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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关于生孩子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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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生子,本该是举国欢庆的喜事,只是国丧一年之期未过,并不好大赦天下。皇长子的弥月宴,太后只露了个脸,好在帝君在场,算是给足了颜面。因皇长子生父乃是辛秘之事,权贵之中知之甚少,皆以为是帝君之子,故温家门庭若街市,一时之间道贺者差点踏破门槛,而温老夫人恰恰得了宿疾,才拒了宾客。
进宫参加弥月宴的除了皇家宗亲,朝臣里头也只有温家了。宫中如今的无内命妇,外命妇,除了诸王妃,郡王妃,诸大长公主,长公主,郡主等人其他诰命夫人亦没有资格。当初消息传出的时候,忠烈侯府的二夫人曾明示暗示要外甥女携其入宫。宁月见只推说上头有令,并不能成。小小的忠烈侯府二夫人破例,岂不是惹人猜疑,要知世上的事,只要做过必留下痕迹,皇长子的身世如今还暴露不得。
晨雾袅袅,鎏金飞红的宫道口,一座座洒金顶银的车舆停驻,华服大妆的贵人们纷纷下轿前行。
日头渐渐高声,雾气稀薄了许多,宁月见搀扶着永嘉大长公主走在队伍的前列,数月未曾入宫,金碧辉煌的宫阙却有了颓唐之象。如今宫中只有几个主子,先帝的妃嫔大多去了相国寺修行,令人意外的事,白太妃却好好在宫里待着,只是夹着尾巴做人罢了。
“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人气儿。”永嘉长公主同永穆长公主樊闲话儿,艳羡道:“皇妹你都抱上三个孙子,我家还没着落!”
宁月见无声一笑,垂头不语,耳听长公主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声,极目之处正是大庆殿,一般用来作为宴庆的场所。几个管事大太监侯在那里,远远瞅见一行人过来,这些人精儿见礼说了趣话将人引了进去。
无非是皇长子康宁可爱啊,帝君甚喜啊,当初东宫的宫人去了大半,知晓内情的甚少,这些人可瞒不住。宁月见暗暗收敛心神,面上作出欢喜的面容来。
高位上坐着三人,女帝居中,产后的身形还未恢复完全,如果说从前的她是枚未出鞘的宝剑,锋芒凌厉,寒光四射,五官肖似先帝。如今的她是枚光华内敛的宝玉,得天独厚,深不可测,更像年轻时的太后。让人惊奇的是,为母则强,她不仅气场大变,就连身子也像重塑筋骨似的,精气神足,圆润康健。她慈爱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宫人手里的襁褓,给了宁月见一个眼神。
太后的变化亦很大,脸上的纹路很深,眼角生出了细纹,双目依旧精光,渀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显出了附和年龄的老态,也是近五十的老太太了。
见了礼,被大红襁褓包着小皇子抱了出来,圆肥可爱,像刚出炉的小包子,举着肉窝窝的小拳头含在嘴边,好梦正酣。众命妇大都是做过母亲的,心里存了慈爱,纷纷祭出吉祥话,一时间殿中其乐融融。
弥月宴的规矩,无非是搅盆,剪胎发,洗三,这些事都有女官来做,搅盆是太后亲劳,铜钱在金盆里哗啦作响,小皇子睁开眼睛,露出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似模似样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真真惹人疼,连太后脸上的笑意也重了几分。
被脱的光溜溜的小皇子坐在用百草熬制的汤药里洗浴,身子骨还软,并不能坐起,小嘴一撇,直往水里掉金豆豆,洪亮的哭声引来众人的笑声。这时代婴孩的夭折率极高,就是生了四五个存活一个也不稀奇,所以说身子骨顶顶重要。
仪式过后,便是宴席,众命妇三三两两作堆,或是相熟的围在一起,太后道是身子乏疲,先行摆驾走了,这话倒不假,远远瞧着,背脊也佝偻了几分。
宁月见陪着长辈说了两句话,正想起身陪女帝说话,身边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问好,此人一袭诰命华服,肌肤幼嫩,双眸晶亮——容貌算不得顶好,透露活波大方劲,一脸亲热:“王妃,您可是大忙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是温家老三的夫人,皇亲国戚里头执牛耳的老王爷正是她的祖父,本人身上也有个县君的头衔,此时她握着宁月见的手,滑嫩无骨。搞的宁月见心里有点发毛,今天皇亲国戚一团坐,只有温家是外戚,明面上是庆贺女帝和帝君得子,暗地里估计吐血内伤,女帝给带了绿帽子,他们不得不忍着,瞧着温夫人笑的分外祥和,完全看不出半点不郁,都是人精。
她少不得把手抽出来,拍了拍县君的手背,“窈窈面若桃花,比起成亲前可是....”
