽集中精力，也不可能让思想达到全部清空的状态吧？我半张了嘴，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紧接著，随我的哭声一起，车厢内跟著此起彼伏了一片哭声──原来我之前感受到的思绪，竟然也是与我一般的婴儿……

　　“药效过了？”

　　马车前端细碎一阵，有人掸掸衣衫跳下车辕。那群怎麽看怎麽变态的武士随即震天吼了声“恭迎王爷”。

　　虾？王爷？？

　　我还来不及惊讶──眼前一闪，那个先前满脸横肉的家夥揭开盖住我的小被子，应了声是。
　　他正对著我，这会儿的神情全然不复拍打我时的凶狠。

　　“回王爷。这个孩子是最先从药效里面解脱的。”
　　他──抱起我，不正确的姿势夹得我忍不住大哭：“这回的孩子里面，就这个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意思。”

　　阿诺诺，为什麽要觉得我很有意思？说不定只是因为你们给我下药的份量不足……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的逻辑好生奇怪！不过，他该不会是觉得我实在不像其他孩子那般乖乖的，所以故意把我揪出来整治吧？

　　兀自胡思乱想，另一只毛手趁机是呼呼伸近。随即，先前那提问药效的声音再度响起，近在耳边我才晓得，那声音真是说不出的悦耳：

　　“我倒不觉得有什麽特别……只是她哭闹的时候很不巧，正好把你给吵醒罢了。”

　　话音未完，横肉男心里早已是一肚子不满。看起来这“王爷”应该就是那车夫了……奇怪，哪有王爷亲自驾车、下人一边睡觉的？

　　我躲不开那只毛手，横肉男抱我的姿势又害我差点跌下地。好半天过去了，毛手占尽便宜下我竟根本无法看清楚那王爷的模样。气急之下，我仍是只有大哭，直到王爷他老人家大发慈悲地说了句“放回去”，才是终於从那横肉男的蹂躏中解放出来。

　　“楚觉，把孩子都带回房里。一会儿王妃该过来了。”
　　横肉男刚将我扔上车辙（注意，是扔不是放），那站立一边的王爷随即清咳一声道：“这些孩子里，总有一个她能看上眼的罢。”

　　楚觉“唔”了一声，一边粗鲁地将我推进车内，一边顺手重新拉紧车帘。

　　当他放下车帘靠近我的那一瞬，有一阵强烈无比的失意与愤懑猛然冲刷过我的大脑，让我忍不住浑身烦恶……直到楚觉跳回车辙，甩响鞭子驭动马车，方才略略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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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再次从昏昏迷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除去身体被布条和被褥束缚太久的酸胀外，周遭的一切其实是非常惬意的。
　　身体四周泛著淡淡的奶香，有温暖粗大的手来回拍著我的背脊。婴儿不曾发育完好的身躯柔软无力……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只能完全被人控制。
　　那人给我感觉与锺婶一般，都是纯粹的怜悯与慈爱……我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已然有乳汁灌入我的口中。

　　……唔，果然和锺婶粗糙的米糊糊完全不一样！……
　　眼下有吃有喝，被精心照料……那是不是代表，我已经被那个王妃选取了呢？

　　被喂饱後陷入沈睡前，我模模糊糊地想著。

　　※※※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除了尽著婴儿的本份吃了就睡睡了吃，其余的时候，我都是被奶娘抱在怀里任人逗哄。从她身上我可以听到很多关於我现下所在环境的事……所以，这样的米虫生活，真的不算太糟。

　　时间的流逝对於我而言实在没有概念。当我终於弄明白部分事情时，我已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而眼下身处的华丽住宅，乃是当今王朝第一御等侯汝阳王府邸……至於那天那个亲自赶车的，也真是那汝阳王，何聊生。

　　何聊生这个名字真好……扶著椅子，我皱著眉努力抬头看著十步开外拿著拨浪鼓逗弄我的奶娘。迈步，跌跌撞撞的前进……不能随心所欲的走动，果然身体还是太弱了些！

　　“囡囡乖，来~”

　　似乎到哪里我都被叫做“囡囡”……学步对於我而言真是奇怪的体验。想来，一个灵魂是十五岁的女子，被禁锢在小小糯糯的身体里……某种程度上，我的人生是不是已是“从头开始”呢？

　　我确实已经被汝阳王收养……那个我应该喊母妃的人我没有多见，何聊生（我更加不愿意喊他父王）倒是常常来看我。至於那天那个粗鲁无比的横肉男楚觉，更是我院子里的常客。

　　“小丫头，过来给哥哥捏捏~”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楚觉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代替了奶娘举著拨浪鼓，一副傻到极点的痴笑表情蹲著……等我过去，好让他尽情“蹂躏”我的脸？扁嘴，我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往从另一边过来的何聊生怀里跑去……

　　“臭丫头！又不理人了！”
　　楚觉在对面抓狂，我开心地眯起了眼。

　　上当一次……就够了！
　　若不是我正好睡著了，怎麽有机会让楚觉把我的脸当玩具！

　　“囡囡乖。”
　　何聊生伸手抱住我倒过来的身体：“楚觉……不要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