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成了美强惨妖帝》奶油尖尖

12、古琴女（12）

　　“唰”地一声，扶桑树叶自宁桑手中凌空射出。

　　锋利叶片在空中不断缩小，变为尖细的银针，陡然刺入闲云散人的颈部脆弱处，颈部肌肤瞬间被划开，鲜红血液如柱，向下淌去。

　　“贱女人，屡屡坏我好事！”闲云散人捂住不断流血的颈脖，蛇瞳倒竖，充斥着暴怒阴之色。

　　闲云散人的面孔上，浮现黑蟒的瞳孔，诡异而阴冷。宁桑毫不意外，这才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只是，他的怒骂声，明显中气不足。

　　宁桑皱了皱眉，扶桑树叶所化银针对于妖类的作用，随着所施展对象妖力大小，发挥出来的作用，自然也不一样。

　　当初用在黄鼠狼王身上，只不过是受伤麻痹而已。黑蟒的实力，明显在当日黄鼠狼王之上，怎么伤得倒比黄鼠狼王更重些？

　　“难道是闲云散人的身体缘故？”脑中灵光一闪，宁桑倏然想到了关键之处。

　　对，必定是这样，人类身体脆弱，黑蟒占据闲云散人的身体，倒叫她捡了个大便宜。

　　眼下，黑蟒受了伤，正是迫他离开闲云散人身躯的好时机。

　　宁桑想清其中关窍，唇边弧度越发上扬，“臭大蟒，你可真是丢尽妖类脸面啊，占据一个老人家的身体多时，我都为你臊得慌。”

　　“住嘴，你住嘴。”黑蟒勃然大怒，蛇嘶之声冲天而起。

　　“臭大蟒，再不从闲云散人的身体出去，是还想再尝尝扶桑针的味道么？”宁桑盯着端王，扶桑树叶夹于指间，威胁道。

　　“我若是死了，这具身体再无生机。”端王怨毒的目光，扫过宁桑，又落在江鹤风身上，“江鹤风，你想你师傅在你面前死去吗？”

　　宁桑心中一坠，担忧地向江鹤风望去。只见江鹤风目光沉沉，回应黑蟒的，是铺天盖地的鞭影。

　　“臭大蟒，该死的是你。”宁桑心中一松，扶桑树叶所化的银针，凌空射出。

　　鞭影阵阵，银针凌厉。

　　混乱之中，痛苦蛇嘶响彻而起。

　　“嘶嘶——”

　　伴随着阵阵蛇鸣之声，黑色巨蟒腾空而起，冲上云霄。

　　闲云散人的身体，自高空跌落。

　　宁桑来不及多想，指尖树枝迸发，树枝迎风而涨，百丈枝干接住闲云散人的身体，将他平稳放置地面上。

　　宁桑焦急道：“小江，快来看你师傅。”

　　话语刚落，江鹤风已掠至闲云散人身侧，接住虚弱倒下的闲云散人。

　　黑蟒阴冷之声远远传来，“你连自己授业恩师都可以下手，若论起冷血无情来，人类比我们蛇类有过之而无不足！”

　　宁桑担心地望了眼江鹤风师徒，冲着远去的黑蟒吼道：“有本事就别跑路，快把泠泠交出来。”

　　黑蟒身影远去，嚣张的声音遥遥传来：“想见泠泠，等你们找到我再说吧。”

　　宁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着后嘈牙道，“可恶，又让这个臭蟒蛇跑了！”

　　宁桑心中一阵烦燥，这里是万蛇窟，数量多万的毒蛇，要找泠泠可就难了。宁桑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听到传来悲泣之声。

　　“师傅！”听到江鹤风嘶哑的声音，宁桑心中一紧。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有多难受，认识小江这几个月以来，即使身上伤得再怎么重，也没见他这么难过。

　　江鹤风扶着闲云散人靠在苍树边，眼眶通红，试图捂住包扎闲云散人颈脖和身上多处伤势。很快，江鹤风的衣物上被闲去散人血迹染透，弄得一身的粘腻狼狈。

　　宁桑有些不忍心地别开脸。闲云散人回天乏术，江鹤风此举，不过是徒劳罢了。

　　闲云散人看了眼宁桑，对江鹤风虚弱笑道：“傻孩子，若不是你和这位姑娘，为师到此时还受制于乌墨呢，是你和这位姑娘救了为师。”

