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庄》莫沉

7、无邪

　　（六）无邪
　　没有惨呼，没有血流成河，这一次宫四娘的剑还是那么快，那么准，等她收手将剑拔出来的时候，船舱里又多了一具死尸。
　　但等她转过身收剑入鞘时，冷漠的脸上竟挂上了一丝妩媚的甜笑，瞧着窗棂柔声道：“你这个死人看够了没？要是够了快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倏地从窗外一跃而入，站到了她的面前。此人看上去年约三十岁左右，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整张脸消瘦得好像根本没有肉，高高的颧骨，深眼窝，简直就是个穿着衣服的活骷髅。
　　望见他这张脸，就连一个关东大汉都要忍不住打个冷颤，更何况是个小姑娘。怎料宫四娘此刻既不慌也不怕，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既然下了雨，你就到舱里来吗！怎地还像个木头似的戳在外面？”她痴痴地笑着，伸出一只春葱般的小手拨动他的发梢，“怎么样，有没有淋湿？”
　　黑衣人摇摇头，任凭她的手从发间滑至肩膀，目光竟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宫四娘叹了一口气，埋怨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并不笨，看着下了雨，自然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你有时候又偏偏真的很笨，受了罪也不肯告诉我。”
　　她微锁着眉头，那模样甚是可爱，黑衣人望着她，也仿似有些痴了，但瞧见她身后的尸体，又不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问我为什么跟她说这么多话吗？”宫四娘放下手，微微一笑，“大概因为她是个女人吧，虽然我要杀她，可又不忍心叫她死得这么冤枉。”
　　黑衣人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她瞧见了你的脸，就算金胖子没有给钱，你也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宫四娘撅起嘴，努力想要做出一副很生气地样子，却又偏偏气不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老爱说些煞风景的话？难得我今儿个发了善心，你却一定要给我泼盆冷水不成？让人家看见我的脸又怎么了，我明明只有十七岁，凭什么全天下的人都把我当成三、四十岁的老太婆！”
　　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垂下头，悄悄地擦着眼泪。此刻又有谁会相信，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妖怪居然真的只有十七岁，居然也会哭鼻子。
　　“我知道你委屈，但你切莫忘了，你是宫四娘的女儿，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你娘亲已经死了，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所以，只要你活着，就应该维护她的名誉，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娘已经被那个混帐男人害死了！”
　　这席话，黑衣人很想要亲口告诉她，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抓紧了她那双藏在衣袖里，还沾着泪水的小手。虽然只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却当真比许多人说上一车的好话都还要管用，宫四娘居然真的止住了眼泪，那宛如梨花带雨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知道这个秘密只有诸葛伯伯、冰阿姨，还有你知道，”她望着他，眼神温柔如水，“除了你们之外，就连逸哥哥那么聪明的人也猜不出这其中的缘由，看样子，我是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宫四娘了。”
　　她虽然在笑，但神情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黑衣人握着她的手，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酒壶，信手泼在地上，然后领着她，走出了船舱。
　　此刻的宫四娘乖巧得就像是一个等着家长带自己去买糖吃的小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竟然能令天不怕、地不怕的宫四娘变得如此乖巧？
　　俩人站在甲板上，细雨吹打着他们，但是两个人的手却握得更紧了。黑衣人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扔进船舱里，火光接触到撒过酒的地面，立刻燃烧起来，不消一会儿功夫，整个船舱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等到有人找到这艘船的时候，恐怕什么也不会剩下了，宁玉碎和钱小舞也自然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沉入冰冷的湖水，变成两具无名的焦骨。
　　“无邪，”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等着她继续说。
　　宫四娘扬起笑，雨水淋湿了她的额头，但是她却一点不在乎，“我突然很想吃糖炒栗子。”
　　“好，我们就去吃糖炒栗子。”
　　不管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带你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为了你闯。
　　江湖中的人全都知道，不论什么地方，只要有宫四娘的身影，就一定有一个叫“无邪”的黑衣男人跟在左右。他的武功了得，甚至有人说宫四娘的武功也全都是得自他的真传。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连同为七绝庄的另外几位庄主也不知道，而除了他们以外，也没有人真的见过这两个人的脸，因为，所有见过他们的人，全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