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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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Z城之前的前一个晚上，父亲曾经打过电话来，问起了锦瑟也问起了他的打算，他长时间的保持沉默，最后父亲再次提议让他回京接管生意的想法，他沉默良久之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再厚脸皮的人也会有绝望的时候，他自嘲。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却响了。进来的正是跟随父亲多年的秘书老洛。
“洛叔，什么事？”，他问。
老洛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低声道：“这里面的文件需要董事长的签章——”。
他愣了一下，“你知道的，老头儿现在不在国内！”。
老洛点点头，“董事长走的时候打过招呼了，说您有他的签章，这个……你代劳也无妨！”。
伍石见他神色郑重言语谨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顺手打开了信封。
却是一份遗嘱，他心往下一沉，皱着眉头看了一遍。
立遗嘱人：伍毅，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现住址：北京XXXXXX，身份证号码：XXXXXXXX
在本人去世之后，我自愿将属于本人名下所有财产作如下分配：
我的儿子伍石将继承本人名下全部财产。
方清薇小姐（身份证号码：XXXX）拥有本人名下房产（北京市XX区XX小区XX幢XX号）的永久居住权。方小姐过世之后，该房产由我儿子伍石所有。
本人自愿将在XX市XX小区XX号XX幢的房屋赠与郑雪小姐（护照号码：XXXX）并衷心地祝她幸福。
很简短的行文与内容，伍石却看得心潮涌动。沉默良久之后才哑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对方小姐不太公平？”
老洛微笑摇头，“不会，董事长立遗嘱的时候方小姐就在他身边。”
伍石有些诧异，老洛接着又道：“董事长已经给方小姐开过一张支票，足以保证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他这才恍然大悟。老洛又催他找到父亲的签章盖印，正说着老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不得不接起，然后便走到窗边低声地说话。趁着这个时间，伍石又看了一遍手上那张纸的内容，沉思良久之后，终是把父亲交给他的盖章印了上去，然后重新把那张纸放回信封中，发现信封中还有一张尺寸小一点的纸，居然是写给他的。他不觉得心里一动，把那纸抽出了半截：
“儿子，我走后，请把我与天爱的母亲葬在一起，让天爱陪在我们身边。作为一个罪孽深重的丈夫与父亲，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可以稍微消减我内心愧疚的办法。我这一生，做过许多了不起的事情，但也做过许多愚蠢无比的事情，最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的姐姐天爱和她的母亲。男人能对女人做过的蠢事，我一样没少地对她的母亲做过。同样的，对你的母亲，我也是算得上一个卑劣至极的男人，她爱过我，也恨了我一辈子，我不怪她。对天爱和你，我是一个极不合格的父亲，给了你们生命，却没有给你幸福的生活……”
老洛忽然从他手上夺过信封，神色有些紧张，“董事长说了，这个要等他百年之后才能给你——”，说罢急急地封上了信封，转身跟他道别。
他笑笑，无力地挥了挥手。
老洛离开之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眼眶已经润湿。
他想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自己的父亲，至少，他绝对不是自己曾经所想像的那个绝情绝义的男人。他想遗嘱里所提及的那套赠与母亲郑雪的房子，很奇怪，老头儿居然跑到一个与他的生意毫无瓜葛的城市买了一套房子送给自己的母亲。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接到了两个消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母亲也打算结婚了，和那个还能神色自若地称她为女生的男人涂正舒。父亲的再婚大概是彻底地绝了母亲和父亲再续前缘的念想，或者早已绝望了，可父亲的再婚无疑成了最后的终结。
“你爱他吗？”，他问母亲。
郑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低声道：“妈妈这一辈子，从头至尾，只爱过一个男人，可妈妈现在年纪大了，你又老不在我身边，我很孤单……”，第一次，他为母亲觉得心酸，酸得几乎发疼，赶紧岔开的话题，故意开起玩笑来，“你们两个倒是真有意思，儿子没结婚，你们俩倒是结婚结得欢实！说吧，婚礼打算怎么办？”
“这把年纪了，还办什么办？我们就是一起过日子罢了，过些天等你不这么忙了，你过来这边一趟，咱们一起吃个饭就行了……”，郑雪的情绪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点点头，说好。临到快挂电话的时候，他想起父亲的那份遗嘱，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妈，你去过XX市吗？”