　　乌墨？

　　原来那条黑蟒名唤乌墨。

　　宁桑行至两人身边，看着脸色灰白的闲云散人，知道闲云散人快要不行了，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是闲云散人的师傅没错，但是他被迫之下，也害了很多小妖和人类，云虚观也因此被封呢。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闲云散人。

　　“为师最后一次教你的术法，记…记得吗？”闲云散人眼神逐渐涣散，嘴唇微微蠕动道。

　　江鹤风双眼通红，压抑着痛苦，点头道：“师傅教导，我都记得，是缚灵术。”

　　“为师一生缚灵无数，最后一次解灵，交给你了…”闲云散人干枯如柴的手掌，像是想再摸摸江鹤风的头，江鹤风忙凑上去，将脑袋挨上他的手掌。

　　“师傅！”江鹤风哽咽叫道，嗓音如幼兽般惶恐不安，又带着浓浓的眷念不舍。

　　宁桑鼻间一酸，脑海中闪现零星画面，幼年时期的小江鹤风，跟在古板的闲云散人身后，一板一眼学着道法，叫着师傅。

　　纤长的素手抚上江鹤风黑发，宁桑又是怜惜又是无奈地看着他，她已经察觉到，闲云散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想起初次见闲云散人虏走泠泠，当时她只当他是个妖道，盼着他恶有恶报。

　　可现下知道他做出那些恶事，是身不由已，是因为受乌墨控制，她又忍不住觉得，闲云散人实在可怜极了。

　　只怕，闲云散人他眼睁睁地看着乌墨擒百妖，抓琴女，最后导致云虚观被查封，先辈基业毁于一旦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痛苦吧！

　　“小江，人死不能复生，你师傅是含笑而去的，他走得很安详。”宁桑也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她说这话是认真的，并不是为安慰江鹤风，自大黑蟒离开闲云散人的身体后，闲云散人苍老的面孔，即使已经灰暗死去，脸上也是让人心生亲切的慈祥。

　　在她想来，真正的闲云散人，便是现在这样吧。

　　慈眉善目，对弟子既严苛，又爱顾！

　　江鹤风低垂着脑袋，没说话，缓缓伸出手掌，为闲云散人合上眼。

　　那个嘴硬又害羞的少年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比起过往任性不成熟的江鹤风，此时他眼眸中写满坚毅之色。

　　江鹤风凝望着宁桑，声音轻轻的，却又很坚定道：“宁桑你知道么，师傅最后的愿望，是帮琴女解开缚灵术，即使神智不清时，师傅还是记着她。”

　　宁桑轻轻嗯了一声，她相信江鹤风，现在也相信闲云散人，这一切都是乌墨作孽，怪不得闲云散人。

　　“师傅除恶妖，总是希望感化他们，才会一时不慎遭到缚灵反噬，反被乌墨所控，可他在我心里，他永远是心怀善念的慈悲道长，是世间顶顶厉害的捉妖人!”

　　宁桑俯下身，半蹲在江鹤风面前，认真地看着他，温声鼓励道：“小江，你以后也会像你师傅一样，是最厉害的捉妖人，你要听师傅的话，我们从救泠泠开始，好吗？”

　　其实，宁桑知道黑蟒有意于泠泠，泠泠并无生命危险，此时她并不十分担忧泠泠，只是希望借着此事，转移小江的注意力罢了，他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死者已矣，生者总要完成未完成的使命，待江鹤风安顿好闲云散人的尸体，两人追循着黑蟒痕迹，来到一大片竹海中。

　　绿波荡漾，竹海连绵不绝，此处风景独好，似乎和万蛇窟丝毫扯不上关系。

　　宁桑随手摘了片竹叶，认出是极为珍贵的紫竹，漆黑眼眸中溢满惊叹：“咦，小江你看，这里竟然生长着这么漂亮的紫竹？”

　　她有心分散江鹤风注意力，将紫竹展示给江鹤风看，“你瞧，多好看啊。”

　　江鹤风此时已整理好心绪，偏头看着她手上的紫竹，点头道，“是很特别的竹叶，我以前也没见过。”

　　“万蛇窟，万蛇窟，”宁桑默念两遍，遗憾道：“好难听啊，这名字简直玷污了这么清悠的竹林。”

　　“那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紫竹海喽，好听吧！”宁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里这么多珍贵的紫竹，简直就是竹子的海洋嘛，万蛇窟什么的，也太没有起名的天赋了！

