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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万剑之庄 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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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西门吹雪大约是认真的听着,手却自然的落在了冰冷的剑柄,自然得难以令人察觉。若果这个女人真如外表的干净,西门吹雪只会觉得世界上没必要存在“表里不一”这个词彙了。男人会演戏,女人更会装戏,所以很多时候男女都是在互相欺骗、作戏,这样度过的人生大概才会是完美的。
“妾身知道西门庄主是被逼留下的,”这般说得似乎很了解西门吹雪般,苏尚雪看着不置一词的西门吹雪,似在肯定什么的问道:“妾身只想知道苏苏是否叫做苏月伶,是否是西门庄主数年前从一个小富商手里接下的遗孤?”
苏苏是叫做苏月伶,更是一个不知名小商人的遗孤,至于是不是苏尚雪要找的人西门吹雪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对于她的问题微微颔首。苏尚雪怔了怔,眼角滑落的泪水晶莹剔透,她颤抖的从袖笼里取出了一串彩穗,一串被岁月退了颜色的彩穗,“那、那她有没有、有没有这个长生穗?”
当年苏月伶身边有长生穗么,西门吹雪看着那有着不同节扣的长生穗,依旧的微微颔首,“不过已经丢了。不知苏夫人和苏苏是何关系?”又哭又笑的苏尚雪像个疯子,泪水涂花了她的妆容,纵横交替着看上去几分恐怖,捏起袖子擦了擦糊掉的胭脂水粉,语音梗塞,“她、我、妾身是再嫁的。妾身本姓尚,原夫家姓苏……因为种种原因,才有了今日这个名字和身份……”苏尚雪低着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和妆容,她扣里面的种种原因,西门吹雪无须去多余猜想也能够清楚知道。
只是他依旧觉得有地方不对,与苏尚雪说的故事无关,与一路而来的安谧无关。西门吹雪只是看着苏尚雪,淡淡的看着毫无怜悯和同情心地看着,“苏夫人是想接回苏苏?”
有关的是风,和风的味道。
果不其然的苏尚雪惊慌地摇了摇头,笑里面是属于母亲的不舍,“苏、苏苏她能跟着西门庄主,是、是她的福气……”凄凄一笑,垂眉苦语,“想来苏苏也不记得我这母亲了,能再见到她已经、已经足够了!”深吸了口气,苏尚雪面上的妆容早已被抹去,秀气的五官并不出众,却是看得让人喜欢的。
“趁现在无人在万剑庄,”苏尚雪回神双手交合在身前,眉目楚楚,“西门庄主快将他们带走!他们、他们这次聚会都没安好心!江宗玉他两兄弟想借此次机会、借此机会……”
万剑庄没人么?会在这么看似颇为重要的时刻半个人不留?西门吹雪冷眼旁观着苏尚雪的自言自语,然后抬眉看向翻墙而来的男人,似笑非笑却又明显有着一丝愠怒的男人,即使是翻墙也做得优雅的男人,“这么快?”他与苏尚雪一起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刻钟,说得那么神秘的剑阁那么快就勘察完了?
似受惊吓的苏尚雪踉跄的倒退了半步,掩饰的笑了笑道:“原来……叶城主也跟来了?”
一步步地走着,走得苏尚雪能听到自己的强而有力的心跳,面色煞白的看着即使站得随意也令人心惊的叶孤城,袖子里的手攥得几乎迸出森白的骨头。
“能不来么?里面可是我叶家的独子,”叶孤城笑不入眸,他的笑更像是冷笑,冷冷的看着周身气息变了的苏尚雪,“苏夫人很惧怕在下不成?还是苏夫人害怕在下与西门一同留在万剑庄,破坏您什么计划?”他看着苏尚雪,似乎看着一只可以随手拈死的蚂蚁,可叶孤城可不会忘记即使是小小的蚂蚁,也可能会轻巧的反杀了他的危险。
命是重要的存在,没有命什么誓言追求欲念都是竹篮打水。所以叶孤城可以算得上是爱惜生命的,所以他不会小看这看似柔弱不经风的小女子。冲着她有意将西门吹雪带离的目的,叶孤城从一开始知道两人踪迹就没打算放过她。
西门吹雪看眼站在身边有着明显杀气的叶孤城,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反问向面露屈辱的女子,“苏夫人怎么就确定万剑庄没人?”一个姬妾再怎么受宠,以江宗玉的性格会将至关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么?或许江宗玉真心喜欢面前这苏尚雪,可一个习惯了欺瞒的人,会是欺骗自己的心,会欺骗到连自己的真心是什么也忘记的人。
对于江宗玉这个人,西门吹雪的了解仅在于这几天的数次见面和简短的会话。可若一个人真有心去了解另一个人,即使是敌人,这短短的接触也已经足够。所以,西门吹雪能够肯定江宗玉不会这么蠢的把事情告诉女人,尤其是枕边的女人。
“一个愚蠢的女人自然是好骗的。”叶孤城风凉的接下西门吹雪的话,半是挑衅地看着冷了张脸的秀气女人,“只是不明白苏夫人为何要将西门单独骗到这儿?又将事关重要的人质交给西门带走?”双目微眯,目光冷冽地盯着站得笔直的苏尚雪,似嘲弄更是不屑,“难不成是那微薄的母爱?苏夫人,您觉得这么个借口很滑稽么?”
