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战记》微雪半晴

32、第三章 雪的咏叹调3

　　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每天的课到下午三点结束，放课之后还有一大堆的作业，弄得小羽一时间没有办法适应，直喊累。而拜此所赐，她几乎没有和爸爸见面的时间。
　　这天早上，小羽先到了教室，苦恼地看着自己划满叉叉的测验卷，眉毛都要拧起来了。罗主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正低头批改作业。每天来教课的老师都不一定，有时候是罗主任，有时候是梅主任，还有些时候会有其他人过来，今天正好轮了罗主任的课。
　　小沐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一眼就瞄到了小羽那布满大叉的考卷。
　　小羽抬起头，冲小沐眨了眨眼睛，“你考的怎么样？”
　　小沐默默地把刚从罗主任那里拿来的考卷，递给小羽看。
　　“啊，全对，怎么可能？”小羽吃惊地大叫，“明明是一起上的课啊，怎么会差那么多？”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
　　“也没什么，多看看课本就会了。”小沐安静地坐了下来，整理起课本，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
　　“你还有时间看课本啊，我光应付作业都来不及呢。”小羽忿忿不平地盯着小沐看。
　　“还好吧。”小沐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他好像不太习惯被人盯着看。
　　小羽郁闷了一会儿，猛然抬起了头，“我说，小沐，你教教我吧。”
　　“教你？”小沐整理课本的手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是否可行。
　　“是啊，就课间好了，不会打扰你多少时间的。”小羽抓住小沐的胳臂，恳求道，“你不知道，这个成绩，我都不好意思给爸爸看。”
　　“爸爸……”小沐的眼光忽然变暗了。
　　“怎么了，小沐？”小羽注意到有点不对劲，“难道爸爸有什么问题吗？”她忽然转念一想，“难道……你没有爸爸吗？”
　　小沐迟疑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妈妈呢？”小羽抓着小沐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小沐摇了摇头。
　　“是吗？”小羽觉得很难过，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也没有妈妈。”她的声音低低的，压抑着心里的苦楚，“爸爸说妈妈留在了故乡，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我总希望能够见妈妈一面……”
　　小沐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课本看。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小羽看到小沐很消沉，连忙改口，“这样好了，我把爸爸借给你。”
　　“呃？”听到这话，小沐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小羽。
　　“你认我做姐姐，这样，我爸爸也就是你的爸爸了。”小羽很好心地解释道，她觉得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这样可以吗？”小沐很犹豫，怯声问。
　　“当然没问题啦，爸爸他很好的，一定会答应的。”小羽很乐观地说。
　　“可是，为什么你是姐姐？”小沐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那是当然的啦，我比你高嘛，所以一定比你大。”小羽想当然地说。
　　“是吗？”小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有爸爸和姐姐了。”小羽高兴地拍起了手，“而我也有弟弟了。高兴吗？”
　　“嗯。”小沐不再犹豫，使劲点了点头，“我有姐姐和爸爸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平静的脸上竟然荡漾起了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啊，你笑了！和你认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呢。”
　　“是吗？”小沐摸了摸脸，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你笑起来很可爱哦，以后不准再绷着脸啦。”小羽姐姐的头衔还没焐热，就开始摆起姐姐的样子了。
　　“哦。”小沐很认真地回答道。
　　正当这两个小家伙沉浸在“认亲”的喜悦中的时候，罗主任的身影已经在讲桌前站了好一会了。小羽只好收敛心情，闷闷不乐地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一晃就是三年。
　　年关未至，天空就下起雪来，洋洋洒洒，大地银装素裹，天上积着厚厚的云，阴沉沉的，让人的内心也变得苦闷起来。
　　小羽在走廊上狂奔着，她的小手被罗主任攥得紧紧的，生疼地好像要断了一样。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罗主任只是把她带出了那带锁的房间，然后，她们就马不停蹄地跑着，除了一句“跟我走。”以外，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小羽觉得自己好像在逃跑？爸爸呢？爸爸在哪里？
　　她们气喘吁吁地跑过了一扇又一扇门，远远的，后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难道是在追我们吗？小羽不禁担心地朝后望去，拐角处似乎有几个黑影，她心里一阵心慌，虽然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小羽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心思一分，脚下竟一滑，就这么摔倒在地上了。也许是由于惯性，小羽的手终于从罗主任手中松开了。