　　“紫竹海，你说这里叫紫竹海？”江鹤风抓住宁桑的手，神色激动。

　　宁桑有些莫名其妙，“叫紫竹海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江鹤风凝望着整片竹海，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最终低低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宁桑觉得江鹤风不太对劲。

　　“宁桑，我要多谢你，成全我师傅多年的心愿。”江鹤风盯着宁桑，眸光柔和而感激，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的师祖曝尸紫竹海，未能入殓，一直是师傅心中大憾，可惜师傅半生追寻，始终找不到紫竹海的下落，我也是此时方知，原来紫竹海，就是万蛇窟。”

　　“你的师祖，不是被圣上崇一帝极为推崇的吗，怎么会曝尸荒野？”宁桑后背发凉，又想起泠泠曾告诉过她的话，有些想不明白。

　　“云虚观自师祖那一辈起，受极皇家香火，难怪世人有这样的误解了。”江鹤风摇摇头，“可世人都不知晓，师祖晚年被长囚牢狱，后来辗转死在紫竹海，终生未回云虚观。”

　　宁桑有些唏嘘，问道：“为什么，崇一帝为什么囚禁你师祖？”

　　“因为一件灵器，崇一帝至死也未得到的灵器。”

　　“是什么灵器？”

　　“焦尾琴。”江鹤风轻声道。

　　宁桑眼眸瞪大，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你，你的师祖，是蔡馥？”

　　回想泠泠所有的坚持，若说是为了蔡馥，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一个精于音律，闲云野鹤的大才子，宁愿长囚牢狱，也不把泠泠献于崇一帝的男人，宁桑也不免心生向往，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待她，真的很难不沦陷嘛。

　　江鹤风一粟子敲在宁桑头上，轻哼一声，“你在想什么啊，不许对师祖不敬。”

　　宁桑捂着脑袋，哎呦一声，她狠狠瞪江鹤风一眼，果然变温柔什么的，都是她的错觉啊。

　　被宁桑一瞪，江鹤风不仅不恼，唇边反而勾起轻快的笑意，道：“走吧，拜见师祖遗容。”同时，指尖黄符骤然燃烧，烟雾指向前方重重山峦间的羊肠小道。

　　江鹤风率先而动，宁桑忙跟上他的脚步。说真的，虽然蔡馥已经故去，但瞻仰下遗容什么的，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两人停在一间清雅竹屋前，宁桑兴奋地指着门，“小江，你待会就能见到你师祖了哦。”

　　江鹤风凝望着宁桑，轻声道：“不是我，是我们要见师祖了。”

　　“都一样啦，走啦！”宁桑随口道，率先推开竹门，久积的尘灰铺面而来，宁桑捂住口鼻，连连咳嗽。

　　江鹤风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自怀里取出符咒，催动咒语，顷刻之间，屋内飞灰消散，清洁如新。

　　“哇，小江你这个清洁术真好用。”宁桑惊叹地看着江鹤风，随即又被竹屋内各色乐器所吸引，此处竹笛、琵琶、编钟、玉箫等等乐器应有尽有，每一种乐器又分为不同材质，可见其主人音律涉猎极广。

　　“这个短短的像鱼一样，还有很多孔的是什么乐器啊，”宁桑指着架子上的葫芦，惊叹道。

　　江鹤风顺着宁桑手指看去，解释道：“那是葫芦埙，音色柔和优美。”

　　“这里，好像惟独没有古琴啊？”宁桑新奇地看着各色乐器，倏尔意识到了什么。

　　江鹤风盯着墙上悬挂的祖师画像，淡淡道：“因为师祖虽擅各色乐器，可心头偏爱的古琴，惟焦尾而已。”

　　江鹤风看向宁桑，宁桑也看向他，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宁桑感觉脸上有点热，慢慢移开视线，看向墙上的画像，惊呼道：“咦，你师祖长得跟蔡羽好像啊！”宁桑顿了顿，嘀咕道：“难道是没当道士前，留下的血脉？”

　　江鹤风瞪她一眼，“我劝你慎言，我师祖终生未娶。”

　　宁桑嘿嘿一笑，自觉冒犯，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江鹤风上前一步，取下画像，揣入怀中。轻叹道：“既然此处也寻不到师祖，在此地为师祖设个衣冠冢，也算全了师傅终生憾事。”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江鹤风忽然道：“你听，这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宁桑与他对视一眼，只听轻风吹拂竹叶，沙沙之声中，隐隐约约似乎传来悠扬的琴声。

