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057 长成人各有烦恼 ...
-
两道伤口,一道在右额头,斜过左眼角,长两寸许;一道在左脸颊,从嘴角往上斜拉约三寸。两道伤口都很深,好了之后肯定得落疤痕。
“你送来年货的第二日,在厨房摔了一跤,把案上的刀碰落了,后来人碰了上去。幸好没伤到眼睛,真是万幸!”
栾氏嘴里说着“万幸”,神情却非常平静,看到德清一脸担心,笑道:“人老了,容貌也没什么用了,况且,你黎叔也发了誓不会嫌弃我,就是嘉平有些害怕,这几日有些躲着我,跟我都不大亲了。”
栾氏与德清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德清对着她,倒比对着自己的娘亲顾徽珠更轻松。
栾氏毁了容,德清心里很是惋惜,却只得道:“六弟他只是不习惯,过一阵就好了。”
谈到枫叶谷护卫的事,栾氏很看得开:“你徐师兄的这个主意好,兵营里本有这个训练科目,算不上公器私用。”
转眼看到徳正老盯着自己的伤口瞧,笑问道:“阿正,如今你学了二姐的几成本事了?”
德正一挺胸脯:“如今我什么都会,姐姐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
德清抬手揉他的头发:“口气真大!可别把我们都给吹跑了!”
栾氏却笑了:“阿清,阿正既然已经出师了,我是不是该看日子了?”
德清的脸微微烫了起来,却也不避,抬头大大方方道:“事情虽然都做起来了,但是好多细致处尚待规整,伯母再等等罢。”
返回红土村的路上,德正神神叨叨道:“二姐,我觉得黎伯母的伤不像是人跌到地上碰了刀口划的,倒像是被谁用刀割的……你有没有发现,今日黎伯父的脸色很是奇怪,你说,会不会是黎伯父和黎伯母打架了?”
德清无语:“黎伯父对黎伯母比娘亲对爹爹还好,两人怎么会打架!你想多了!不过,黎伯母的伤口的确有些奇怪……”即使好全了,脸貌与之前也相差甚远,那颗欲说还休的泪痔也没了,真是可惜,所幸眼睛没伤着。
当夜,德清在给嘉铭的信中,略提了提栾氏受伤的事,让他有心里准备。两个月后,德清收到嘉铭的回信,嘉铭很是难过:“毁容之伤口,必痛入骨肉;又娘亲向羡端庄,今容貌被毁,定黯然神伤,娘亲身心受损,为人子者,深恨不能代之。为兄颇悔当日留京任职,致不能兼顾父母,招来今日之祸事……兄远不能顾及,望妹一切安好。兄思妹日盛,今稻种之事已有眉目,盼妹早日上京团聚……”
德清理解嘉铭的伤心,但是认为他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只得又回信安慰了他一通。对于提前成亲之事,她却不肯松口,只是答应十八岁一满,即刻进京成亲。
春播时节,杨家租用的水田达到一千亩,春插完毕之后是中耕,待清闲下来已经是四月中旬。这日,顾氏收拾了一大堆吃的、玩的、用的,带了德清一起坐了车去看外孙女年华。
潘家只有江氏在,看见顾氏和德清提了大包小包进门,眉开眼笑迎上去,道:“亲家母来了?快进屋,快进屋!来玩就好了,次次都带这么多礼物,太客气了。”
顾氏笑:“都是些小孩子用的东西,不值什么,亲家母客气了。”
三人进了屋,德清一眼看见客堂的横梁上悬了两只摇篮,摇篮中两个小婴孩睡得正香,她走近了一瞧,一眼认出了其中的年华,小姑娘偏瘦,却长得红红白白,煞是可爱。德清凑近的时候,她恰好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德清对着她笑,她也把小嘴一裂、无声地笑了,同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德清爱得不行,伸手想去抱她,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这么软的小孩,她可没有信心。
顾氏上前,先伸手探了探孩子的身下,发现没有尿湿,这才抱了孩子起来,道:“桂香真是个乖孩子,来,外婆帮你嘘嘘!”
这时年富也醒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江氏取了尿布飞快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哄:“年富啊,不哭,不哭,奶奶这就给你换干净的!”