　　“你在干什么？”罗主任终于说了第二句话，她停下脚步，弯下腰，干脆一把把小羽抱了起来，又再次在走廊上飞奔起来。
　　小羽完全不明就里，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好任由罗主任抱着自己。看着罗主任那张紧崩的脸，她即使想说什么也活生生咽到了肚子里去了。
　　又穿过了一道电子门，罗主任停了下来，腾出一只手，不知道在门边的按键快速地按着什么，不一会儿，门又陡然关上了。也许是由于奔跑的缘故，她喘的很厉害，额头上也浮现出密密的汗珠。可是她汗也没擦一下，又朝前跑了起来。
　　又穿过了大约两三道门，前面豁然开朗了起来，是一个大厅，却一个人都没有，只要穿过玻璃门，就可以到外面了。罗主任抱着小羽，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玻璃门打开了，一阵冷风迎面扑来，一下子呛进了小羽的肺里，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紧接而来的风雪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等小羽勉强能够看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抱进一辆车里了，罗主任随后也跟了上来。随着“呯”的关门声，车子发动了。小羽睁大眼睛看着驾驶座，那里坐着的竟然是一直出现在小沐身边的梅主任。
　　“到底是……”小羽刚想说话，却被罗主任一下蒙住了嘴巴。
　　“现在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罗主任喘着粗气，大声说着，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她吐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你爸爸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知道了吗？”
　　小羽愣住了，她刚才说什么？爸爸怎么了？爸爸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还给自己讲故事，还冲自己温柔地笑着，今天怎么可能……？
　　“你骗人！”小羽脱口而出。
　　“我没骗你，你爸爸真的已经……”罗主任话刚说道一半，忽然一个急刹车，她猛地撞到了前排的椅背上，而小羽，也许是由于太过震惊的缘故，竟然一下子滚到了椅子下面。
　　罗主任朝前看去，原来前面已经站了一排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想要挡住她们的去路。
　　“糟了。”罗主任低声呼道。梅主任回头看着她，像是在询问。
　　罗主任只思考了一小会儿，眼神中露出了坚定，她对梅主任说：“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请务必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梅主任显出一脸不安。
　　“我没事，不要管我了。”罗主任竟然笑了，却笑得让人无法反对。她没有等梅主任说话，就打开了车门，走下了车，又重重地关上了门。她径直朝着人群的中心走去，义无反顾，充满了决绝和悲凉。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虽然面带笑意，却让人从心里觉得发冷。
　　小羽只是呆呆地在车里看着，她直到现在还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明白。
　　罗主任和白衣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大了，可是由于隔着车窗，小羽听不清楚。突然，罗主任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抵在了白衣男子的脑门上，他们又说了什么，这一次，人群终于让开了，足以让车子通过。
　　“快走！”罗主任大喊，这一次，声音大地足够让车上的每一个人听到。
　　梅主任眉头都纠结了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像要流出血来一般。他发动了车子，车终于缓缓地开始驶动了。
　　随着车子的驶离，人群又围了起来，把罗主任和白衣男子围在了中间。
　　一瞬间，小羽忽然觉得，她也许再也见不到罗主任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她是那么讨厌那个女人，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觉得好难过，像要喘不过气来一般。明明是那么讨厌的一个人，总是对自己冷言冷语，可是此刻为什么偏偏想起了她温柔地抚摸自己额头的略带凉意的手，那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帮她解答疑难的沙哑的嗓音，那从小到大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涩涩的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小羽扑到窗边，用力按着开窗按钮，风雪毫不留情地占据了车内狭小的空间。小羽顾不了那么多了，伸出头去朝后面看。人群已经变得很小了，她张大了嘴，想要发出声音，却一下子就被风声掩盖了。
　　呜呜的风声，夹着大片的雪花，像是在悲叹，又像是在呻吟。远远的，风里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无情的风声终于把最后的话语吞没了。那是罗主任的声音吗？那么熟悉，又那么悲伤，像一柄利剑，直扎心底。小羽终于忍不住了，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抛下我——，爸爸——，还有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尽管脸庞被寒风刮得生疼，可她还是叫着，叫着，直到声音嘶哑了，也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