　　这个琴声，宁桑再熟悉不过了，宁桑大喜道：“是泠泠！”

　　两人沿着琴声寻去，只见郁郁葱葱的竹林之中，泠泠席地而坐，素手拨动琴弦，悦耳的曲声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可惜的是，仙乐般的琴声里，不似平时轻缓明快，反倒略有急促之意。

　　“泠……。”宁桑正欲唤泠泠，江鹤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干燥温暖的手掌盖住了她半张脸，她甚至能闻到小江身上的草木清香，淡淡的，像是雨后的草本植物，又像是森林的味道。

　　江鹤风贴在宁桑耳边道：“先别惊动琴女，免得打草惊蛇。”

　　在他温暖的手掌中，宁桑轻轻点头，江鹤风慢慢地放开她，两人隐蔽于竹林边缘处，静静等待着合适时机。

　　琴声缓缓止住，泠泠抬起精致的下巴，望着虚空道：“真不知道该唤你为端王殿下，还是该唤你乌墨，你要我弹的曲子，我已经弹过了，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公子？”

　　半空中，黑色巨蟒平空出现，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地面上，化作了端王，也就是乌墨俊美的人形。

　　“泠泠，你认出我来了？”乌墨掠至泠泠面前，脸色既有诧异又带着欣喜。

　　见到乌墨出现，江鹤风面色骤冷，眼中斥满恨意与怨恨。宁桑暗暗叹气，果然仇恨这个东西，一旦种下，只会在心中疯长。

　　江鹤风黑鞭越握越紧，宁桑一把摁住他，冲他摇了摇头道：“莫要冲动。”乌墨与泠泠看起来是旧相识，还有很多疑团未解开，这个时候跟乌墨拼命不是明智之选。

　　好在江鹤风眼眸中虽有痛苦挣扎之色，但到底重新恢复了理智，宁桑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但愿，小江不会一直沉浸在这段仇恨里。

　　林间一片绿意盎然间，泠泠盘膝而坐，美眸漾着无奈之意，耐心道：“乌墨，我当然认得你，当年主人奏乐时，总有一条小黑蛇赶来聆听，自我跟随主人以来，你日日都来，我怎会忘记？”

　　她轻轻叹道：“虽然那时，我尚是琴身，我们从未交流过，但到底是有情分在的，今日你用闲云散人的模样虏我来，我不怪你，你放了我家公子吧，他只是一个凡人，你抓他有何用？”

　　宁桑一震，乌墨竟然还抓了蔡羽，与江鹤风对视一眼，两人眼眸中皆是讶然，真不知该说他用情颇深呢，还是心机深沉呢。

　　乌墨幽幽道：“泠泠你应该知道，你在蔡馥身边弹奏了二十多年的琴，我也在紫竹海瞧了你二十多年，我们是一早就认识的缘分，跟我一起在万蛇窟修炼吧，你何必理会那个蔡羽呢？”

　　他放柔了声音：“只要泠泠答应与我共修，再不见蔡羽，我自然放他！”

　　“乌墨，你……”泠泠神色复杂地看着乌墨，偏过脸去，避开乌墨炙热的视线，“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心中只是我家公子一人而已，你还是早点放了他吧！”

　　乌墨脸上的温柔褪去，铁青着脸道：“当年，我还只是一条小小黑蛇，蔡馥人品道法皆属上乘，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你我同属异类，就算我当真比不上蔡馥，可那个蔡羽是如何对你的，你也瞧见了。”

　　“他明明知道我递给你的那杯酒水必定有问题，可他为了试探你，还是毫不犹豫让我带走了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走到现在这一步，这值得吗？”

　　闻言，泠泠美眸也闪过怒意，冷声道：“你骗我，公子他并不知情，这都是你的阴谋，你故意设计公子，公子只是凡人，怎么识破？”

　　乌墨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没有识破吗？百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天真啊，其实你心中是清楚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泠泠。”

　　“你住口。”泠泠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紧紧抿着唇道：“总之，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我都不会离开我家公子的！”

　　泠泠这句话，掷地有声，极为坚定，宁桑听得暗暗心焦，生怕泠泠惹恼乌墨，他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偏激之事。

　　不料乌墨盯着泠泠，不仅不恼，反而诡笑道：“看来不让我的泠泠亲眼目睹，你总是不死心的。”

　　“既然如此，就让你亲眼瞧瞧，你所谓公子到底是不是真心？他嗓音阴沉道。

　　泠泠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肯让我见公子？”