德清看着江氏利索地解开孩子的襁褓、外裳、亵裤,有条不紊地换尿布,佩服不已。然后,她愣住了:年富的贴身衣物上,绣着一只粉色的美羊羊——这件小衣分明是她去年特意给年华做的细葛布小衣!
半个时辰后徳秀、赖氏才从地里回来,德清发现赖三娘白胖了不少,徳秀却比上次更瘦了,德清与顾氏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待娘仨终于聚到徳秀房里的时候,顾氏沉着脸问徳秀:“肉都端到赖氏面前,年富吃蒸蛋,年华喝米汤,年华的衣服也要要过去给年富,你婆婆一直都这样?”
徳秀道:“二婶她身子弱,该补;年富早产了十天、也弱,也该补;婆婆说细葛布的小衣柔软,年富皮肤易长小疙瘩,穿着正好。”
顾氏冷笑:“你倒会替人打算!可是赖氏明明比你胖得多,年富抱起来也比年华重得多!你说老实话,夜里你婆婆是不是还给赖氏带孩子?”
徳秀道:“是,二婶身子弱,睡不好会回奶——”
顾氏道:“庆福不在家,你一个人带孩子,睡不好,还吃不好,我不信你如今还有奶水喂给年华!徳秀,我知道你好强,可是你怎么不为孩子想想?”
德清忍不住道:“姐,我的针线本来就不好,给年华那两套小衣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你怎么就轻易给了别人呢?女孩子怎么都比男孩子娇贵,要是给了一位妹妹也就罢了,可是竟给了一位哥哥,真是气死我了!”
徳秀嚅嚅道:“年富是长孙,好东西给他是应该的——娘,我有分寸。”
返回红土村的路上,顾氏长吁短叹:“跟我倔的时候,脾气那么硬,到了潘家怎么就蔫了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年富再是长孙,也不能委屈年华、把我们杨家的东西都给了他。徳秀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她若再这般事事委屈自己,她那婆婆、妯娌也不会感激她、只会得寸进尺罢了……”
德清道:“娘,以后我再给年华做衣服,一定要绣上年华的小名才好。”
顾氏道:“你姐夫兄弟若不分家,我们拿再多东西上门,也是徳秀婆婆安排,落不到你姐姐和年华手里。她婆婆如果明理也就罢了,但是这样把心偏到天边……唉——我当初真应该心狠一点!”
两人一下车,李嬤嬤便满脸焦急迎了上来:“太太、二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刘县令等在客厅,看样子有重要事情商量,你们快进去吧!”
“什么?徳正跟人争一个唱曲的姑娘?还打破了人家的头?如今被苦主告上了衙门?”顾氏不敢置信!
对面的刘镜湖道:“婶子不要着急,徳正的性情我知道,证人也说了,是别人先动的手,只是没想到四弟有功夫,打人的反被打了一顿。四弟只要在县衙待一夜,录了口供之后,明日中午就能回来。”
仁厚取了枫叶谷不在家,顾氏去给徳正收拾换洗衣服,客厅只剩了德清和李嬤嬤,德清这才开口问道:“徳正怎么会去了茶楼?如何会认识唱曲的——姑娘?”
刘镜湖低声道:“今日他与衙门的几个捕快到两全楼用膳,之后去了竹茗轩喝茶,碰上有人——骚扰唱曲的姑娘,一时义愤便上前声援,对方就动了手,三个人都被徳正打伤了,好在只是皮外伤,最多赔些银子。”
德清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那几个人,是县城里的泼皮?以后再碰上可怎么好?见一回打一回?”
镜湖笑:“是泼皮,我盯着他们很久了。你不用担心,平阳县正在开渠,明日我就把三人都送到梁宇安那里去充徭役。”
德清古怪的盯着他,刘镜湖淡然道:“本朝律令,扰乱治安者,服徭役三年。平日没人当真,一旦有人告状,严惩不贷。”
德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恍然大悟:这是古代的劳教啊!
徳正果然第二日便回来了,兴高采烈,完全不把进班房当一回事,被顾氏狠狠教训了一通,又圈了他半个月,不许他再去县城找人玩。
半个月之后,徳正重新获得自由,三天两头往县城跑,每次回来都红光满面,有时候还一个人傻笑。德清发觉了不对劲,但是还没等她探查清楚,徳正就与顾氏发生了人生的第一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