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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给过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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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石,对不起,我等不到当面和你说这些了,也许是我没勇气,怕真正看到你的时候我会改变主意。你是个很好的人,遇见你,我一点也不后悔,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再遇见你,当然最好能早一点,不要太晚了,我怕再晚我就不是那个可以配得上你的我了。
我的病已经好了,想起来了很多事,也都过去了。谢谢你在我生病期间对我的照顾,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们之间,到底会怎么样,可惜始终没有想不出答案。关于我的过去,对我是一种负担,对你也是,也许更严重。因为我的一场病,所以你不得不放下了,可我思来想去,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使我们希望也没有办法装作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想我已经很脆弱了,脆弱得不能再去承受得到以后再失去的痛苦了。
所以,请你最后一次原谅我,原谅我再次用这么不负责任的方式离开。
最后,还是要祝你幸福,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找到一个最值得你爱的人。
另:这房子是我哥的,请把钥匙给他。
伍石站在那里,摒神静气地看着那些字,最后,手指收拢,白色的信纸被握在骨节分明的手上,几乎被揉碎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他敲响了罗锦文家的房门。
罗锦文看起来倒是神色自若,但左晓苒明显的一脸不自然,只草草与他打了个招呼便拉着依依去了旁边的房间。他特意去看了几眼小家伙,依依在妈妈的挟持下一脸不情愿地进了房间,在房门合拢的一刹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粘在他脸上。
他知道,小女孩被迫藏着一个秘密。他知道她未曾远离,就在这城市的某个地方,甚至就在这幢房子里。可又如何,她不想见他,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把一只信封交给了罗锦文,托他转交给她。
“爱情的本质就是允许别人伤害你的机会,罗锦瑟,你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耍流氓,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22日我会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希望那一天能看见你。如果你不来,那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伍石”
那一天,距离22日还有整整一个星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看到她了。他以为那就是极限,可后来才明白,人的极限有时候是无限的,比如,你以为只能忍受一个月的事情其实你会经忍受了很久很久。
他在他们曾经住过的那幢小楼里等了七天。
七天的时间,足够长,长到每一分钟都是痛苦的煎熬。可如果在等待的最后一刻他能看到她的脸,他会觉得之前的每一分钟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可她没有来。
他的房门没有被人敲响过。
他的电话里没有出现过她的号码。
他的窗前没有似曾相识的人驻足过。
四月是个安静的季节,虽然春暖花开。Z城的机场不大,放眼过去,停机坪里只有不多的飞机在等待着。
他的等待却到了尽头。
登机的时候,他拔通了她的手机,一如继往地传来用户已关机的提示声,他失笑,甚至都不觉得失望。
四月的首都,还带着初春的微寒,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见了那个在法律上即将是他继母的女人,只比他大了几岁,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父亲对再婚的重视程度感到意外。继母叫方清薇,父亲选择了最肉麻的一种叫法——薇薇,而方清薇对父亲的回应更让他咋舌,她叫他大哥。
每每看到方清薇年轻的脸,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母亲。按照父亲的说法,他和方清薇认识不到一年,便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让这个鳏居多年的男人选择了婚姻,他母亲那三十多年的等待在这一年时间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即便他极少从母亲的角度去考虑,也忍不住为母亲的一生感到委屈。
一个月之后,他正式接管了父亲的生意,伍毅显然对这样的安排甚为满意。关于锦瑟,伍毅问起的时候他含糊其辞,父亲似乎并不意外,只叹了一口气,只说没缘分就别强求。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陷入了极度的繁忙。父亲似乎并不担心他把自己一手打下的事业毁于一旦,完完全全地放手,而且,他用的是最绝的一招——直接的一走了之。他为自己和方清薇订购了可以称得上是环球游的机票,以他的推估,从七月到九月,他大概是没有办法见到父亲的面。以伍毅的说法,这是“结婚前的蜜月”。
他忍不住嗤笑父亲,“老头儿,你多大年纪了,蜜月?就不怕把老骨头玩散架了?!”,从来,他在父亲面前便没有儿子的样子,说话的口气更是如此。
伍毅似乎早已习惯了儿子的说话方式,给出的回答让更是让他哭笑不得,“我就是要在骨头真正散架前玩一把,小子,我给了你机会的!你自己没把握住!”