县君名唤李窈,同她年岁相当,是个嘴巴沾蜜的主儿,八面玲珑,十分得人心。宁月见对特别热情示好的人,总有一种下意识的防备。
两人似模似样的说了几句闲话,心里都明白,人难做。
“你我两家同好,只是宁府没有待嫁之女,闻得外家忠烈侯有女......”李窈面上笑着,脸上显出无奈来。开玩笑!韩家同温家是死对头,结什么两姓之好,会要人命的。宁月见没傻到把这话当真,温家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她这个韩家外孙女成炮灰了。
她了然一笑,“瞧你说的,国丧孝期还没过呢,言之过早,窈娘有心了。”
李窈点点头,附耳过来道:“您也知道,做人小辈难,长辈哪里说不得,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滑不溜秋,卖了人情。
宁月见倒不担心自己吃亏,温家业已没必要得罪清都王,承了这位的情,她走到女帝面前,吐吐舌头,“月子养的好,人圆润多了,瞧着心喜。”
说起生孩子是女人一道坎,坐月子是调养体质的好机会,太华前世听过这说法,没想到还真能成,她把吸手指头的小皇子送到宁月见前,“以前总觉得前路茫茫,孩子生下来,心倒是定了,只要看他,便心生欢喜,你也抱抱。”
眉眼疏淡,脸颊鼓鼓,倒是像太华的多,几乎没有韩凛的影子,宁月见按着女帝的手法托着孩子,笑眯眯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啦.....”
无耻小儿当然不会回答,女帝看的额头冒黑线,“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好了。”
宁月见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等过完年吧。”
女人八卦起来都一样,太华女帝瞧着好友如今不动声色的样子,起了调侃的心,戏言道:“你家那位的风貌,啧啧,生出来的必定又是个祸害。听说贤伉俪天天闭门...这可苦了清都王了,看的着,是吃不着!”
果然已婚妇人说起闺房之事才劲爆,宁月见小脸一红,清清嗓子:“在路上,遇见了温帝君,温温润润,眼看都瘦的脱形了,还强撑出来主事。”得,谁也别笑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宁月见统共只见过两回温帝君,头回是在垂拱殿前,单一个背影,就有蒹葭倚玉树之感,若说周子顾是湛然若神,他便是人间烟火。再见便是皇子弥月宴了,他瘦的厉害,身形颖长,面色苍白,缓行漫步,气质高雅卓绝,清华无双,唇边挂着温柔合适的笑意,言辞之间也柔和无比,一举一动仿若行云流水,暗踩自然的韵律,如和风,似细雨。这种无处不在温柔,发自内心的体贴,洞悉人心的犀利,令人一见便为之心折,好些宫女看到他不自觉脸红。
做人都有亲疏,她这么说,其实是为表哥说话。
“你想什么呢,他再好,也不及某人。”太华女帝戳了戳儿子的粉嫩的小脸蛋,“有了孩子,终归是有希望的。”
人之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三个人,一个在边疆苦守,不能陪在妻儿身边,一个深陷深宫,被迫与不爱的人成亲,还有一个,一朝选在君侧,不能自己。
“你有打算就好。”宁月见把孩子递给奶娘,想了想,把韩家想送庶女入宫照顾皇长子的事告诉了太华。
“这倒也不难,只是大郎还小,让她先学些规矩,三年后再入宫不迟。”虽说温帝君为人处事面面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今次坐月子,也是他多方在操劳,她感激是感激,但并不放心,孩子身边放些自己人才好。
这件事就轻轻松松的过了,在两人看来都不是大事,太华点点头,复又提出一事,“大郎已满月,朕亦要亲政了,你这个如意侯也要发挥作用。”
宁月见一愣,没想到女帝还惦记这事,别说做女官了,外头有个要命的天天盯着自己呢,只是事关重大,她拿不定主意是否透露。
见她迟疑,太华还以为她胆子怕事,拍了拍胸脯道:“林家那位女翰林且日日上朝呢,小林大人也在兰台做的风生水起,你怕什么。”有资历,有后台,说起话是实打实顶用。
眼下水太浑了,宁月见摇摇头,并不肯说理由。
晚上回去得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