郑雪在电话那头明显地滞了一下，许久之后才低轻不可闻的声音答道：“去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敢再把话题深入，只得草草地答道：“没什么，我听说那个地方风景不错，想什么时间去看看”，郑雪显然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依然用梦呓般的语气在低语，“那里的风景确实是很好很好的……”。
他从母亲的话里听出了酸楚，心里难过，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想了半天居然什么也没想出来，许久之后才换了一个话题：“妈，涂叔叔对你……还好吗？”
郑雪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气，答道：“他对我很好，你放心——”，顿了顿，反问他，“锦瑟呢？她也跟你回北京了吗？”
自从离开Z城之后，他最痛恨的事情便是听到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但偏偏是父亲和母亲提得最多，对父亲他还可以用耍赖蛮横的语气抵抗，可面对郑雪他却不能再用同样的办法。当初在Z城的时候，郑雪带着CLARE直接住了进来，他和锦瑟之间发生的种种母亲都亲眼目睹，及至最后他撂下狠话，迫使母亲和CLARE返回台湾，虽然郑雪没有明言申明，他知道其实母亲并不接受锦瑟的过去，于是在之后的时间里，他都在极力地回避母亲与锦瑟的接触，即使在电话里，他也极少让母亲知道锦瑟的状况。而在母亲那边，似乎也在和他采取相同的方法，自从离开Z城之后，母亲几乎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锦瑟的名字。
“没有，她还在Z城——”，他的声音很平静。
“那她什么时候过去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俩都老大不小了，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算什么呢？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从小你不太听我的，我也想清楚了，老涂说得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说再多也没用，我也不打算再反对你们的事情了，锦瑟这孩子吧，虽然过去做错过事情，但你涂叔叔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这一辈子是被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惹烦了，所以，只要你不计较，我也不打算去追究这些了，孩子，你都三十几岁了，也该有个家了，就别再揪着过去那些事情不放了，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吧……再说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们好歹也在一起那么久了……”，很显然，郑雪对于儿子现状的焦虑并不比伍毅少。
伍石越听越头大，但又无从辩解，现在孜孜不倦地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并不是他，而且，那个人还不给他机会说明这一点。一想到这里，心里积压的怒气与委屈开始成倍地集结，可又无法对母亲倾诉，只得草草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他喝了许多酒，神情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站在他面前，笑语盈盈地向他念诗，然后掂起脚尖轻轻地吻他的唇，在他无法忍受的时候低垂着眉眼用倔强的声音对他的亲近说不要。
半夜的时候，他从梦里醒过来，浑身躁热，心烦意乱。虽然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但过量摄入的酒精并未散去，他没有多想，拿起床边的手机拔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几秒钟的等待之后电话里传出的仍然是那个让他愤怒无比的提示音。
手机被狠狠地砸到地上，在痛苦的翻滚之后分崩离析，不成形地躺倒在黑暗的空间。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之于她，算不算得上故人，也许根本就是他在自作多情，不然，何至于连最后见一次面连接他一个电话的情份都没有呢。“罗锦瑟，我是疯了才会给你打电话……我不会去找你，再也不会了！”，他一遍遍地对自己强调。
一个星期之后，他抽空回了一趟台湾，和母亲以及涂正舒正正式式地吃了一次饭。席间，他端起酒杯，特别诚恳地向继父敬酒：“涂叔叔，大概您也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比较特别，我算不上是个好儿子，妈妈其实很不容易，请您一定善待她！”，那个晚上，伍石喝了不少酒，虽然脸色平静，但声音明显有些发颤。
郑雪显然没能料到儿子会用这样的口气与新婚的丈夫说话，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圈顿时红了。
对于母子二人忽然出现的亲情迸发，涂正舒有些意外，好在他年纪大阅历深厚，尤其是在看到郑雪泫然如泣的样子之后，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安抚起来，转头对伍石来了一句：“你再这么说，我会觉得你是她爸爸！”，一句话立即让母子二人乐了起来，郑雪虽然嗔了他一下，但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伍石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他已经睡下了，母亲却在外面敲门。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