“什么机会?”,他问。
“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让你玩到三十岁,然后就成家立业,结果你不争气,家不成业未立,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在父亲面前向来是没有什么儿子的样子,可这一次,父亲的话让他忍不住想起了某人,脸上心里全都是不乐意,嘴上也狠了起来:“那你现在争光了,你比儿子还要先成家!”
伍毅大笑起来,“你这是嫉妒!”,然后双手一摊,“姓罗那丫头其实不错的,谁叫你小子没本事呢?”
他心里的火越发地烧得旺,“你怎么知道她不错?!那样的女人,我随便都能找一打!”
“哈哈……一打?你在说梦话吧?”,伍毅笑得有些阴险,笑完便斜睨他,“这年头,肯舍得把房子卖掉来搭救你的女人真不多见了!”
“你在说什么?”他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父亲。
老头儿但笑不语。
他急了,使出了孩童时的耍赖招式,“你信不信明天我就撂下这一堆的事情一走了之?”
终于老头儿慢吞吞地说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带她来看我时,我骗她,说你欠了一屁股的债,我手头又紧,一时半会没法帮你还债……”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脸上明显有些心虚。
伍石又气又怒,指着父亲半天说不出话:“你……你怎么老这样,上次我姐……我姐的事儿你还嫌不够啊?!”
伍毅显然也是在回避此事,脸上呆了一下,讷讷道:“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话虽如此,但脸上已现悲戚。
他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从口袋里掏出烟,狠狠吸了一口,才问:“她当时怎么说的?”
“她问我到底你欠了多少……”
“你说了多少?”
“我就说大概有八九十万吧……她好象吓傻了半天没说话”,伍毅答道,“我看她的样子,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于是又说可能还不止这个数……她就一直没说话,好象在思考什么,后来我准备再说狠一点的时候,她忽然说她手上有一部分钱,还说她在C城有套房子,大概可以卖五十几万,还说如果实在不够的话,她可以问她哥借……,”伍毅长长地叹气。
“可后来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过这事儿?”他又问。
伍毅笑了笑,“我就是试她一下,难道还要骗她一辈子不成?后来临走的时候我跟她说你周转过来了,我这边资金也不缺了,丫头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听了我的话好象也没有特别高兴……哎,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真不多见了,儿子,你怎么比我还要没有福气啊!”伍毅半是叹息半是揶揄。
他呆呆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脸上却是一片木然。
正如父亲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情感一样,他也从不跟父亲提及自己和锦瑟之间的事情,关于在Z城生活的那一年,虽然伍毅也问起过,但他从来没有细说过。而这一次,仿佛一切都来不及避开了,父亲用最直接的方式生生地剥开了他极力想封杀的记忆与温柔。
“你不是在Z城呆了一年么,我还以为你能带着我孙子回家认门呢!怎么搞了半天你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伍毅显然并不打算让儿子好过。
他只在Z城生活了一年,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他回忆一辈子,但也只是回忆而已,他宁可把它压在心底,永远不对别人说起,也永远不让人触及。可父亲虽然明明知道他这样的思路,却显然并不打算遵从他的方式。
“要不你回你房间陪你的小老婆,要不我走——”,他冷着声音对父亲吼。
“哈!你那张臭脸,我才懒得看呢!”伍毅终于把一肚子憋了很久的话吐了出来,十分地惬意,抖着眉毛施施然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烟燃尽了,陷入沉思中的伍石却浑然未觉。他给过她机会的,可她没理会,她已经不爱他了,这是最简单的答案,不管他有多少不甘心得出这样的答案。
第二天下午,他在机场送别了父亲和他年轻的未婚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后的两个月,他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被父亲奚落的窘境了。
父亲撂给他的工作让他难有时间再去思考别的事情,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父亲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或者不仅仅是因为想在骨头散架之后的潇洒。一个夏日的午后,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吐着烟圈想起了这个问题。这么些年,父亲一直好言加恶语地要求自己接管他手上的事业,他一直未曾答应过,唯有这一次,他那么平静地接受了父亲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