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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只应无奈楚襄何 ...

  •   正是仲夏酷暑,人人恨不得光着身子,这人倒好,深衣密封,身材壮硕如熊。一张脸,下半边虎目燕颔,满脸胡须,额头宽广,眉毛又多又乱,像乌压压的杂草,虽说这玩笑话,眼里寒光凛凛,看人一眼,不亚于九霄神雷迎头劈下,让人想起索命的恶鬼。

      宁月见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高速的运转起来,据说近来京城盗贼猖狂,难道眼前的人是其中一伙。这样的打扮实在值得人怀疑。王府之中守卫森严,他能翻墙而入说此人身手不弱,没有血腥气,态度很从容,说明不是走投无路狗急跳墙。能说出清都王的字,不认识她是清都王妃,此人对周子顾有一定了解,并不熟稔。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奇怪的口音,身上有浓重的雄性气息,打量她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屑。难道是周子顾的仇家不成!

      “你是何人,闯进王府为难一个弱女子,壮士不怕被人嗤笑。”宁月见听见外边人声攒动,并不敢大意,敌人意图尚不明显,若贸然报出王妃的名号,指不定吃大亏。她紧紧握着金钗,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拼命的想着计策。

      “一个小小的丫鬟,还不值知道我的大名!你们王妃在哪!”大汉的武器是一枚长了倒刺的长鞭,在他手里灵动如蛇,紧紧的缠住了宁月见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动,便能拧断。

      宁月见气的吐血,这厮是来找自己的,这么个特制明显的人物,绝对是没见过的,更别说惹下仇怨。心里瞧出了大汉心高气傲的习性,忙道:“我虽是个丫鬟,却是王妃身边的头贴身丫鬟,壮士你认识我们王妃.....”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宁月见身上也未披金戴银,简简单单一个莲花鬓,除了两枚金钗,别无他物,故而能欺瞒过去。

      那大汉狐疑的打量她一下,迟疑了下,道:“我倒要看看,堂堂清都王妃,娶了个什么样惊艳绝伦的美人儿,让本王见识见识。”

      这是和周子顾有关了,只是这语气,这腔调,总有种说不来的味道。此时此刻也不容她多想,听见耳边的人声越来越近,唯恐此人恼羞成怒,伤了自己,她忙哄道:“壮士,何必为难弱女子,你不如放开鞭子,以你的身手,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大汉并不肯轻易上当,许是宁月见的话让他破为舒坦,把鞭子松开改为轻轻缠在她手臂上。

      说时迟,那时快,宁月见朝大汉背后欢喜的唤了一声王爷王妃,趁他回身之际,扯掉手上的长鞭,飞快的跳进边上的荷花池。落水声引来了往此处赶来的亲兵。

      这一声扑通的落水声在周子顾耳边炸开,那道远远的惊雷,狠狠的劈在他的心上,所有的色彩,全部裂成碎片,他奔向荷池边的小榭,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她不见了!

      “宁月见!”他挥剑冲向莲池边,绝望的嘶声大喊。在周围的沉寂中,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拼命的大喊,他听见自己心脏爆裂,血脉倒流,所有心肝脾肺烧成灰烬......

      风吹过荷池,满眼的绿,点点猩红,凄厉喊声在上空一圈圈荡漾开来。

      “周子顾,我在。”宁月见头顶莲叶,发出弱弱的回应。

      王府的莲池大的出奇,引了活水,时时有清理,水位并不高,才及的上胸口。宁月见摔下来的时候呛了两口水,慌忙用荷叶挡了身子,底下是及小腿的淤泥,软绵绵的,避免了摔伤。

      “月见,”心头一紧,周子顾急忙趋近前去,状如鬼魅的苍白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他颤颤的唤了一声,得到了来人的回应。

      一池碧莲,鲜绿灼红,她沾了污泥的小脸从一叶碧荷下露出来,头发散乱,脸上分明有惶急的泪,劫后余生的惶恐,还有淡淡的惊喜,她在笑带着抚慰,温爱柔和,惊心动魄,满池清荷黯然失色。阳光照射下,他看见她伸出一截俏生生的胳膊挥手.....