苏尚雪是单薄的,在叶孤城压逼的视线里瑟瑟发抖,挺翘的鼻尖滑落了细微的冷汗,倔强着不愿低下脑袋,“很滑稽么?她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骨肉!叶城主,你、你不觉得你这话才是滑稽么?!我讨厌江宗玉和江珀莘!令人恶心作呕的东西!”双目睁大,里面蔓延着丝丝仇恨与嫉妒的血丝,苏尚雪低吼着似乎用尽了全部的生命,狼狈的喘息着任由散乱的青丝贴在脸上。
发癫的女人果然是可怕的存在么,失去理智的女人远比恶魔来得更可怕。西门吹雪瞧着大口大口喘息的女人,看着她仿佛和记忆里的某个女人重叠。他好像记得那天也是这么个阴霾的雨天,她也是露出了这样深恶痛绝的表情和说着类似的话语;他好像感觉到那双温软的柔荑似死神般掐住脖子,死死的掐着,清晰的感觉到那漂亮的花甲没入后颈的肌肤……
稳住心神的眨了眨眼,西门吹雪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苏尚雪,更加的不能忽略方才的感觉,那般清晰得似乎时间倒流了回去。
“你们,快点把他们带走!这样江宗玉就会身败名裂!成为江湖人的笑话!”苏尚雪眸色涌动着似乎预见的结果,干哑的笑了笑,“让世人都知道所为的‘逆雪剑’不过是……”
她还想说什么,张合的唇瓣吐出微弱的气音,随即涌出咽喉的血液一点不剩的将其吞噬。
微微抽动着身躯,脏乱不堪的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清秀,散乱的发丝下,苏尚雪的眼里还有着不甘和嫉恨。她的后背,插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木扇,小小的吊穗是沉寂的墨青色。
“杀人灭口?”叶孤城唇角微勾。
西门吹雪扫了眼苏尚雪的尸身,努力的逼迫着自己摈去那段记忆。眨眼之际,西门吹雪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岁,回到了那冰冷的池水中,视线里是女人那双恨不得他惨死的恨意,还有那涓涓不断的腥臭血味扑鼻……
为何会回想起这些?稍稍回神,西门吹雪竟是感觉到自己手里心满是汗迹,吐吸着平抚内心的悸动。叶孤城觉察到西门吹雪有瞬间的气息不稳,微蹙眉地看着这张比平时来得更苍白无色的俊秀容颜,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何不妥?”半说着话,叶孤城伸手打算为西门吹雪把脉,却被轻轻的避开了,“到底怎么了?”
视线似乎被血雾蒙蔽了,只能看见那张狰狞的面孔和听见那恶毒的、比诅咒更伤人的话语……西门吹雪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便是白白活了这么些岁月。只是令西门吹雪疑惑的是他到底什么时候中了陷阱,或者是中了毒?从进入万剑庄开始他便已经提高了警惕,更何况他的体质与常人颇有不同,一般的无甚特别的毒不可能对他有效果。
尽量的不让自己陷入过去的回忆里,西门吹雪皱着眉,运功抵制时才只觉自己内息之混乱,隐隐竟是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一声闷咳,艳丽的血液染红了白得透明的唇瓣,顺着颈项缓慢的湿透了白色的衣襟衣衫,缓缓的绣上娇艳欲滴的红梅。
“西门?!”叶孤城连把软下的人接住,顺势跪坐在地上的将人揽在怀里,一边摸索着西门吹雪的手脉,一边输以自己的真气,“别乱了心!西门,能听到么?”是何时中毒?叶孤城脑子飞快的转着,与江宗玉一起之时并无大碍,有问题的便是这短暂分开的时候。瞳孔微微的缩细,浑身弥漫着肃杀之气的叶孤城抬眉瞅着早已断气的苏尚雪,冰冷得似乎下一秒就会将这个不会动的死尸分斩。
西门吹雪感觉到一股霸道的气息流窜在体内,一点点的引领着他躁动的内息恢复平静。随着气息渐渐平复,西门吹雪也从那过往的回忆里分离出来,眼中的血色被漂白的透明,直至清晰的看见满目阴鹫的叶孤城才觉得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那双恢复清明的眸子,叶孤城也没急着收回自己的内力,“觉得怎样?”
“无事,”示意着叶孤城可以收回内力,西门吹雪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的示弱,皱了皱眉的脱离了叶孤城的怀抱,“是迷药一类,已经无碍。”可是若无叶孤城在一侧引导,西门吹雪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会生存,不死也将会是重伤,亦或是迷失心智、武功尽废。
迷药的药效主要靠的是气味,西门吹雪想了想,察觉自己遗漏了那破旧的院子里那不起眼的小花。苏尚雪的裙摆很大,若是有意的遮住步伐也是难以察觉。况且当一个人专注于一件事时,其他事情即使有注意也会很容易的被遗忘不是么?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是相同的道理。
“无碍?刚刚怎么不说无碍?”叶孤城气恼着西门吹雪对自己生命的漠不关心,拇指抹去了他嘴角为未干涸的血液,“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只是偶然的吐血?偶然的差点走火入魔?”
“即使被誉为‘剑神’,你也不过是个人,”近乎黑色的眸子清晰的倒映着西门吹雪的模样,里面的担忧和怒气如丝结网,“西门,我们都只是一个人。我把你看得重要,你有把你自己看得重要,然后将我放在你心里么?”叶孤城真的是害怕,强大如斯的他们是自负而高高在上,他没想过有一日会看见那刺目的血液。比起害怕,叶孤城更加觉得西门吹雪与他在一起,不过像是顺应着流水的浮花罢了,即使不是他叶孤城也是可以携手的存在。
叶孤城的剑有着自己的目的,叶孤城曾经有抱负和权欲,叶孤城现在也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叶孤城从出生到现在都生存在目的之中,他没有西门吹雪对世俗的冷眼旁观,即使他看得已经比寻常人高远很多。以前的叶孤城会执着于自己的生命和剑去算计掠夺别人的生命,现在的叶孤城没有变,只是执着里多了一个叫西门吹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