      他喉口一下抽紧,说不出话来,飞快瞪了一眼围拢过来的侍卫,低低的示意,“全部转身过去,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动。”

      宁月见被他抱上来的时候,脚上的绣花鞋已经不知所踪,手里提着一截嫩藕,这东西刚好磕着她的脚了。衣衫紧紧的覆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沾染了泥土的腥味和荷花的香气,周子顾倒是不管不顾,把她搂在怀里,送回沐雨堂。

      “我没事,”她皱着眉,被他眼里担忧震撼住了,忙不迭道:“就是有些后怕。”水榭距离荷花池不过半人高,胜在荷叶繁密,是个好遮掩的去处,宁月见此举既有脱身之意,也有免得男女之防的嫌疑。

      周子顾没有回答,也只是翻来覆去看她的身子,没有半点男女之欲,也没有告诉她自己他当时的惴惴不安——他怕来晚一步,宁月见就没命了,那样吞噬心神的恐惧,根本不能承受。

      那个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十分棘手。

      静默了片刻,任由他帮她穿上干净整洁的衣衫,她想起那人的话语,一道异色闪过眼眸,快的几乎让人捉摸不到,“京城的盗贼何时有这样的身手,出入王府入无人之境,是不是你那里惹的债主上门了。”半是试探半是戏谑,王府能踏破,皇宫呢,改朝换代也不是难事了。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方痛苦道:“是我大意了,对方设下调虎离山,你身边的暗卫被下了药,我没想到来人如此胆大,竟敢......若不是你机灵,我不敢想,月见,是我不好...”脸色白的可怕,嘴唇褪的一点血色也没有,眉眼之间笼上了一层黑雾,虽然神态依旧闲适,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宁月见见他丝毫不提来人讯息,心中愈发肯定,此事不简单,既不简单,也不想被蒙在骨里。她可不会忘记,那人提起王妃的时的狠历,简直想生吞活剥一样。

      “那个人,身形高壮如塔,带北地口音,身上有血腥气,不像是南唐的人。”宁月见掰开他紧握的手,对上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出。她自出生从未离开南唐,身边亦无入北境之人,除了周子顾。

      他盯着被她掰开的手,什么也没有,抓不住,有一些埋在心里刻意遗忘的腥臭腐朽被勾了出来,让人几欲作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的可怕,“哦,是吗,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他们都明白,这件事因他而起。

      宁月见慌乱的咬了下唇,稳了稳心神,才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恐慌和害怕击倒。理智告诉她,一定要问清楚,不然可能像今日一样出事。

      “他自称本王!”南唐能自称王爷的,寥寥可数,且年纪样貌能对的上那人的根本没有。他身上的衣袍看不出质地,但是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颐指气使的习惯,牙齿雪白,眼神清明,无一不昭示此人身份尊贵,来着北地。

      他的眼神一变,这句话像个开关,表面谦恭优雅的皮囊揭开,把阴郁骄傲挫败的周子顾放了出来,他狠狠的抱住她,纷乱的吻如暴雨一般砸了下来。

      殷红的颜色在他眼里流淌,阳光下鲜亮刺眼。

      冰冷尖利的浮冰,在黑暗中流泻,划破夜空。

      嘴角,唇瓣,疼的十分厉害,她尝到了口中淡淡的腥甜。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只知道进攻,撕咬,扫荡,占为己有。

      这个吻,冰冷,残暴,没有半点温情。

      “你疯了吗!”她背后被冷汗侵湿,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忐忑和害怕,用尽力气捶打着他的肩背。这样的周子顾,她是不熟悉的。更可怕的是,被这样对待的她,那样的疼痛,然而疼痛比起心里的悸动和怜爱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竟在为他心疼!真是疯了!

      似乎周子顾清醒了一下,慢慢松开了牙关,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森冷的容颜如同覆着三尺冰霜,垂下眼帘,不敢看她,抬腿就要落荒而逃。

      “周子顾。”她唤住他,从背后揽住那瘦劲的腰身,心里有了奇异的暖热感,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背脊,感受底下的身躯僵直,幽幽道:“不要走...”他们在一起以后,头回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她心口像被钢针扎了一口,中了要害,呼吸困难。直觉要放开手,有些东西便要从指节流泻。

      “他是北魏的八皇子——李元济。”他想把她推开,却舍不得那份眷恋的温暖。

      这样难过的口气,应该是敌人!单凭她的只字片语就能猜出对方身份,显然,他事先是有防范的,所以不愿离开王府?京城的盗贼是否于此有关呢?还有,李元济执意要找王妃为何?莫非他们有深仇大恨,而那人想找自己报仇?

      周子顾并不愿再透露...

      宁月见想破了脑袋,也未有结果,没过几天,女帝生下大皇子,母子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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